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大锅饭”

心海留客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ed2308">难忘“大锅饭”</font></b></h1> <p class="ql-block">历史是人民创造的,人民自然享受创造的甜美果实。历史也是英雄创造的,英雄创造的历史有时会颠覆人民的生活。以家庭为单位的一家老小围坐一桌吃饭,就是人民创造的生活,它已成为人类数千年来的习惯,书写了历史的光辉一页。但是,在我的记忆里,这个习惯顷刻之间被历史改变了,变成一百多人在一个屋子里吃同一锅饭,人们叫它“大锅饭”。</p> <p class="ql-block">大人们对大锅饭很熟悉,比如挑圩堤,就是很多人在一起吃大锅饭。在学校就餐的学生们对大锅饭也不陌生,那也是几百人同吃一锅饭。还有军营的战士们吃的也是大锅饭等等。这些都是生产关系适合生产力发展需要的一种形态。现代人对大锅饭更是司空见惯,或许熟视无睹了,因为它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具备了本有的生命力。</p> <p class="ql-block">可我吃大锅饭那年才10岁,是出生以来第一次吃大锅饭。既不是刚才说的那些大锅饭,也不是现在还能够找见到的大锅饭。那个年龄的我对村子里的一些事情大多很朦胧,至今已淡忘无存不少了,然而对吃大锅饭却能历历回忆得起来。&nbsp; </p> <p class="ql-block">我家属于观前公社祠堂大队赵冲生产队。虽说是赵冲,可是村民除了嫁进来的媳妇外没有一个姓赵的,全部姓包。1958年的赵冲生产队是由六个自然村(小冲、赵冲、白屋、柏枝树、鬼窠、东边桥)组成的两个小生产队合并起来的。食堂设在赵冲包氏宗祠里,祠堂大门口挂着“赵冲生产队食堂”的标牌。</p> <p class="ql-block">奶奶年迈,被分工到食堂里拣菜。放学后,我常去食堂找奶奶。我以前见到的都是一家一户的小锅小灶,而第一次进了生产队的大食堂,看到三口大锅在一个又高又长的大锅台上一字形排开,并且每口锅的上面还加了由木头做的围子叫锅焖子,感到十分新奇。我表姐刘小凤任炊事员,使我有机会靠近大锅,但是锅台加上锅焖子高得让我看不到锅底。表姐握着如锹柄一样长的锅铲把子在锅里铲锅巴,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艾艾的锅巴从锅里出来,却看不到锅巴躺在锅底的样子。</p> <p class="ql-block">歇工了,大人们纷纷扛着劳动工具走向食堂,带着自家的老人和小孩,自由组合八人一桌围坐在一起吃饭,这与在家里吃小锅钣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所不同的是,成为食堂的包氏宗祠里摆放着从各家各户收集来的20几张桌子,其场面之大,是我以前未曾见过的。用餐时人声鼎沸,小孩们在大堂里嬉戏,犹如现在吃喜宴一样,自然很热闹。由柴火烧出来的锅巴非常香脆,泡上大锅饭的米汤,成为很多人喜欢的美食。虽然米汤泡锅巴很抢手,但是从来没有人为此而争抢过。</p> <p class="ql-block">吃大锅饭很快乐,可是,吃了大锅饭,就吃不到原来家里的小锅小灶饭了。各家各户的灶台一律不再做饭,发现谁家烟囱冒烟,其锅台立即就被拆毁。这样做,干部们很得罪人。然而人最聪明,于是“一刀切”的办法便被用来对付之。不管你家锅台冒没冒过烟,所有人家的锅台全部被拆掉,锅心土挑到田地里做了肥料,锅和汤罐等铁器用品一律集中到生产队部,为以后的炼钢铁“放卫星”立下了汗马功劳。 </p> <p class="ql-block">大锅饭还有一个镜头令我难忘,就是席间经常有大、小队干部站在天井边上给社员们讲话,其内容大多是传达上级政府的指示精神,布置当前工作。有一次,蹲点干部大队支书***(人称“**呆子”)讲了很长时间,讲得口水四溅。据说这一餐他只顾讲话,却忘了吃饭。我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好的精神,不吃饭讲了那么多的话?</p> <p class="ql-block">干部们的众多次讲话中有一件事让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免费吃饭,吃饱为止”。这一原则是非常适合赵冲生产队当时实际情况的。六个自然村,近百名劳动力,在田地区域达两三平方公里的不同地点干活,不可能同时进入食堂,因此,食堂开的是流水席,人们来了就吃,吃饱了就去干活。这种共产主义的思想境界和劳动行为在我幼小的心灵上打下了烙印。由于以前没有人煮过焖子锅饭,一口锅要煮几十斤米的饭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三口锅中常有一口锅出现夹生饭现象。遇此情况,没有吃到饭的人只有坐等食堂重新煮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后来食堂吃饭的人当中如果有人没有吃饱,不需要申请,也不用送礼开后门这些现代人常用的做法,只要哼一声,食堂就会再煮,真正体现了“吃饱为止”。这种个人意志被尊重,吃饭不用愁的中国农民一直以来所追求的自由,是非常令我羡慕的。</p> <p class="ql-block">人民公社食堂不仅为本地社员供饭,对外也供应。当时流行一句顺口溜,叫做“天下社员是一家,走到哪吃到哪。”听到这句话,尽管我只是一个10岁的小孩,都为之兴高采烈,喜出望外。只要是人民公社社员,不分本地的外地的,哪怕是外县、社的,如果路过本地,看见人民公社食堂,凭着社员证,就可以走进去坐下来就吃饭。农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就是为了吃饱肚子嘛。这样的政策规定,使一个生产队的大锅饭变成了全国社员的大锅饭,其于人心的温暖是非常强烈的。但是,当时的情况是人口基本不流动,“走到哪吃到哪”只是口号而已,我没有见过外地人来过我们生产队食堂吃饭。如果真有人来了,我想一定能够坐到就吃。</p> <p class="ql-block">以生产队为单位创办食堂,是大跃进、总路线和人民公社的产物。1957年下半年, “农业发展纲要”颁布,全国掀起了工农业生产高潮,为了超英赶美,迅速改变国家的落后面貌,人民日报提出大跃进的口号。1958年,中央通过了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同时我国农村所有制由高级合作社上升到人民公社。新中国成立后,广大农民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从几千年的私有制走上了集体化道路,其兴奋的劲儿和高涨的热情出人意料。不只是锅台碗盏交给生产队食堂,连耕牛农具等五大财产都“披红挂绿”地送交到集体。这究竟是人性的好奇心使然,还是制度的优越性鼓舞,或是政策的强制性促成,都有待历史做出进一步的验证。我仿佛觉得人们的精神之舟在好奇、兴奋、僵滞与漂泊中无以依傍,只能顺势而为,随波逐流。因为兴办食堂、吃大锅饭,是在1957年反右派斗争以后发生的事。</p> <p class="ql-block">那时,村子里的屋墙上由石灰粉白后书写着“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的大幅标语。我家房子的东面是村内小道,东边墙上写的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记得我考初中就有社会主义总路线的内容,显然我沾光了。田间地头到处插着彩旗,呈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p> <p class="ql-block">赵冲生产队的食堂是1958年早稻收割新米上市后开办的。当年上半年风调雨顺,早稻丰收。从双抢起,接连几个月不下雨,晚稻严重欠收。这年秋季,大炼钢铁运动开始,男女整劳力全部去了碧山炼铁,大部分稻穗都不低头的晚稻直挺挺地站在田里收割不回来,依靠学校组织学生利用星期天和晚上时间帮助抢收。下霜了,地里的山芋都无人挖。即使已经挖了的山芋,有的还懒洋洋地躺在地里,也无人挑回来。虽然秋季作物因干旱减产,但是生产队的食堂还是不缺少大米,日子过得依然很好。为什么只收了一季早稻,在完成国家征购任务、留足种子和饲料后,还能满足全队社员“吃饱为止”的要求?显然作为一个小孩,当时我是无法弄明白这个道理的。等我长大了,才知道由于吃食堂时不准烧小灶,各家各户的余粮全部交了公。</p> <p class="ql-block">人民公社是共产主义在农村的集体组织,农民的个人财富全部归公,私人债务也一笔勾销,办食堂、吃大锅饭就是农民的共产主义生活方式之一,其余如理发、上学等全免费。这种建立在美好的主观愿望沙滩上的漂亮大厦,经不起实践和时间的考验。</p> <p class="ql-block">1959年春季起,一是因头年遭遇旱灾粮食欠收,二是食堂无计划用粮造成浪费,三是大炼钢铁运动影响了农业生产,所以粮食稀缺,食堂的境况是每况愈下,先由吃干饭变为吃稀饭,然后再到吃杂粮。杂粮是山芋,大、小麦,高粱和荞麦等。1958年大旱之后,政府号召大力播种荞麦。天无绝人之路,荞麦获得丰收。人们在享受了白米饭“吃饱为止”的待遇后,吃不惯杂粮,尤其是荞麦,有的小孩子将荞麦溜子倒进猪食缸。我看见一条条的荞麦溜子飘浮在猪食缸里,如同今天学校食堂和宾馆饭店的泔水桶里飘浮的馒头一样。后来连荞麦溜子也吃不上了,只能喝稀饭和荞麦糊。</p> <p class="ql-block">现在一提起饿肚子的事,都说成是1958年,事实上与后两三年相比,1958年是幸福和快乐的。但是,说成1958年也没有错,那是因为实行“大跃进”和“高指标”的路线是在1958年的一次中央会议上决定的。日子真正难过的是1959年、1960年和1961年上半年。在我的记忆中,度过这两年半时间犹如在世上挨了几十年,那种饥饿所留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p> <p class="ql-block">虽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是中央要求食堂一定要办好。这是时代甩给基层干部的一道难题。面对“嗷嗷待哺”的百十口人,食堂管理人员伤透了脑筋,想尽一切办法广开粮源。收集山芋叶子,多种蔬菜,实行“主粮不够瓜菜代”,最后稻糠也充当了主粮。从当时情况看,这已经是实事求是的做法了。</p> <p class="ql-block">但是,1959年形势逼人,浮夸风盛行。村子里的标语增加了一些新内容: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一天等于20年,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被真情实况缠绕的基层干部们要执行上级的浮夸路线,犹如“实事求是”与“浮夸作风”结成“两亲家”一样,门不当户不对,非常艰难。不是难在遇到了粮食困难,而是不能正视没有吃的现实,硬要打肿脸充胖子。明明没有了粮食,非要说成粮食吃不了。既要对上交待粮食有余,又要解决社员的温饱问题,保证劳动力能够正常出勤干活,多打粮食,多炼钢铁,这是形势对基层干部工作的考验。</p> <p class="ql-block">一天晚上,我看见父亲把奶奶的寿材打开,先在里面塞进稻草,上面装上稻壳,最上面撒一层稻谷。奶奶问父亲为什么这样做?父亲说是干部布置的,明天有领导来检查,实际是验收。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企图用虚假的事实告诉大家,粮食多得没有地方装,连老人的寿材都被用来装粮食。后来听说生产队的队屋里到处都是粮堆,而那些粮食都是造假做出来的。为了迎接验收,中国农村的基层干部们竟然别出心裁地想出各种办法做出这些弄虚作假的事情来,不得不让人“佩服”。</p> <p class="ql-block">既然有这么多粮食,那么食堂没有米煮饭,怎么向检查组交待?社会给我上了一堂科普课。我不知道是谁的发明创造,可能来自丰子恺《过年》里陈妈妈做“泼留”的经验。只见食堂人员先将米炒熟,再用炒熟的米来蒸饭,就像现在的爆米花一样,堆头大,实际用米少。</p> <p class="ql-block">粮食紧缺,当然是田没有种好。但是,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是绝对不知道农民为什么没有种好田。常听人说:“要是种好了田,怎么会没有饭吃?”这话一点没错,问题在于农民能够把田种好吗?农民没有种田的主动性,种什么和怎么种都不是农民算了算,是干部说了算,也不是基层干部说了算,是上面的干部说了算。放暑假了,我和生产队的小伙伴们坐在插秧船上插田,全队人拔秧都供不应求。你知道为什么吗?密植!要求插一一寸,就是1平方寸插4棵,如果达不到要求,本地干部及驻队工作组干部站在田埂上会吼你:“又不要你的人民币,为什么不插密点?”有的干部甚至用随身带的棍棒打人。谁不怕打,谁敢不插密!而且每棵要插几十根秧苗,一匹秧插不到几棵,拔秧没有插秧快,所以拔秧的人比插秧的人多。等稻苗分蘖了,由于缺乏阳光和空气,大多腐烂了。这样怎么能够种好田?!为了实现亩产万斤粮,不知谁发明了一项新技术,将红糖与泥巴搅拌均匀,做成颗粒,名曰土化肥,泼撒到田里。1958年,有的地方煮饭泼到田里做肥料,都不需要经过人的肠胃消化,大米饭直接下田兴庄稼。在那盛行“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年代,<span style="font-size: 18px;">这个现代人无法相信的事,却成为真实。</span></p> <p class="ql-block">1972年,我在观前公社工作时,听说当年公社文书胡暢乐因上报亩产蔬菜2万斤而受到县领导当场批评,于是他立即改为12万斤,并且还写了检查才交掉差。这件事使我弄明白了什么是浮夸风。上报蔬菜亩产2万斤,已经是够大胆了,但在那个“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年代,还是胆太小了。大家对这些情况都心中有数,只不过是一级糊一级。实际上也不是糊领导,因为领导心里也明白,哪个不知道一亩田怎么能够生产出12万斤稻谷来,可是人民日报却偏偏作了报道,中央领导也去天津参观了。经过三反五反和反右派运动,干部们都谨小慎微,胆小如鼠了,谁能料到以后还会发生什么运动,谁敢对着干?明哲保身,才是上策。所以我说,绝对不是糊领导,是糊给自己的眼睛看,糊给心中的信仰看。心中有数,嘴里不说,照上面的意思办,就像哑巴一样,全国形成一股风气,这就是那个时代的杰作!</p> <p class="ql-block">既要应对政策,又要面对现实,这是大锅饭时代基层干部的两大任务。食堂在广开粮源的同时,加强管理,废除“吃饱为止”,实行计划供应,凭票吃饭,于是各家各户开始有了饭桶。自从用起饭桶,人们可以不在食堂用餐了,打好后允许提着回家吃,人口少的家庭一般都不回家吃,继续留在食堂就餐。</p> <p class="ql-block">赵冲生产队有15个学生,但都是小学生。我们每天早上跟大人们一道起床参加生产队劳动。时间到点了,队长站在田埂上一声喊:“学生们起来了!”大家一阵风似的扛起锄头爬上田埂,围着队长领取饭票,准备上学。同学们带着饭票到食堂打一瓢稀饭,领两个糠粑。说是稀饭,实际是两碗水,里面没有几粒米,我们站在锅台旁边一口气就喝完了。糠粑是学生的中午饭,被装进书包“待命”。现在人肯定对糠粑嗤之以鼻,但在当时只有早上参加生产队劳动的学生才能领得到。糠粑是时为小学生的我们用劳动换来的果腹之物,大人们都难以享受到。因为早饭没有吃饱,糠粑无论如何是留不到中午的。走到半路上,有人喊吃糠粑,大家都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咬起来。我拿出糠粑,咬了一口,不敢吃完,又放进书包里。饿着的肚子经不住糠粑的诱惑,吃了第一口就想吃第二口,有了第一个下肚,第二个糠粑也保不住了。中午饭被当作早饭吃了,中午是怎么过的,现在都记不太清楚了,但是饿得头发昏是忘记不了的。有一件没有忘记也不能忘记的事,就是有一次包福宝同学将自己的中餐给我吃了几口。那天放中学后,由于肚子饿,没有力气出去玩,我们像上课一样依旧坐在座位上。福宝同学坐在我的前面。他是东边生产队的,田地坐落在西汊湖畔,水源条件好,粮食产量自然比我队高些,父亲是裁缝,家庭条件些许好点。他拿出茶缸,里面装有稀饭,自己先吃,后来回过头来,用勺子喂给我吃。尽管只喂了几口,但也是施舍的举动,我一辈子都记在心中。</p> <p class="ql-block">放学了,步行5华里,我回到了家。对于以前放学回家以后的事,一切都同梦幻一般地消失了,没有痕迹留存,但有一次还历历在目。这一天,我放学到家后,只见大门是锁着的。我把书包挂在大门上,眼泪汪汪地跑到两里开外的东边桥去找奶奶。那个年代,父母长年累月披星戴月地在外干活,我无法找到父母。大炼钢铁开始后,大人们又长期住在碧山铁矿,我更见不到父母了。找到奶奶后,只见她与许多老年妇女在那里参加生产队摘山芋叶子劳动。奶奶知道我肚子饿,只能心里痛,她又有什么办法呢?</p> <p class="ql-block">由于饥饿,赵冲队的学生只剩下4个人上学了。我是爱读书的人,从不为吃不饱而不愿上学。奶奶心疼我,找到村子里我叫她江妈妈的一位老人,让她带我去讨饭。这位老人没有儿女,经常在外要饭,知道哪里要的到,哪里要不到。我不知道一个爱上学的人怎么就那么听话,不去上学,跟着别人去讨饭。我跟着江妈妈出去了,到邻近的一个公社去要饭。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一位大妈见我饿得很,端来一碗稀饭,让我蹲在团箕架子底下吃,并用四只稻箩把我围在中间,怕被干部发现处罚她。就像一个国家不允许别国难民入境,违反者要遭受处罚类似。傍晚了,我跟随江妈妈回家,临近柯村,看见奶奶与邻居银钱奶奶躺在田坎上,一问才知道她俩也是讨饭来,可是一天到晚没有讨到一口吃的,饿得走不回去了。我扶着奶奶回家,路上问起奶奶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去要饭,不然我可以省下半碗给奶奶吃。奶奶说,讨饭不能人多,最好一两个人一道,现在到处都一样缺吃的,人多了人家给不起。第二天我不去讨饭了,继续去上学,反正不上学也没有的吃。</p> <p class="ql-block">人的嘴深似海。山芋叶子,稻糠都吃完了,最后挖地里的麻根吃。全队老小按分工将挖来的麻根进行清洗、磨碎、做麻根粑。食堂大锅里蒸出来的麻根粑犹如山芋粑一样的香,一样的好吃,但是现在要让我再来吃麻根粑,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咽下去的。</p> <p class="ql-block">找奶奶也不能解决饥饿问题,讨饭又没有出路,普天下一个样,到处都是粮食缺乏。生产队食堂难以揭开锅了,因此食堂不再有吸引力。怎么办?年龄小,还不具备“办法总比困难多”的智慧,本能让我们另找出路。放学后,我们走向田野。一天,我与本村包根源同学到田里寻找那些枯死脱落而没有被生产队社员检拾干净的萝卜叶子。我俩从上畈跑到下畈,捡了十几个田,只捡到一小手窝子,我们都高兴死了。包根源的父亲是村子里推伤的,德高望重。大家都知道他有早上喝开茶的习惯,生产队给他留了一个烧开水的小炉灶没有拆。我们把萝卜叶子放进水壶里,装上水,虽然没有盐,烧开后的一壶美食也让我们暂时解决了饥饿感。</p> <p class="ql-block">粮食紧缺,营养不良,浮肿病人大量出现。为了保护生产力,根据上级政府安排,我们祠堂大队在庙边包氏宗祠里办起了浮肿病院。浮肿病院治病,就是将政府有限供应(每人四两)的黄豆煮水给病人喝。所谓浮肿病院,实际就是另类食堂,吃的是另类大锅饭,即黄豆汤。因需要治疗的人太多,三进大的祠堂都容纳不下,因此大队规定具有劳动能力的男女社员才能被送去诊治。我奶奶和母亲都全身浮肿,母亲经批准接受住院治疗,奶奶因是非劳力住不进去。父亲看到奶奶生命垂危,急得夜里睡不着觉,经人提醒背着杉木火桶连夜赶到墩上找到好心人,用一只火桶换回半篮罗卜,从而抢救了奶奶的生命。我早上在上学的路上看见父亲拎着半篮罗卜,他饿着肚子匆匆往回赶,一是急着奶奶,二是赶回家参加生产队劳动。有一天上课时,老师发现教室里少了一个人,他叫包明亮。有同学告诉老师,明亮同学在厕所里解不下大便。原来是因为吃糠,大便火结被堵在肛门口而无法排出。当时教我们课的方平老师是城里人,他知道后找到村子里一位老妇人,借了一根银挖耳,硬是一点点地将完全是糠的大便掏了出来,弄得肛门鲜血淋淋。一天早上,我站在家门口,看见我家对面小冲村的一位壮年男子扛着锄头向赵冲食堂走来,走着走着,突然倒在了地上,当人们跑到他身边时,他已经断气了。</p> <p class="ql-block">饥饿夺走了一个鲜活的生命,这是我年少时亲眼目睹的实情。后来我参加全国教育理论讲习班,听到中华教育学会一位教育家讲到“未来造成人类灭亡的不是战争、饥饿……,而是道德沦丧”,勾起了我对那年村子里因饥饿而死人这一幕的回忆,让我对专家的思想观点都不敢相信。我特别感恩那些为解决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国吃饭问题的功臣们所做出的贡献。</p> <p class="ql-block">从1959年到1961年上半年,因为缺吃,赵冲生产队死了很多人,有的死绝户了。虽然饿死人,但是按照上级要求,食堂仍然坚持办到了1960年底。1961年下半年,我去了县城上初中,又吃起了学校的大锅饭。早读后开饭时,我们面对饭桶,集体用筷子敲碗,齐唱《洪湖水浪打浪》,表达稀饭如水一般的忧愁。1961年,农村实行“三自一包”,土地分到了户。放寒假时,我到一位叫胡玉辉的工作组成员住处玩,他知道我是中学生了,给我看了他写的《赵冲生产队三年自然灾害情况调查报告》,里面用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这些词,并且附有死亡人员登记表。</p> <p class="ql-block">所谓“三年自然灾害”已经过去60年了,但是那个年代的食堂与大锅饭一直让我记忆犹新。记住这段历史不是为了忆苦思甜,当然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是应该和必要的;也不是为了批判极左路线,我深知当时的决策者们在新中国建立、第一个五年计划顺利完成后,为了国家强盛、人民富裕,虽然实行的是脱离实际的冒进路线,但其主观愿望是好的。何况能不认为那又不是“摸着石头过河”吗?而且我相信世上的事情没有对错,只有因果;记住这段历史,而是为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牢记历史经验,珍惜前人付出的生命代价,警示后人不顾客观实际的冒进决不能重演。只有正确判断中国社会所处的历史阶段,实行与国情相适应的路线方针政策,才能使人民过上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的生活。青阳县创办“陵阳人民公社大食堂展览馆”,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将会给人们以有益启示:作为路线、政策和制度的上层建筑,一定要与经济基础相适应,否则国之难和民之苦是不可避免的。</p> <h3>生活在衣食无忧的今天,除了感谢象袁隆平这些科学家们为解决中国吃饭难问题所做出的贡献外,更要感谢为中国人民的幸福制定正确路线、方针和政策的决策者们的呕心沥血和不懈努力。</h3><h3>&nbsp;</h3><h3>&nbsp;包熙葆 2019年4月30日星期二 </h3><h3> 初稿于 池州市青峰花园</h3> <h3>撰稿 制作 包熙葆</h3><h3>图片(除部分下载于百度外)包熙葆</h3><h3>2019.5.9 制作 于池州市青峰花园</h3> <h3>感恩阅读!</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