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春光到楝花

余风

寄胡籍溪

宋 · 詹慥

雨过溪头鸟篆沙，溪山深处野人家。

门前桃李都飞尽，又见春光到楝花。

　　人总有词穷的时候。画完这帧小品，想题上几句，竟短路了。

于是随手翻寻，猛然觉眼前一亮，跳出的这首诗，恰似久违的故友，又像不约的知音，就在此时此刻，真实、准确、静静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看来，再窘迫的时候，只要不放弃，总会有“贵人”相助，他或许，是你的千年之约，千年之后，如期而至，翩然解困境于无形。这是多么美妙的遇见！人之于美，或如宝黛初见，宝玉说的“疯话”，“这个妹妹我见过的。”黛玉心下所想：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这首诗的作者詹慥，原先真不知也。搜百度，方知竟是闽籍先贤：

詹慥：宋建宁浦城（今属福建）人，字应之。安贫守道，一介不取。诱掖后进，孜孜不倦。从游者多所成立。为文操笔立就。高宗建炎三年举人，任信丰县尉。后见张浚，论灭金之计，浚辟为属。有文集。（《万姓统谱》卷六七） 事见《宋史》卷三九三《詹体仁传》、明嘉靖《建宁府志》卷一八。

　　再玩味此诗，复有齿颊留香之感：

雨过溪头鸟篆沙，溪山深处野人家。

门前桃李都飞尽，又见春光到楝花。

前二句所绘之景，与余心中之景，笔下之景，相合甚契。后二句，则引无限感慨，令余唏嘘不已。

　　“门前桃李都飞尽，又见春光到楝花。”余年过半百，所阅桃李，非无数，亦难数。此时已非桃李芬芳之季，绚烂缤纷，似已远矣！桃李孕育果实，正当其时也，固非盛开之炫目，实则趋熟之安然，何须喟然相扰？

　　然则，又见春光到楝花，蓦然惊喜，惊艳，惊奇，惊叹不已！楝，即苦楝，余之儿时相熟者也。其枝甚庸，其叶颇碎，其花无华，其果似枣而苦不可食，绝非“高大上”“白富美”也。然待春光艳主一一凋零，此君复绽枝头，遍及四海，尤不弃穷乡僻壤，其色淡紫，细腻淡雅，不刺眼，实宜然。

　　先父在时，余曾有诗，以楝比之。今再见此楝现于千年前之诗，不禁感极欲泣也。余历艰辛，堪称狼狈，苦相支撑，已知不胜。忽见此诗，复默诵之，恍见晨光，如闻天语。乃默誓之，毋自弃哉！

　　岁次己亥立夏后，余风志之，于岩城凤凰山之西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