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榴花照眼明

章建

     石榴我是知道的，但却从未介意过石榴花。只记得陕西临潼的石榴，个头极其大，颗粒饱满，汁多甘甜，是著名的帝王贡品。

相传石榴还是汉代张骞出使西域从中亚安国（如今的伊朗、阿富汗）传进来的，所以又叫安石榴。然而，品尝石榴的甘甜，又何曾想起过它的花呢？

但是白居易曾关注过石榴花，他写诗赞美道：“日照血球将滴地，风翻火焰欲烧人”。形容阳光下的石榴花如血球，春风吹拂石榴花如火焰燃烧。

　　去年五月，河西外秦淮河改造竣工，我即去河边散步。时值春暮夏初，河畔杨柳依依，树木葱茏，油绿油绿的树叶十分养眼，令人心旷神怡。走着走着，我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一片深绿中闪耀着点点鲜红，定睛一看，竟然是鲜红色的石榴花。

　　激动之余，心中感慨涌动，总想把刚才那令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写下来。结果搜肠刮肚，一时也找不出满意的诗句来。于是，我打开万能的百度，先看看古代诗词是怎样描写石榴花的。

　　古人诗词中以石榴花为题的还很多，大师级别的唐宋名家有李白、白居易、杜牧、欧阳修、杨万里等都留下许多著名的诗句。但我首选的是韩愈的“五月榴花照眼明”，此句最能表达我那眼前一亮的感觉。一是因为“照”字，二是因为“明”字。照，有主动射出光芒的意思；明，有点刺眼，是被花儿的鲜红照的略微刺眼的感觉。

　　杨万里《咏榴》把石榴树的绿叶与红花写的很生动，写作“密绿护深红”，一个“护”字拟人化的写出枝叶对花的爱怜。杜牧把石榴花写出了温度：“似火山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艳中闲。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你瞧，石榴花红的似火，还能烧灼玉簪呢。

　　百度上还搜出了一些网友的石榴花散文，但粗粗浏览一下，便觉得味同嚼蜡。这类文章，多是一大堆华丽词藻的堆砌，无思想无主题，无病呻吟，哼哼唧唧的。最短板的是，此类文章没有作者灵魂，没有作者感受，没作者自我，这样的散文就散了，只能让读者付之一笑而已。

　　还是著名国际东方学大师季羡林在92岁高龄时写的一篇《石榴花》很有韵味。散文既有地域跨度，又有时间跨度，还有情感跨度；既有线条勾勒，又有细节描写，还有浓墨重彩，读起来有声有色玩味隽永。

　　季羡林大师在文章开头便一语惊人，他写到：

“我喜爱石榴，但不是它的果，而是它的花。石榴花，红得锃亮，红得耀眼，同宇宙间任何红颜色，都不一样。”

这里强调石榴花与宇宙间任何红颜色都不一样是十分夸张的，但这就是为季老写自己独有的经历和感悟埋下伏笔，非常高明。

　　接着，他非常有空间感和纵深感的从济南写到北京，再写到欧洲，前后时间跨度数十载。尤其是抓住石榴花特有的照眼明的神彩，写石榴花“只为归来晚，开花不及春”的精神立意和隽永诗意。紧扣石榴花在夏初五月，等到百花都凋谢以后，石榴花才一枝独秀，散发出亮红的光芒。

　　季老文中还有详细的细节描写，说昔日大杂院的邻居家有个名叫小华的2岁小姑娘，一天季老师在石榴树下的躺椅上午睡，那小姑娘竟然不吱声不吱气地在一旁守着，直待他一醒来时，小华立刻扑上去高喊：爷，爷，情景十分温馨欢乐。然而，时隔20多年，季老在看到一幅石榴花画时，竟还在头脑里闪电般出现他忆念不忘的小华姑娘呢。季老写的十分动人，情意绵绵。

　　文章最后季老感慨而深情地写到：我已经九十晉二，富贵于我真如浮云了。我只希望能壮壮实实地再活上一些年，尤其希望，在明年此时，榴花能再照亮我的眼睛。

　　自从去年读了季大师的散文我也爱上石榴花了，今年我也跑了几处拍摄石榴花。我觉得石榴花在绿树丛中有着耀眼的鲜艳之美，在与古建筑相互呼应时又有点睛的灵秀之美。所以，拍石榴花要考虑背景环境的选取，环境拍摄尤为重要。在将石榴花作为拍摄主体时，必须安排好石榴花的环境陪体，同时要注意景深，不能一味使用大光圈。

拍好石榴花照片也能激发人们的想象，诗者好友王文彩在看了我拍的照片后也欣然作《榴花》诗一首:“群艳长恨春去早，此君却迎夏来迟。妇姑偷笑蝶舞处，飞燕忌猜铃红时”，这里把榴花花蕾比作铃铛。

　　我以为，从石榴花的本质特点上说，初夏五月，百花凋谢，石榴花才一枝独秀，散发出亮红的光芒。或许，单独一朵石榴花并不算美丽，石榴花的美丽在于“势”，是一种集合的力量，是在深绿色丛中，一片一片集合起来的红艳，在密绿的呵护下才更加火红。

当然，花开合时宜的机缘是最重要的，花开合地缘也是最重要的，不然，陕西临潼乃至于中亚地区的石榴怎么能长得很壮实呢？

哦，这么壮实的石榴，每年五月，它的花一定很大、很红、很艳、很亮吧？

嗯，我好想让她照亮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