<p class="ql-block">小村子在起伏的黄土地丘陵上。</p><p class="ql-block">天刚蒙蒙亮,生产队土坯平房上的烟囱冒出了缕缕饮烟。低矮灰暗的堂屋里,妈妈蹲着往灶坑里放苞米杆,灶坑口往外窜着烟和火苗。遇上点风就倒烟的灶坑,把妈妈呛得连声咳嗽,脸也被烟火薰黑了。</p><p class="ql-block">"大叔,起来了。’’妈妈向从东屋出来喂马的老杨头打着召呼。″嗯’,老头搭拉着满脸褶子的脑袋,推开半开着的堂屋门,到院里的马圈给牲口添料去了。他不明白这家下放户为什么到这穷地方来,还把原来他住的西屋给占了。</p><p class="ql-block">妈妈估磨着锅里的高梁米饭熟了,掀开锅盖,往锅里看着。大铁锅里高梁米味和腾腾的热气瞬间散满了屋子,锅台上黄豆粒大的煤油灯亮光和妈妈都被热气淹没了,屋里除了热气什么也看不见。</p><p class="ql-block">天大亮时,我才睡醒。妈妈给我盛了一大碗高梁米饭,放在炕桌上。我吃着高梁米饭,隔着窗户上的破玻璃,看见瘦高个子的队长把吊在枯树叉上的一咕噜铁轨敲的当当响。我敢紧把高梁米饭吃完,跟妈妈一块去院里集合上工。</p><p class="ql-block">秋天收割季节的谷子地里。大家没有笑声没有话语,弯着腰低着头割着谷子。山坡地长长的垅上,长着密密的谷子,细细的谷子杆上结着不大的谷穗。谷子种的挺厚,谷子杆坚硬,割谷子是最费力气的。妈妈和我从来没割过地,也不会打梱,被社员们拉下好远。</p><p class="ql-block">妈妈割的稍快一点,就返回来接接我。社员们割到头了,都回过头来帮我们。在地头歇着时,妈妈用随身带着的别针,小心地给我扎破满手的水泡。我拿着磨石,给妈妈磨磨镰刀。不大一会,妈妈和我跟社员们一起又一头扎进谷子地里。</p><p class="ql-block">秋后雨多,接连下了几天。傍晚,房子漏雨了,嘀嗒嘀嗒的水珠连成了小水流,妈妈在坑上地上漏雨的地方摆上盆子接水,又忙着做晚饭。</p><p class="ql-block">妈妈事先抱到屋里的干苞米杆烧光了。她只能用火柴点着麻杆,反复引着火。又不时跪在灶坑边上使劲往灶坑里吹着气,想法把潮湿的苞米杆嘔着,弄得满屋子烟。灶坑里好长时间才冒起火苗,锅里的水也慢慢开了。</p><p class="ql-block">妈妈炖了一锅白菜汤,等白菜汤开了,又在锅边上贴上一圈苞米面大饼子。我吃着大饼子,喝着白菜汤汤,觉得白菜汤甜滋滋的,却没一丁点香味。我说,"妈,下回多放点油。’’妈妈笑了,那时候哪有太多的油啊。</p><p class="ql-block">秋天的冷月,高高地挂在小村子的上边。在那艰苦的日子里,有妈妈在身边,无忧无虑的我睡得香甜。我梦见妈妈做白菜汤时放油了,真香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