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读《一个人的村庄》笔记

清塘荷韵

<p style="text-align: center;">撰文:清塘荷韵</p><p style="text-align: center;">图片:网 络</p><p style="text-align: center;">笔记:黑 色</p><p style="text-align: center;">原文:红 色</p><p style="text-align: center;">音乐:滚滚红尘</p> <p>终于在无数个夜晚后,读完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如同在夜色里行走在作者心中黄沙梁的荒芜中。放眼望去,是苍茫大地的忧伤,寂寞。于困惑中思考、冲动、反抗和纠结,作者以一颗敏感的心,对荒野的恐惧,对生命的怜惜,对前路的迷茫未知用独特的方式守望着自己的精神家园。记忆中的村庄,是说不出的故道乡愁,是念不完的山川明月,它属于我们每一个人,但也仅仅只属于我们自己,根之所在。走过的路,刮过的风,来来去去的人,我们在不断漂泊的时间里看着人生不一样的风景。</p><p><br></p><p>这不一样的风景里,静下心来读《一个人的村庄》,仿佛是在问自己,到底怎样的人生才会使你不安的心安放在一个安宁的地方?我们总说要一个自由的精神家园,也许读这样的文,随手记录下随心所欲的天马行空的心灵想象,才是那个令我们自由的世界吧!</p> <h3>◆ 狗这一辈子<br></h3><h3>生命总是如此在世事中看见辉煌和落寞。消失在岁月里的是一个人的孤独,更何况一条交给命运的狗呢?<br></h3><h3><font color="#ed2308">狗却不会像人,年轻时咬出点名气,老了便可坐享其成。狗一老,再无人谋它脱毛的皮,更无人敢问津它多病的肉体。这时的狗很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世界已拿它没有办法,只好撒手,交给时间和命。</font><br></h3><h3><br></h3><h3>如梦之谜,如谜之梦,生命真的就像一个梦,恍恍惚惚,飘忽在不定的命运浮沉里。</h3><h3><font color="#ed2308">狗这一辈子像梦一样飘忽,没人知道狗是带着什么使命来到人世。</font></h3><h3><br></h3><h3><font color="#010101">一条宿命里的狗就像一个人的命运,都在世事的轮回里装满一生的心事,然后逐渐老去。</font></h3><h3><font color="#ed2308">&gt;这是条终于可以冥然入睡的狗,在人们久不再去的僻远路途,废弃多年的荒宅旧院,这条狗来回地走动,眼中满是人们多年前的陈事旧影。</font></h3> <h3>◆ 我改变的事物<br></h3><h3>年轻时的迷惘,不知所措到后来的困惑不解以及一切生活所背负的东西,或许我们一生都在颠沛流离,但庆幸的是一遍遍的浮沉,我们始终还在这一个人的村庄里。</h3><h3><font color="#ed2308">我也胡乱地生活着,找不到值得一干的大事。在我年轻力盛的时候,那些很重很累人的活都躲得远远的,不跟我交手。等我老了没力气时又一件接一件来到生活中,欺负一个老掉的人。这也许就是命运。</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所有的改变无问西东,留在村庄里的痕迹是老刘一生的记忆。我们体会不了的心情都在村庄的孤独终老中变成久远的存在。</h3><h3><font color="#ed2308">当我五十岁的时候,我会很自豪地目睹因为我而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大小事物,在长达一生的时间里,我有意无意地改变了它们,让本来黑的变成白,本来向东的去了西边……而这一切,只有我一个人清楚。</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如果说木头仅仅是木头,它便是一样东西。但它横亘在村庄里的时光仿佛见证了村庄在岁月里的起起落落,以及无法猜透的是怎样的落寞。</h3><h3><font color="#ed2308">我扔在路旁的那根木头,没有谁知道它挡住了什么。它不规则地横在那里,是一种障碍,一段时光中的堤坝,又像是一截指针,一种命运的暗示</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时间改变一个人,岁月改变故事的结局。当沧桑中的巨变成为“我”想像中的模样,我已随时间老去。</h3><h3><font color="#ed2308">多少年后当眼前的一切成为结局,时间改变了我,改变了村里的一切。整个老掉的一代人,坐在黄昏里感叹岁月流逝、沧桑巨变。没人知道有些东西是被我改变的。在时间经过这个小村庄的时候,我帮了时间的忙,让该变的一切都有了变迁。我老的时候,我会说,我是在时光中老的。</font></h3> <h3>◆ 通驴性的人<br></h3><h3>一只驴的人生在和人的世界相通时,好多我们以为的,认知的东西变得俗不可耐。我们看到的仅仅是一只驴折射着的一个人并不那么自以为豪的人生。虽然太阳依旧照着寂寞的村庄,但驴和人一样依然在这里来来往往。<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找了一下午的驴回来,驴正站在院子里,那神情好像它等了我一下午。驴瞪了我一眼,我瞪了驴一眼。天猛然间黑了。夜色填满我和驴之间的无形距离,驴更加黑了。我转身进屋时,驴也回身进了驴圈。我奇怪我们竟没在这个时候走错。夜再黑,夜空是晴朗的。</font></h3><h3><br></h3><h3>◆ 逃跑的马</h3><h3><br></h3><h3>那些支撑我们生命的精神仿佛在一具具躯壳中用高大或者矮小来诠释着一种平凡生活里的境界,但是我们又能怎样呢?希望和痛苦并肩而行,我们在人生路上用坚持解释远行的力量。</h3><h3><font color="#ed2308">这些高大健壮的生命在我们身边倒下,留下堆堆白骨。我们这些矮小的生命还活着,我们能走多远。</font></h3><h3><br></h3><h3>命运的残酷不过如此,跟何况我们人呢?有时候我们也在够不着的地方哀叹命运的不公 </h3><h3><font color="#ed2308">更残酷的是,在这匹马的垂暮之年,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堆在头顶的大垛干草,却一口也吃不上。</font></h3><h3><br></h3><h3>老去的时光蔓延在村庄里,守望着人,亦或是牲畜逐渐老去的一生。走不出的村庄,只能够一生眺望,那外面世界的不一样。</h3><h3><font color="#ed2308">马和人常常为了同一件事情活一辈子。在长年累月、人马共操劳的活计中,马和人同时衰老了。我时常看到一个老人牵一匹马穿过村庄回到家里。人大概老得已经上不去马,马也老得再驮不动人。人马一前一后,走在下午的昏黄时光里。</font></h3><h3><br></h3><h3>希望总是埋在心中,那些等待未必没有结果。一千匹马的嘶鸣撞击的是冲破孤独的觉醒,只是那一场等待还在黎明前徘徊。</h3><h3><font color="#ed2308">我停住手中的活,那样长久羡慕地看着它们,身体中突然产生一股前所未有的激情。我想嘶,想奔,想把双手落到地上,撒着欢子跑到马群中去,昂起头,看看马眼中的明天和远方。我感到我的喉管里埋着一千匹马的嘶鸣,四肢涌动着一万只马蹄的奔腾声。而我,只是低下头,轻轻叹息了一声。</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白驹过隙,被岁月追着跑的时光里,我们不停的地跑。原以为快马加鞭只是让我们曾经荒芜的时光变得离希望越来越近,从未想象过只是一种脱离孤独的借口。命运从来都是如此残酷地揭开真相。<br></h3><h3><font color="#ed2308">也许,没有骑快马奔一段路,真是件遗憾的事。许多年后,有些东西终于从背后渐渐地追上我。那都是些要命的东西,我年轻时不把它们当回事,也不为自己着急。有一天一回头,发现它们已近在咫尺。这时我才明白了以往年月中那些不停奔跑的马,以及骑马奔跑的人。马并不是被人鞭催着在跑,不是。马在自己奔逃。马一生下来便开始了奔逃。人只是在借助马的速度摆脱人命中的厄运。</font></h3><div><br></div><h3>一头奔逃的马的深思,亦是从另一种度诠释对一头奔逃的马的深思。亦是人生的一种态度。我牵马的绳还在我手中,那行走的方向还在自己手中。就像我人生的方向,一直掌握于心。没有回头,笔直向前。</h3><h3><font color="#ed2308">反正,我没骑马奔跑过,我保持着自己的速度。一些年人们一窝蜂朝某个地方飞奔,我远远地落在后面,像是被遗弃。另一些年月人们回过头,朝相反的方向奔跑,我仍旧慢慢悠悠,远远地走在他们前头。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骑马。</font></h3><h3><br></h3> <h3>◆ 与虫共眠<br></h3><h3>虫子的生命在短暂里安息,而我们的生命又是怎样的呢?是闻着大地芬芳的愉悦,是时时刻刻的不知如何是好?也许,生命由不得每个人怎样去控制,关键是我们怎样去对我们的生命负责。<br></h3><h3><font color="#ed2308">有些虫朝生暮死,有些仅有几个月或几天的短暂生命,几乎来不及干什么便匆匆离去。没时间盖房子,创造文化和艺术。没时间为自己和别人去着想。生命简洁到只剩下快乐。我们这些聪明的大生命却在漫长岁月中寻找痛苦和烦恼。一个听烦市嚣的人,躺在田野上听听虫鸣该是多么幸福。大地的音乐会永无休止。而有谁知道这些永恒之音中的每个音符是多么仓促和短暂。</font></h3><h3><br></h3><h3>人生如梦,生如夏花。有时,生命是那样决绝的不可复制,但是它又是那样的在一片荒芜里无常地醒来。我想,我们所面对的苍天厚土让我们如此不堪地苦渡人生,但是一样的明月山川,依然照耀着每座城市,每个乡村的路,点亮着一路上我们心里的光。我们还能说什么呢?</h3><h3><font color="#ed2308">当千万只小虫呼拥而至时,我已回到人世的一个角落,默默无闻做着一件事,没几个人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认识几个人,不知道谁死了谁还活着。一年一年地听着虫鸣,使我感到了小虫子的永恒。而我,正在世上苦度最后的几十个春秋。面朝黄土,没有叫声。</font></h3><h3><br></h3><h3>◆ 冯四</h3><h3>一成不变的过去总是在和未来的交替中渐行渐远。你所担心的,想要的,都在循规蹈矩中变成平凡却不平淡的故事。因为你是个讲故事的人。<br></h3><h3><font color="#ed2308">一个人一出世,他的全部未来便明明白白摆在村里。当你十五岁或二十岁的时候,那些三十岁、五十岁、七十岁的人便展示了你的全部未来。而当你八十岁时,那些四十岁、二十岁、十岁的人们又演绎着你的全部过去。你不可能活出另一种样子——比他们更好或更差劲</font></h3><h3><br></h3><h3>其实,人生就是一场戏。是喜是悲也只有自己说得清楚。而我们,既是看戏的人,也是戏里的人。</h3><h3><font color="#ed2308">一个人要使自己活得真实就难免不把别人的一生当一场戏。</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伴随着寂寞村庄的是黄天厚土中的贫瘠。对于作者来说,当时的觉悟仅仅是怎样在贫瘠中生存。而那双尘世里的眼睛注视着黄沙梁,随着岁月增长的不甘又觉悟着老树会发新芽,总有一天,一双脚会走出这一片荒凉的土地。<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投生到僻远荒凉的黄沙梁,来得如此匆忙,就是为了从头到尾看完一村人漫长一生的寂寞演出。我是唯一的旁观者,我坐在更荒远处。和那些偶尔路过村庄,看到几个生活场景便激动不已、大肆抒怀的人相比,我看到的是一大段岁月。我的眼睛和那些朝路的窗户、破墙洞、老树窟一起,一动不动,注视着一百年后还会发生的永恒事情:夕阳下收工的人群、敲门声、尘土中归来的马匹和牛羊……无论人和事物,都很难逃脱这种注视。在注视中新的东西在不断地长大、觉悟,过不了几年,某堵墙某棵树上又会睁开一只看人世的眼睛。</font></h3><div>&nbsp;</div><div><br></div><div>时间不会停留,路也许没有尽头,太阳在寂寞的村庄照常升起。无所谓有,又无所谓无的希望和每天的日头照着的田野一样,风起雨落。</div><h3><font color="#ed2308">他同样搭上了整个一天的工夫。他编了一个故事,自己却不能置身于故事之外,就像有收成无收成的人一同进入秋季,忙人和闲人在村里过着一样长短的日子。时间一过,可能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font></h3><h3>&nbsp;</h3> <h3>◆ 剩下的事情<br></h3><h3>那个被抛剩下的半垄麦子最后还是会被收割了的,只是扔下它半途而废的那个人仿佛在最后的归属中忘记了有始有终。时光掩盖了人的本来面目,但那些逝去的光阴终将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的回不过头去望一眼那半垄没被收割的麦子。<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能想到这个剩下半垅麦子的人,肯定是最后一个离开地头。在那个下午的斜阳里,没割倒的半垅麦子,一直望着扔下它们的那个人,走到麦地另一头,走进或蹲或站的一堆人里,再也认不出来。</font></h3><h3><br></h3><h3>人生亦便如此,开头的轰轰烈烈,自以为是很骄傲的,时间长了,激情不复,随随便便也就这样了。只是,你不知道的是,你的后头永远追赶着别人的脚步,即使只有这千万之一的追赶,却也成就了追赶者努力的人生。即使是寂寞的,但也是精彩的。</h3><h3><font color="#ed2308">我想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之后,都会有一个收尾的人,他远远地跟在人们后头,干着他们自以为干完的事情。许多事情都一样,开始干的人很多,到了最后,便成了某一个人的。</font></h3><h3><br></h3><h3>我们都像一个隐匿者,在生活的草垛里生活。而这所谓的隐匿也不过是那背离生活原来面目的假面具。一面是真实,一面是谎言。</h3><h3><font color="#ed2308">一个人,五垛麦子,也是其中的隐匿者,谁也不愿让谁发现</font></h3><h3><br></h3><h3>其实,杨树生长的速度见证了我们生活的一成不变,它的底气好像来得比土地还要硬实。</h3><h3><font color="#ed2308">我从没在荒野上看见一棵像杨树一样高扬着头,招摇而长的植物。有一种东西压着万物的头,也压抑着我。</font></h3><h3><br></h3><h3>存在的差异让我们更在乎那种类比性。<font color="#010101">若有个东西在你身旁越变越小最后消失了,你或许一点不会在意。有个东西在你身边突然大起来,变得巨大无比,你便会感到惊慌和恐俱,</font>这就是生命的旺盛。</h3><h3><font color="#ed2308">许多叶子是昨晚上才长出来的,我能感觉到它的枝枝叶叶还在长,而且会长得更加蓬蓬勃勃。我想这棵老树的某一条根,一定扎到了土地深处的一个旺水层。</font></h3><h3><br></h3><h3>一路生活,一路生长。生活会教会我们很多东西。</h3><h3><font color="#ed2308">我刚刚开始模糊地意识到,我已经放任自己像植物一样去随意生长。我的胳膊太细,腿也不粗,胆子也不大,需要长的东西很多。多少年来我似乎忘记了生长。</font></h3><h3><br></h3><h3>孤独不是与生俱来的。面对生活,我们总要面对不同的孤独,到最后都会学会怎样与孤独和平相处。</h3><h3><font color="#ed2308">每个人最后都是独自面对剩下的寂寞和恐惧,无论在人群中还是在荒野上。那是他一个人的</font></h3><h3><br></h3><h3><span style="font-size: 17px;">面对自然,我们就是面对现实。有多少人能体会自然界里那些寂寞的生存,又有多少人能知道现实的残酷?在浩荡的天地之间,我们,都是孤独的存在。</span></h3><h3><font color="#ed2308">就像一粒虫、一棵草,在它浩荡的群落中孤单地面对自己的那份欢乐和痛苦。其他的虫草不知道。</font><font color="#ed2308">一棵树枯死了,提前进入了比生更漫长的无花无叶的枯木期。其他的树还活着,枝繁叶茂。阳光照在绿叶上,也照在一棵枯树上。我们看不见一棵枯树在阳光中生长着什么。它埋在地深处的根在向什么地方延伸。死亡以后的事情,我们不知道。</font></h3><div><br></div><div>在从小生活的村子里,与熟悉的一切相处,包括那片土地,那些来来去去的人,其实在作者心里有一个区别于这些的另外一个世界,一个精神的世界。这个世界就是他一个人的村庄。</div><h3><font color="#ed2308">他们不会让我闲下来,他们必做的事情,也必然是我的事情。他们不会知道,在我心中,这些事情早就结束了。</font></h3><div><br></div><div>其实一颗草,一粒虫,一片云对于大自然来说都是万物。万物皆是生命,我们能做的就是善待生命。种下自己喜欢的种子,野地里生长希望。</div><h3><font color="#ed2308">如果我还有什么剩下要做的事情,那就是一棵草的事情,一粒虫的事情,一片云的事情。</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在野地上还有十几天时间,也可能更长。我正好远离村人,做点自己的事情。</font></h3><div><br></div><div>就好像人的命运,在岁月的大风大浪中浮浮沉沉,抓不住时间的手努力想要一个支撑的时候,却又等不到另一个际遇来敲你的门。是随波逐流,还是逆流而上,所有的选择在你的心上变得沉重无比。</div><h3><font color="#ed2308">我们村边就有几棵这样的大树,村里也有几个样的人。我太年轻,根扎得不深,躯干也不结实,担心自己会被一场大风刮跑,像一棵草一片树叶,随风千里,飘落到一个陌生地方。也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风把你一扔就不见了。你没地方去找风的麻烦,刮风的时候满世界都是风,风一停就只剩下空气。天空若无其事,大地也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有你的命运被改变了,莫名其妙地落在另一个地方。你只好等另一场相反的风把自己刮回去。可能一等多年,再没有一场能刮起你的大风。你在等待飞翔的时间里不情愿地长大,变得沉重无比。</font></h3><div><br></div><div>寂寞的村庄在风停之后荒芜成空台,一片坦荡荡的赤裸仰望一片寂寥寥的孤单。</div><h3><font color="#ed2308">如果所有粮食在风中跑光,所有的村人,会不会在风停之后远走他乡,留一座空荡荡的村庄。</font></h3> <h3>◆ 剩下的事情<br></h3><h3>所以,我们要珍爱生命里的所有东西</h3><h3><font color="#ed2308">也许我们周围的许多东西,都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关键时刻挽留住我们。一株草,一棵树,一片云,一只小虫……它替匆忙的我们在土中扎根,在空中驻足,在风中浅唱……</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我是一个孤独的存在。铁锨寂寞地待在它的世界里。当孤独与寂寞交集,世界就抓在了我们的手里。这是我们的世界。</h3><h3><font color="#ed2308">我出门时一般都扛着铁锨。铁锨是这个世界伸给我的一只孤手,我必须牢牢握住它。</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旷野上没有一个人的孤单,只是寂寞。一个人的世界,他的孤单就像狂欢的舞步在旷野上旋转;人群里,所有的热闹就像一个人的孤单,没有尽头,也无从选择。</h3><h3><font color="#ed2308">我没有狼的孤独。我的孤独不在荒野上,而在人群中。人们干出的事情放在这里。即使最无助时我也不觉孤独和恐惧。</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作者看来是个挺有想像力的人,把我也惹笑了。</h3><h3><font color="#ed2308">我一回头,身后的草全开花了。一大片。好像谁说了一个笑话,把一滩草惹笑了。</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世间所有美妙在刘老师的笔下幻化成了自然界里最美的笑,这样的喜悦是如此深入人心。</h3><h3><font color="#ed2308">我正躺在土坡上想事情。是否我想的事情——一个人头脑中的奇怪想法让草觉得好笑,在微风中笑得前仰后合。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半掩芳唇,忍俊不禁。靠近我身边的两朵,一朵面朝我,张开薄薄的粉红花瓣,似有吟吟笑声入耳。另一朵则扭头掩面,仍不能遮住笑颜。我禁不住也笑了起来。先是微笑,继而哈哈大笑。</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但凡能够有一点想像力,这样的一个梦也许就是我们对生活的希望吧!</h3><h3><font color="#ed2308">但我可以在绿草中睡一觉。和我喜爱的东西一起睡一觉,做一个梦,也是满足。</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所以面对生活,我们无从选择逃避,微笑面对才是我们要选择的生活。</h3><h3><font color="#ed2308">我活得太严肃,呆板的脸似乎对生存已经麻木,忘了对一朵花微笑,为一片新叶欢欣和激动。这不容易开一次的花朵,难得长出的一片叶子,在荒野中,我的微笑可能是对一个卑小生命的欢迎和鼓励。就像青青芳草让我看到一生中那些还未到来的美好前景。</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我们没有办法理解万物生长,人生无常,但我们应该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们需要怎样的生活。做一个真实的自己。</h3><h3><font color="#ed2308">我从草木身上得到的只是一些人的道理,并不是草木的道理。我自以为弄懂了它们,其实我弄懂了自己。我不懂它们。</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所以怎么能够随随便便的自以为是呢?</h3><h3><font color="#ed2308">靠老鼠的寸光之目,是怎样对一片大地域的地势作高低判断的。它选择一个土包,爬上去望望,自以为身居高处,却不知这个小土包是在一个大坑里。这种可笑短视行为连人都无法避免,况且老鼠。</font><br></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在刘老师的笔下,乡村里的万物都是有生命的东西。尽管与人类的相处各有不同,但都在这个变换的世界里找寻着自己的生存法则。老鼠也不例外。</h3><h3><font color="#ed2308">它们和村人一样期待了一个春天和一个漫长夏季。它们的期望没有落空。我们也没落空。它们用那只每次只能拿一只麦穗,捧两颗麦粒的小爪子,从我们的大丰收中,拿走一点儿,就能过很好的日子。而我们,几乎每年都差那么一点儿,就能幸福美满地吃饱肚。</font></h3><h3><br></h3><h3><font color="#ed2308"></font>这是否预示着有一天我们真的老去,那么不管我们最后做的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只要我们觉得不遗憾,总归是一件大事呢?那么,我们干完的事,将是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大的事情。这只能说明时间如流水,人们在光阴里看草长草枯,任凭村庄的孤独蔓延</h3><h3><font color="#ed2308">草大概用五年时间,长满被人铲平踩瓷实的院子。草根蛰伏在土里,它没有死掉,一直在土中窥听地面上的动静。一年又一年,人的脚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时缓时快,时轻时沉。终于有一天,再听不见了</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时间再没有时间,孤独还在。事物的存在仍在消耗我们所认知的永恒。</h3><h3><font color="#ed2308">时间本身也不是无限的。</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所谓永恒,就是消磨一件事物的时间完了,这件事物还在。</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时间再没有时间。</font></h3> <h3>◆ 住多久才算是家<br></h3><h3>那些曾经不完满的过去都老去在过去的时光里,已成为回忆。而我依然在这个世界生存着,带着孤独。</h3><h3><font color="#ed2308">以前我总以为一生短暂无比,赶紧干几件长久的事业留传于世。现在倒觉得自己可以久留世间,其他一切皆如过眼烟</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觉得珍贵是因为即使孤独那也是一种一个人的岁月静好,对土地的厚爱让人对生活有了一份满足和充实感,这是一个人,也或许是一个村庄的幸福。</h3><h3><font color="#ed2308">我背负着曾经与我一同生活过的众多生命的珍贵印迹,感到自己活得深远而厚实,却一点不觉得累</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又有哪个人能跑得过时间呢?时间的流逝,世界的变化总会让人无暇顾及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当时间追不上白马,往往生活会狠狠抽我们一鞭,抽醒我们那些遥远的不切实际的梦想。</h3><h3><font color="#ed2308">不像有些人,有些东西,满世界乱跑,让光阴满世界追他们。可能有时他们也偶尔躲过时间,活得年轻而滋润。光阴一旦追上他们就会狠狠报复一顿,一下从他们身上减去几十岁。</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房子仅仅是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们心里的家是我们一家一直一直在一起的生活。它就像一个树根,扎在我们心里的原乡。</font></h3><h3><font color="#ed2308">一个人心中的家,并不仅仅是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而是长年累月在这间房子里度过的生活。尽管这房子低矮陈旧,清贫如洗,但堆满房子角角落落的那些黄金般珍贵的生活情节,只有你和你的家人共拥共享,别人是无法看到的。走进这间房子,你就会马上意识到:到家了。即使离乡多年,再次转世回来,你也不会忘记回这个家的路。</font></h3> <h3>◆ 人畜共居的村庄<br></h3><h3>四季的轮回只能说明时间的流逝,而我们依旧在这里,这个我们赖以生存的孤独的村庄里。<br></h3><h3><font color="#ed2308">许多年头都是一样的,麦子青了黄,黄了青,变化的仅仅是人的心境。</font></h3><h3><br></h3><h3>在黄沙梁这个村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平等的。人与自然的相处,与万物的相处,即使是万般孤独,都在每一天产生着这样或那样熟悉的交集。</h3><h3><font color="#ed2308">如此看来,在黄沙梁做一个人,倒是件极普通平凡的事。大不必因为你是人就趾高气扬,是狗就垂头丧气。在黄沙梁,每个人都是名人,每个人都默默无闻。每个牲口也一样。就这么小小的一个村庄,谁还能不认识谁呢?谁和谁多少不发生点关系,人也罢牲口也罢</font></h3><h3><br></h3><h3>灵魂深处那些被禁锢的东西总是在向往一个自由的世界。只是当你被村庄的固有思维以及它的生活方式困住,我们却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享受这种安于现状。那些所谓的温顺之物就匍匐在我们随遇而安的生活里。至于巨蟒大物也只有挣脱了心灵的桎梏,看清了自己未来的方向,并且不断奋斗后才能把它重重地踩在脚底下,然后朝着我们的目标前行。实际上这是一种蜕变。</h3><h3><font color="#ed2308">而人的灵魂中,还有一大群惊世的巨兽被禁锢着,如藏龙如伏虎。它们从未像狗一样咬脱锁链,跑出人的心宅肺院。偶尔跑出来,也会被人当疯狗打了,消灭了。</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在人心中活着的,必是些巨蟒大禽。</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在人身边活下来的,却只有这群温顺之物了。</font></h3><h3><font color="#ed2308">人把它们叫牲口,不知道它们把人叫啥。</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 村东头的人和村西头的人<br></h3><h3>每一个村庄都是这样经典地开始他一如既往的早晨。</h3><h3><font color="#ed2308">光线的质量直接决定着人的内心及前途的光亮程度。而当阳光漫过一个房顶又一个房顶到达村西头,光线中已沾染了太多的烟尘、人声和鸡鸣狗叫,变为世俗的东西。</font></h3> <h3>◆ 黄沙梁<br></h3><h3>有时候常常会觉得一生很漫长,那些充其量不过是件小事的就像这一生里的一粒尘埃。村庄的世事无常里是黄沙梁寂寞的黄天厚土,是不断重复的每天每夜。牛、羊、马车以及人们走过的那些村庄的路就像洞察着世事清明的眼睛,记录着一个村庄的有限却充满无限想像的世界。</h3><h3><font color="#ed2308">人的去处大都在人一生里,人咋走也还没走出这一辈子。</font></h3><h3><font color="#ed2308">一辈子里的某一天,人淹没在庄稼和草中,无声地挥动锄头,风吹草低时露一个头顶,腰背酸困时咳嗽两声。</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另外一天人不在了,剩下许多个早晨,太阳出来,照着空房子。</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这样的局限仅限于当时走不出的村庄,我们看不到的另外一个世界。其实,当你体会到文字记录下村庄的一切时,我们已找到了一个释放局限的精神的世界。我们真正不清楚的是岁月到底在我们心头烙下了什么样的印迹。一个村庄的眼睛,在寂寞的发现里虚度着一圈又一圈的年轮。耗去的是岁月,积累的是寂寞。</h3><h3>&gt;<font color="#ed2308">那些季节中悠然成熟的麦子,并不为谁而熟,我们收回它们,我们并不是收获者。一年中有一次,麦子忘了回家,我们就得走好几年穷路。那些岁月中老掉的人,常老于一件事情,随便的一件事,就可消磨掉人的一辈子。想想吧,这些事情有多厉害。我不说出来你会以为什么大事耗掉了人的岁月和经历。那些看来很小的事到底有多大谁也不清楚。</font></h3><h3><br></h3><h3>虽然村庄局限着我们的世界,但是文字是没有局限的。那些从不认识到认识的文字组织成了村庄里以及村庄外的充满作者感情的段落。段落连成了书,却也是一件了无遗憾的事了。</h3><h3><font color="#ed2308">那些我没去过的地方没读过的书没机会认识的人,都在各自的局限中,不能被我了解,这是不足以遗憾的。我有一村庄,已经足够了。当这个村庄局限我的一生时,小小的地球正在局限着整个人类。</font></h3><h3><br></h3><h3>这样的准备都在周而复始的单一的劳动里挥霍着既是失望又是希望的一生。</h3><h3><font color="#ed2308">仿佛地之外有一个巨大而神秘的舞台,仿佛人一生只是一场无望无休的准备。</font></h3><h3><br></h3><h3>这也说明了不断重复决绝,又不断延绵的生命在我们生存的这片土地上做着和时间一起奔跑的梦。只是这样的梦和我们机械劳作的生活一样,苍白无力。</h3><h3><font color="#ed2308">一场劳动带来另一场劳动,一群人替换掉另一群人。同一块土地翻来覆去,同一样作物,青了黄,黄了青。劳动——这永远需要擦掉重做的习题,永远地摆在面前。土地扣留了劳动者,也将要挟他们千秋万世的后代们,生时在这片田野上劳作,死后还肥这方土。</font></h3><h3><br></h3><h3>日月星辰,天地万物,在一个比早晨更早的一个时辰里,睡去或醒来。时间变换,万物生长,朝起暮落,人还站在黄沙梁的土地上看世事无常。</h3><h3><font color="#ed2308">人不是鸡叫醒的。鸡叫不叫是鸡的事情。天亮不亮是天的事情。人心中有自己的早晨,时候到了人会自己醒来。</font></h3><h3><br></h3><h3>我们随着时间一天比一天衰老,直到看见黄沙梁的土地拱起一个又一个包。寂寞无言的村庄还在原地。</h3><h3><font color="#ed2308">你总是身不由己来到一生中的一些日子,这些日子一天比一天远离你。</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藏在岁月深处的黄沙梁掩埋着一段段虚度的时光,狗还在熟悉的村路上吠着我们听惯了的热闹。</font></h3><h3><font color="#ed2308">狗追咬一朵像狗的云,在沙梁上狂奔。一朵云下的黄沙梁,也是时间的浮云一朵。吹散它的风藏在岁月中。</font><br></h3><h3><br></h3><h3>老人们打盹的时光在曾经倔强的岁月里变得懒懒散散,那些过往在命运的颠簸里终究变成了不可追忆的回忆。时间终究是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命运。</h3><h3><font color="#ed2308">坐在土墙根打盹的老人,头点一下又点一下,这个倔犟的人在岁月中变得服帖,他承认了命运。</font></h3><h3><br></h3><h3>原野上的村庄在寻常的人们眼里孤老得拾不起日子的生机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乡村变得越来越习以为常,人们在这种一成不变的习以为常里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庄越发显得寂寞。</h3><h3><font color="#ed2308">人们很放心地把一个村庄扔在大白天的原野上。却从不敢粗心地把一捆柴火放在夜里的屋外。他们只相信白天。白天房前屋后的树在阳光下静静地长着叶子,家畜们在树荫下纳凉,太阳晒透的厚厚土墙,一直把温暖保留到晚上。整个白天家都在生长,人们远远走开,不轻易打扰村庄。</font></h3><h3><br></h3><h3>一个村庄的眼睛看见朝起暮落,人们在这样的眼睛里看见黄沙梁的夜,听见黑夜中所有生长的声音。村庄在万籁俱寂中沉睡,万物在夜夜夜空里发出生命的回响,只是黄天厚土中的人们在黑夜里枕着白天的疲惫,早已经在村庄的寂寞里睡去。</h3><h3><font color="#ed2308">人寂静下来的时候,就会听到远远近近许多事物的声音。他们组合在一起,成为大地的声音,天空的声音。一个人在荒野中,静静地倾听上一年、两年,就会听上瘾,再不愿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他明白了大地的合声并不缺少他这一声,却永远缺少他这样一个倾听者。</font></h3><h3><br></h3><h3>有音的名字只是名字,代表我认识你或你认识我。最好就是我还站在黄沙梁的土地上,看见你牵牛走过。我喊着你的名字跟你打招呼。</h3><h3><font color="#ed2308">黄昏的时候,名字对着荒野呼喊人,声音比最细微的风声还轻,直达人的内心。每个人听见的都是自己的名字。每个名字只有一个去处。</font></h3><h3><br></h3><h3>像一棵老之将至的树随着岁月苍凉到最后,那些所谓的人来人往终究在一声又一声的叹息里变成一地鸡毛。</h3><h3><font color="#ed2308">没有名字的人还将无休止地埋身劳动。没有名字的人像草一样,一个季节一个季节地荒凉下去。</font></h3> <h3>◆ 干点错事<br></h3><h3>这所谓的人生起伏或许就是在不断犯错和干着正经事的交替中写下这些精彩的吧!<br></h3><h3><font color="#ed2308">尤其人,犯错的欲望似乎比干正事的欲望还要强,往往是有意无意间就把错事干下了,而正经事正儿八经去干也未必干成。</font></h3><h3><br></h3><h3>错上加错,本身就是一件错事。如果再一根筋到底,就是无可救药。好在,人总是要在转弯之后,碰得头破血流,山穷水尽之后才会明白那些错犯的那么幼稚。那么,才会再一点一点拾起骄傲的目光和内心,重新审视犯过的错,然后一切变得顺当起来。大彻大悟也就变成了大丰收。</h3><h3><font color="#ed2308">干了错事的人,总想通过另一件错事补回损失。这样下去只会错上加错,一次次把错垛得跟草垛似的高高显显。直到有一天,这些错突然全变成了对,这个人便大丰收了。</font></h3><h3><br></h3><h3>有时候做了一件错上加错的事在别人眼里成了一件蠢事,我们又能道歉什么?成长的代价总是要在不断地错误中认识自己。这样的错事只要还是正经的,不违背我们良心的,这样一算跌倒几次又何妨?越跌跌撞撞越让我们懂得做点正经事的不容易。</h3><h3><font color="#ed2308">个人做点错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错事不做正事。若真能将错就错地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一生呢。谁有权力去剥夺别人犯错误的权力呢?尤其是一村庄人都陷入错中的时候,你也只能坐在一边悄悄地看着。</font></h3><h3><br></h3><h3>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不同的环境,不同的生活。我们在这样不同的折腾里互不干涉,挺过我们不同的命运。</h3><h3><font color="#ed2308">聪明人和笨蛋都在过一辈子,何必干涉人家呢?我们让聪明人尽显其聪明才智时,也应该给笨蛋创造一个环境,让他们尽展自己的笨和愚蠢。这样才公平。</font></h3><h3><br></h3><h3>◆ 别人的村庄</h3><h3>其实,我们要感激的是生命里那些琐碎的遇见。尘土飞扬的村路,乡道上的黑母牛,一朵会微笑的花,空寥的村庄。这样的遇见即使是贫瘠的,也让我们的日子变得丰满起来。虽然那些荒凉的存在让人们在不断地重复折腾着,但生活没有空白,还在黄天厚土中守着一米阳光。<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仍感激着一头默默目送我走远的黑母牛,我们是在一条窄窄的乡道上相遇的。它见我过来,很礼貌地让开小道,扭过头,目光温和地看着我远去。这是它的道。我在经过别人的村庄和土地,我对如此厚重的恩遇终生感激。</font></h3><h3><br></h3><h3><span style="font-size: 17px;">这一段的文字像穿越。灵魂穿越过一个又一个村庄,记忆和想像里的村庄交织成幻想和幻象,细致地叙述里是再也回不去的别人的村庄。没有尽头的路,我们都只是经过这个世界。匆匆的过客,茫茫的人海。</span></h3><h3><font color="#ed2308">他们个个面色苍白、筋疲力尽。他们等着进村,他们的地和宅院全被人占了。他们乞丐一样静悄悄地恭候在村外,一个夜晚又一个夜晚地等候着。</font></h3><h3><font color="#ed2308">他们不打扰村里人。</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也不打扰他们了。趁一点星光照着我,我早早走开,我想天亮的时候,没准我会走进另一个村子。</font></h3> <p class="ql-block">◆ 寒风吹彻</p><p class="ql-block">就像我们的生活需要一种仪式感一样,对于大雪的来临不再是一件小事,它让我们接近冬天的时候准备着新一年的希望。</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无意中像在迎接一位久违的贵宾——把生活中的一些事情扫到一边,腾出干净的一片地方来让雪落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即使是冰冻的手,也会在抚摸里触碰着我们敏感的神经,只是没有多少人会这样在寒冷的冬天回顾曾经的人生。不是来不及总结,而是习惯了虚度。</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冬天,有多少人放下一年的事情,像我一样用自己那只冰手,从头到尾地抚摸自己的一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每一个冬天,能照顾自己的只是伴随而来的岁月。我们躲不过冬天的寒冷,却可以用柴火烧一盆火,暖过一颗心的孤单,一个村庄的寂寞。</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经过许多个冬天之后,我才渐渐明白自己再躲不过雪,无论我蜷缩在屋子里,还是远在冬天的另一个地方,纷纷扬扬的雪,都会落在我正经历的一段岁月里。当一个人的岁月像荒野一样敞开时,他便再无法照管好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李娟的冬牧场,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甚至季羡林先生清华园里一冬的残荷,仿佛都诉说着冬天怎样经过着漫长的等待。隔着长长的岁月,穿过冬天院子的门,总是有我们看得见的通向外面世界的路。凋零在冬牧场的叶,原野上寂寥的别人的村庄,飘浮在水面枯萎的荷叶,好像都在蓄势待发的冬天里酝酿着春天的梦。人生何尝不是一样呢?</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我准备了许多柴禾,是准备给这个冬天的。我才三十岁,肯定能走过冬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但在我周围,肯定有个别人不能像我一样度过冬天。他们被留住了。冬天总是一年一年地弄冷一个人,先是一条腿、一块骨头、一副表情、一种心境……尔后整个人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百转千回里的无可奈何让人在面对死亡时变得平静,仿佛这就是老之将至的正常的一件事,没有必要强调,没有必要痛苦得死去活来。</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母亲说得那么平淡,像在说一件跟死亡无关的事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个时刻,让余生的岁月在冬天的寒夜里被火炙烤着。以为的寒彻心扉终会如燃着的火光一样慢慢熄灭在夜空里。</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我围抱着火炉,烤热漫长一生的一个时刻。我知道这一时刻之外,我其余的岁月,我的亲人们的岁月,远在屋外的大雪中,被寒风吹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野地上的麦子</p><p class="ql-block">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生活总是那样原原本本,人们依然在黄沙梁数着每天的日子</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好多年的这个月份混在一起,人过着过着,仿佛又回到曾经的一些年月里,经过的事情又原原本本出现在眼前。人觉得不对劲。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劲。麦子要熟了,每年要熟一次。仿佛还是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刘老师的文字总让我们在一片朴素中咂出生活中最原始的道理。我们荒芜不起心灵的一亩三分地,只是我们从来不是一个好的耕种者,不是忘了撒肥,就是忘了除草,浇水。人生的天地一片参差不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心地才是最远的荒地,很少有人一辈子种好它</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村庄,包括村里的人们消耗着种地、生活的精力。我像一个远远的观望者,看着生命不断地燃烧又不断熄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我像一根逃出火堆的干柴,幸运而孤单地站在远处。一根柴禾看见一堆柴禾慢慢被烧掉,然后熄灭。它自己孤单地朽掉,被别处的沙土掩埋。就这些。</span></p> <h3>◆ 一个人的村庄<br></h3><h3>旧院像思念的网张住了我们泪眼婆娑的眸子。<br></h3><h3><font color="#ed2308">那时村里已没几户人家,到处是空房子,到处是无人耕种的荒地,你爬在院墙外,像个外人,张望我们生活多年的旧院子,泪眼涔涔。</font></h3><h3><br></h3><h3>即使随便一件小事都能将人引向别处,可黄沙梁依然在这里。那说不准的离家日子让人一生的耐力把异乡当成了故乡,只是原野上一个人的村庄总会让人无法躲避心里的原乡到底是什么。</h3><h3><font color="#ed2308">芥,我说不准离家的日子,活着活着就到了别处。我曾做好一生一世的打算在黄沙梁等你,你知道的,我没这个耐力,随便一件小事都可能把我引向无法回来的远处</font></h3><h3><br></h3><h3>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熟悉到陌生,再从陌生到熟悉,我们总是在不断地转换中经历岁月沧桑和世事无常。镰刀固然是件好东西,但缝补不了白驹过隙的那些在黄沙梁的日子。熟悉的一切照常,只是我们已经淹没在时间的沙漏里,即使泪流满面,还是得一步一步往前走。</h3><h3><font color="#ed2308">我最终也一样,只能剩一院破旧的空房子和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我让你熟悉的不知年月的这些东西在黄沙梁,等待遥无归期的你。我出去割草。我有一把好镰刀,你知道的。</font></h3><h3><br></h3><h3>就像有的人喜欢把自己藏起来,躲在一边旁观,冷眼看世事。</h3><h3><font color="#ed2308">有些人就是喜欢把自己的一生像件宝贝似的藏起来不让人看,藏得深而僻远。</font></h3><h3><br></h3><h3>突然间想起余秋雨的那一句“炊烟起了,你在门口等我。”原来,这一缕炊烟是我们推开家门的温馨。无论走得多么远,黄沙梁在那里,芥在那里。</h3><h3><font color="#ed2308">一个在野外劳动的人,看见自己家的炊烟连天接地的袅袅上升,那种子孙连绵的感觉会油然而生。炊烟是家的根。生存在大地深处的人们,就是靠扎向天空的缕缕炊烟与高远陌生的外界保持着某种神秘的联系。</font></h3><h3><br></h3><h3>我穿透岁月的目光仿佛洞悉这人世间的一切,那个如影随形的人哪里知道漫漫灰尘背后的故事。</h3><h3><font color="#ed2308">不像我,多少年来看着一棵树从小往大地长。守着一个院子,从新住到旧。思念着一个人,从年轻到年老昏沉。他没这种经历,因而弄不清多少年的落尘才能在桌面上积到铜钱这么厚。</font></h3><h3><br></h3><h3>这好像也是在写自己,总是在人生的路上不断地漂泊,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陌生到熟悉。只是回家的路从此变得疲惫不堪。</h3><h3><font color="#ed2308">他本来去另一个村庄,另一个村庄在哪他自己也说不清,每到一个村庄,另一个村庄便隐约出现在前方,他只好没完没了地往前走。不知走了多少年,他忘记了家,忘记回去的路,也忘记了疲惫。</font></h3><h3><br></h3><h3>一个如影随形的影子忘记了来时的路,穿越人海,只是为了那一把收获果实的镰刀。其实,也折射着漫漫长路上所有的未知性结局,让我们忘记了最初是怎样开始的。<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芥,我扔下镰刀往回跑,快下午的时候,一个过路人捡走我的镰刀和一捆青草,往后很多年,我追赶这个人。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喧哗或寂静的村庄,穿过一片又一片葱郁或荒芜的土地,沿途察看每一个劳动者手中的农具,我放下许多事,甚至忘记了家,忘记了等你……</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nbsp;梦醒后,黄沙梁依然在月色里。村庄的影子恍惚成记忆里的一道梁。</h3><h3><font color="#ed2308">我好像做了一场梦,恍恍惚惚醒来,看见自己生活多年的一个村庄,泊在月色里。</font></h3><div><br></div><h3>所有的变化还是在自以为是全新的人生里回归了家。我们不断重复的生活在黄沙梁的土地上做着一个寂寞村庄的梦。<br></h3><h3><font color="#ed2308">不管我们年轻时怎样不听话,违背母语父令,最终还是回到父亲母亲的声音中,用你们的话语表达我们自以为全新的人生,做着父母语言中的所有事情。</font></h3><div><br></div><div>作者以这样一段文字纪念着曾来来去去的一个人的村庄,以及那些藏在回忆深处的人和事。伴着这些的岁月以一种不为人知的速度消失在我们有限的人生里。生命总是以纪念的方式讲述我们的一生,我们生而为人,生而为众生。</div><h3><font color="#ed2308">亲人们一个个走掉了,村里人也都搬到别处,我的四周寂静下来,远远近近,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到走路声。我在一个人的村庄进进出出,没有谁为我敲响收工的晚钟,告诉我:天黑了,你该歇息了。没有谁通知我:那些地再不用种,播种和收获都已结束。那个院子再不用去扫,尘土不会再飘起,树叶不会再落下。更没有谁暗示我:那个叫芥的女人,你不必去想念了。她的音容笑貌,她的青春,一切的一切,都在一场风中飘散。结束吧,世间还有另一些事情,等着发生呢。</font></h3> <h3>◆ 风中的院门<br></h3><h3>风中的院门守候着人们一生的时光<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知道那扇院门虚掩着,刮风时院门一开一合,我站在门外,等风把门刮开。我一进去,风又很快把院门关住</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 炊烟是村庄的根<br></h3><h3>其实,炊烟就是那一缕缕的故道乡愁。读到这一段话,我仿佛看见小时候回广东时家里烧柴火冒起的一缕缕炊烟。它是缠绕在我心里头的根,至今不忘。<br></h3><h3><font color="#ed2308">炊烟是村庄的头发。我小时候这样比喻。大一些时我知道它是村庄的根。我在滚滚飘远的一缕缕炊烟中,看到有一种东西被它从高远处吸纳了回来,丝丝缕缕地进入到每一户人家的每一口锅底、锅里的饭、碗、每一张嘴。</font></h3><h3><br></h3><h3>◆ 鸟叫</h3><h3>或许是那样孤独和寂寞的声音和我当时的心境是一样的。月,笼罩着寂寥的村庄,马不停蹄赶来夜的荒凉。<br></h3><h3><font color="#ed2308">它把孤独和寂寞叫出来了。我一声没吭。</font></h3><h3><br></h3><h3>但是,我们还得继续生活着。</h3><h3><font color="#ed2308">曾经把一个人举到高处的那些东西消失了。再没有人从这个高度,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font></h3><h3><br></h3><h3>◆ 捉迷藏</h3><h3>熟悉的村庄,熟悉的人,没有秘密的地方,无忧无虑的时光。只是岁月长流,我们都已长大。<br></h3><h3><font color="#ed2308">谁都藏不了多久。我们知道每一处藏人的地方。知道哪些人爱往哪几个地方藏。玩了好多年,玩过好几茬人,那些藏法和藏人的地方都已不是秘密。</font></h3><h3><br></h3><h3>读这一段文字就好像越走近作者那夜静的村庄里。承载很多年记忆的村庄渐行渐远在我们眼前,只是刻在心里的童年还是在字里行间闪烁着作者无比怀念的心情。故乡还是故乡,夜的时光匆忙得我们谁也找不见了。原来,黄沙梁是这么深刻地印在我们行走的路上。<br></h3><h3><font color="#ed2308">听到整个村子没声音时,我突然屏住气,觉得村子一下变成一个东西。它猛地停住,慢慢蹲下身去,耳朵贴近地面。它开始倾听,它听见了什么。什么东西在朝村子一点一点地移动,声音很小、很远,它移到村子跟前还要好多年,所以村子一点不惊。它只是倾听。也从不把它听见的告诉村里的人和牲畜,它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起身离开。或许等那个声音到达时,我、我们,还有这个村子,早已经远远离开这地方,走得谁都找不见。不知村子是否真听到了这些。不管它在听什么我都不想让它听见我。它不吭声。我也不出声。村子静得好像不存在。我也不存在。只剩下大片荒野,它也没有声音。</font></h3> <h3>◆ 风改变了所有人的一生<br></h3><h3>成长的样子只有自己知道。当你在时间的沉默里改变了所有的一切,你不得不妥协成长带给你的所有改变。这样的蜕变随时光掩埋,成了我们藏在心里的秘密。<br></h3><h3><font color="#ed2308">成长是一个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过程,我们不清楚自己已经长成了什么样子。身体的一些部位先长大了,一些部位静悄悄地待在那里发愣。生命像一场风,我们不知道刮过一个人的这场风什么时候停,不知道风在人的生命中已经刮歪几棵树,吹倒几堵墙。</font></h3><h3><br></h3><h3>人生无限,没有尽头,不能停留。所有的一路奔波就像在旷野里的随风疾驰,路依然在脚下,伸向远方的地平线。</h3><h3><font color="#ed2308">旷野盛得下人一生的奔跑和飞行。人最远走到自己的尽头。而旷野无垠</font></h3><h3><br></h3><h3>不能停留的一场又一场的风,永不停止的脚步,我们一路从少年走到老年。我们不能想象刮过的风到底能改变我们什么,但是我们还是在风刮过的村庄一路长大。</h3><h3><font color="#ed2308">人在回家的路上一步步长成大人,出门时是个孩子,回到家已成老人。风改变了所有人的一生。我们都不知道风改变了所有人的一生。我们长大、长老,然后死去,刮过村庄的一场风还没有停。</font></h3><h3><br></h3><h3>◆ 天边大火</h3><h3>我的黄沙梁在寂静孤远中伫立在原野上。推开人生的院门,涌入的是一个未知的世界。<br></h3><h3><font color="#ed2308">每当夜深人静,我总听到有一种东西正穿过荒野朝这个孤单的村庄涌来,一天比一天更近。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反正一大群,比人类还要众多的一群,铺天盖地。</font></h3><h3>&nbsp;</h3><h3>这时候的人一生奔波的意义仅在于过了这个夜晚继续在黄沙梁完成生存的使命。即使土地变成荒野,黄沙梁还是黄沙梁。<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不知道村庄正朝哪个方向移动,是回到昨天呢,还是正走向冬天的另一个地方。反正,那个夜晚,村庄带着一村沉睡的人在荒野中奔走,一步比一步更荒凉。</font></h3><h3><br></h3><h3>我们一直在年月的路途上赶路。未来会怎样,时间知道。</h3><h3><font color="#ed2308">我倾听着一夜一夜穿过荒野隐隐而来的陌生声音,冥想它们是遥远年代失败的一群,被我们抛弃的一群,在浩茫的时间之野上重新强大起来,它们循着岁月追赶而来,年月是我们的路,我们害怕自己在时间中迷失,所以创造了纪元、年、月、日,这些人为的标记也为我们留下了清晰的走向和踪迹。</font></h3><h3><br></h3><h3>这是我们生存的力量。</h3><h3><font color="#ed2308">人们向未来奔跑,寄希望于未来,在更加空茫的未来,我们真能获得一种强大的力量来抵挡过去。</font></h3><h3><br></h3><h3>◆ 谁的影子</h3><h3>人的身老病死,一生的奔波都在这样充满感悟的文字里变得厚重起来。<br></h3><h3><font color="#ed2308">蜻蜓飞来飞去最终飞到夕阳里的一堵土墙上。人东奔西波最后也奔波到</font></h3> <h3>◆ 最后一只猫<br></h3><h3>生活积累足够多的爱和善意,或许也便能够让我们的心境变得不一样。即使贫穷漫长到我们积攒不下多余的心情,甚至这样的心情影响我们的生活,但总有一丝一缕能够想到的好处,也足够一种小小的满足让人心安理得的生活在愿意待的地方。<br></h3><h3><font color="#ed2308">似乎我们成了一个周转站,生活对我们好一点,我们给身边事物的关爱就会多一点。我们没能像积蓄粮食一样在心中积攒足够的爱与善意,以便生活中没这些东西时,我们仍能节俭地给予。那些年月我们一直都没积蓄下足够的粮食。贫穷太漫长了。</font></h3><h3><br></h3><h3>人生如若这收割完的最后一茬作物,丰富了最后的收获,却又站成秋天一棵孤独的树,在黄沙梁寂寞的土地里枯枯抖抖。</h3><h3><font color="#ed2308">不论收多收少,秋天的田野都叫人有种莫名的伤心,仿佛看见多少年后的自己,枯枯抖抖站在秋风里。多少个秋天的收获之后,人成了自己的最后一茬作物。</font></h3><h3><br></h3><h3>◆ 我的树</h3><h3>一棵树,就像一个连根拔起的故乡。挖走了,回不去的原乡又在哪儿呢?<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想跑过去,却挪不动脚步。像一棵树一样呆立在那里。</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已经是那棵树,我会看见我朝西的那根枝干,正被砍断,我会疼痛得叫出声,浑身颤动,我会绝望地看着它掉落地上,被人抬上车拉走。</font></h3><h3><font color="#ed2308">从此我会一年一年地,望着西边那个村子。</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再没有一根伸向西边的树枝。</font></h3><h3><br></h3><h3>◆ 树会记住许多事</h3><h3>一棵树有多少年轮就会有多少种记忆。砍去了回忆,根还在那里。<br></h3><h3><font color="#ed2308">如果我们忘了在这地方生活了多少年,只要锯开一棵树,院墙角上或房后面那几棵都行,数数上面的圈就大致清楚了。</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树会记住许多事。</font></h3><h3><br></h3><h3>随风而逝的许多事常在多年以后让人明白人生如梦一场,梦醒后,我们在意的和不在意的一切都变了模样,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地方。</h3><h3><font color="#ed2308">风从不记得那年秋天顺风走远的那个人。也不会在意它刮到天上飘远的一块红头巾,最后落到哪里。风在哪停住哪就会落下一堆东西。我们丢掉找不见的东西,大都让风挪移了位置。有些多少年后被另一场相反的风刮回来,面目全非躺在墙根,像做了一场梦。有些在昏天暗地的大风中飘过村子,越走越远,再也回不到村里。</font></h3><h3><br></h3><h3>落叶何谈归途,生命何谈来路。出走的脚步丈量不出你和故乡的距离,树依然在那里等你的心事倾诉。叶落归根应该是人生最好的解释。</h3><h3><font color="#ed2308">树从不胡乱走动。几十年、上百年前的那棵榆树,还在老地方站着。我们走了又回来</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这些枝枝脉脉的细节像一幅原野的画,勾勒出生活的线条;又像一段丰富多彩的文字,书写着黄沙梁平凡却不失热闹的生活。<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们家要是一棵树,先父下葬时我就可以说这句话了。我们也会像一棵树一样,伸出所有的枝枝叶叶去找,伸到空中一把一把抓那些多得没人要的阳光和雨,捉那些闲得打盹的云,还有鸟叫和虫鸣,抓回来再一把一把扔掉。不是我要找的,不是的。</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找不回的那些所谓此时此刻的生活可以被遗忘,但是我们又能忘记一些什么呢?找不到的是离黄沙梁越来越远的心,但树还会记住你回来的路。它一直站在原地眺望。</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多少年之后我才知道,我们真正要找的,再也找不回来的,是此时此刻的全部生活。它消失了,又正在被遗忘。</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如果记忆深刻,会记得回家的路。即使遥远,也会想起所有的枝繁叶茂。我们会说,劈下所有的柴火,我们劈下所有生活的热情。那么,我们劈下去的耐心足以证明我们生活下去的动力。</font></h3><h3><font color="#ed2308">那根躺在墙根的干木头是否已将它昔年的繁枝茂叶全部遗忘?我走了,我会记起一生中更加细微的生活情景,我会找到早年落到地上没看见的一根针,记起早年贪玩没留意的半句话、一个眼神。当我回过头去,我对生存便有了更加细微的热爱与耐心。</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一根木头随便一扔的光景仿佛是见证了人们几十年如一日的岁月,匆匆轮回。当它变成一捧炭火,抑或是一根椽子,潜伏在它周围的日子愈发显得寂寞。</font></h3><h3><font color="#ed2308">一根木头随便往哪一扔就是几十年光景。这期间我们会看见木头张开许多口子,离近了能听见木头开口的声音。木头开一次口,说一句话。等到全身开满口子,木头就没话可说了。我们过去踢一脚,敲两下,声音空空的。根也好,干也罢,里面都没啥东西了。即便无话可说,也得面对面待着。一个榆木疙瘩,一截歪扭树干,除非修整院子时会动一动。也许还会绕过去。谁会管它呢。在它身下是厚厚的这个秋天、很多个秋天的叶子。在它旁边是我们一家人、牲畜。或许已经是另一户人。</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老根底子</font></h3><h3><font color="#010101">这些东西见证着一个又一个村庄在消失与存在中交替。时间可以过去,记忆不可复制。</font><br></h3><h3><font color="#ed2308">有些东西却会留下来,一些留在人的记忆里,更多的留在木头、土块、车辕、筐子、麻袋及一截皮绳上</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其实,这老根底子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尽管黄沙梁一直寂寞的存在着,但人们心中的那一块土地就是他们的天,他们的命。</font></h3><h3><font color="#ed2308">老户人家羊圈底下都有几米厚的一层肥土。那是几十年上百年的羊粪尿浸泡出来的,挖出来比羊</font></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br></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span><span style="color: rgb(1, 1, 1);">老皇渠村的地窝子</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span><span style="color: rgb(1, 1, 1);">大榆树,见证了一个家的兴衰。它发出的声音只是人们对生活的向往,对土地的守护。</span></h3><h3><font color="#ed2308">我们在那几棵大榆树的根下生活了八九年,听到了树的全部声音。树根也听到了我们家的所有声音。它会不会为我们保密?我们可从没向谁说过一棵树的事。尽管我知道树的许多秘密。现在,那些大树一棵都没有时,我才一棵一棵地,讲出那些树的故事。</font></h3> <h3>◆ 春天多远<br></h3><h3>所谓生死无常也就是这样吧!<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目睹许许多多的死。他们结束掉自己。</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还没看见自己的死。从那个春天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我就会看见自己的死。那将很远。得走很长一阵子。到达之前我会看见更多的死。我或许仍不会习惯。</font></h3><h3><br></h3><h3>路要走的多远,只有自己知道。</h3><h3><font color="#ed2308">死亡是我最后的情人,在我刚出生时,她便向我张开了臂膀。最后她拥抱住的,将是我一生的快乐、幸福。还有惊恐、无助。</font></h3><h3><br></h3><h3>◆ 谁惊扰了我</h3><h3><font color="#010101">来来回回的路,折折叠叠的事。有目标,来回就是人生不断地积累。</font><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在这块小小的土地上,我来去往返地走了太多的回头路。那时没有人能告诉我,当我这样走到50岁时,是否离我的目标更近一些呢?</font></h3><h3><br></h3><h3>生活是实际的,不是理想主义的殿堂。劳动让人们有饭吃,有衣穿,尽管有时还是吃不饱,穿不暖,但生活毕竟在继续。</h3><h3><font color="#ed2308">——谁在那时候从背后“呔”地大喝一声,我猛一抬头,一切都停顿了,消散了。我回过神再走时,已经找不见那个去处。生活变得实际而具体。等候我的是一些永远明摆的活:赶车、收麦子、劈柴、上河湾割草……</font></h3><h3><br></h3><h3>惊扰我们的或许就是生活本身。它大喝一声:该犁地了,该收成了,该垛粮了,人们就这样在这声惊扰中移动着光阴,奔跑在村庄里,原野上。</h3><h3><font color="#ed2308">谁的惊扰使我生长成现在这个样子?</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或许从来没有。</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沿那条布满阴影的村巷奔跑时,追赶我的只是一场漆黑的大风。让我从村东游逛到村西的,只是和我一样慢悠悠移动的闲淡光阴。我偶尔仰起头,只为云朵和鸟群。我身体里的阵阵激动,是远胜于这个村庄的——另一个村庄的马嘶驴鸣。</font></h3><h3><br></h3><h3>◆ 我受的教育</h3><h3>生活是人生最好的老师。<br></h3><h3><font color="#ed2308">黄沙梁,我会慢慢悟知你对我的全部教育。这一生中,我最应该把那条老死窝中的黑狗称师父。将那只爱藏蛋的母鸡叫老师。它们教给我的,到现在我才用了十分之一。</font></h3><h3><br></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生活蕴含了人生全部的意义。</span><br></h3><h3><font color="#ed2308">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出生,让我在一根木头旁待二十年,我同样会知道世间的一切道理。这里的每一件事物都蕴含了全部。</font></h3><h3><font color="#ed2308">&nbsp;</font></h3><h3>生活的这个世界在这样的细枝末节里让我们感受不一样的情感体验。这样的体验随着时间会变成我们最宝贵的财富。<br></h3><h3><font color="#ed2308">一头温顺卖力的老牛教会谁容忍。一头犟牛身上的累累鞭痕让谁体悟到不顺从者的罹难和苦痛。树上的鸟也许养育了叽叽喳喳的多舌女人。卧在墙根的猪可能教会了闲懒男人。而遍野荒草年复一年荣枯了谁的心境。一棵墙角土缝里的小草单独地教育了哪一个人。天上流云东来西去带走谁的心。东荡西荡的风孕育了谁的性情。起伏向远的沙梁造就了谁的胸襟。谁在一声虫鸣里醒来,一声狗吠中睡去。一片叶子落下谁的一生。一粒尘土飘起谁的一世。</font></h3><h3><font color="#010101"><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空荡荡的岁月里,从起点开始喜欢高眼看世界,你只能看到身边小小的世界;而能看到一朵微笑之花的人却在天地之间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世界。</font><br></h3><h3><font color="#ed2308">谁收割了黄沙梁后一百年里的所有收成,留下空荡荡的年月等人们走去。</font><font color="#ed2308">最终是那个站在自家草垛粪堆上眺望晚归牛羊的孩子,看到了整个的人生世界。那些一开始就站在高处看世界的人,到头来只看见一些人和一些牲口。</font></h3> <h3>◆ 村庄的头<br></h3><h3>想再多的事这里还是黄沙梁。<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一直觉得扔在我们家房后面那颗从来没人理识的榆木疙瘩,是这个村庄的头。它想了多少年事情。一只鸡站在上面打鸣又拉粪,一个人坐在上面说话又放屁,一头猪拱翻它,另一面朝天。一个村庄的头低埋在尘土中,想了多少年事情。</font></h3><h3><br></h3><h3>◆ 走着走着剩下我一个人</h3><h3>到最后,我们都会只剩下自己。曲终人散,人生无常。<br></h3><h3><font color="#ed2308">走着走着剩下我一个人</font></h3><h3><br></h3><h3>我们在黑暗的世界里努力地生活,村庄没有改变。</h3><h3><font color="#ed2308">走着走着剩下一个人。在这个村庄的夜里谁都会走到这一步。前后左右突然没有了人声。黑暗成了你一个人的。</font></h3><h3><br></h3><h3>一种记忆,留在心里便沉淀出值得我们珍藏的礼物</h3><h3><font color="#ed2308">玩过多少年、多少代之后,捉迷藏成了一种无法失传的黑暗游戏,它把本该由许多人承受的一个瞬间的黑全部地留在玩过它的每一个人心里。</font></h3><h3><br></h3><h3>其实,挣脱黑暗,你就会发现一个光明的世界。</h3><h3><font color="#ed2308">我知道迟早我会走进那片彻底的黑暗里。它是我一个人的漫漫长夜,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突然降临。我不会在那样的黑暗中,再迎来光明。太阳永远地照耀到别处。</font></h3><h3><br></h3><h3>突然间就想到“尘埃落定”这个词。走着走着只剩下我一个人,恍如梦境般看风刮过,尘笼大地。人生的最后不就是这个结局吗?</h3><h3><font color="#ed2308">当我黑黑地回到家里,没人知道我已经回来,就像没人知道我曾经离开。门静静推开又关住。我蹑足走过梦中的家人,在大土炕的一角悄悄躺下,这时我听见那场天上的大风,正呼啸着离开村子。那些疯狂摇动的树木就要停住,刮到天空的树叶就要落下来,从这个村庄,到整个大地,无边无际的尘埃,就要落下来了。</font></h3> <h3>◆ 空气中多了一个人的呼吸<br></h3><h3>生活都是在突然间冒出的一句句话中跟白天黑夜对话。你能感受的无非就是我们在不断地说话中交待生活的过程。<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又一次看见天是怎么亮的。我睁大眼睛,一场黑风从眼前慢慢刮过去,接着一场白风徐徐吹来。让人睡着和醒来的,是两种不同颜色的风。我回想起谁说过这句话。这个村子的每个角落里都藏着一句话,每当我感受到一种东西,很快,空气中便会冒出一句话,把我的感受全概括了。</font></h3><h3><br></h3><h3>一段文字,把藏在心里的所有感受描绘得淋漓尽致。读这样的文字,我仿佛也站到了黄沙梁的土地上</h3><h3><font color="#ed2308">在这地方人咳嗽一声、牛哞一声、狗吠虫鸣,都能听见来自远方的清晰回声。每个人,每件事物,都会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阳光下缓缓伸长,伸到看不见的遥远处,再慢慢返回到自己的脚跟。</font></h3><h3><br></h3><h3>◆ 一场叫刘二的风</h3><h3>土地永远是人们守护的根<br></h3><h3><font color="#ed2308">不像我们,在这个地方住久了,脚下都生了根——这一脚踩在多少年前的一脚上,又实在又稳,多少年前的一只脚印已经扎入土地两米深,我们踏平的坎、踩出的坑、落到地上的唾沫和头发——是我们早年失去的东西为我们在土地中悄悄扎下了根。</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span><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只</span><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有故土</span><br></h3><h3><font color="#010101">故道情深,深种一棵生生不息的种子。当所有的轮回在滚滚红尘中回到心的原乡,突然想起来《朗读者》主题为故乡的那一期:故乡是根本剪不断脐带的血地<br></font></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故乡,是我们年少时,想要逃离的地方;是我们年老,想回可能已经回不去的地方。</span><br></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故乡,是清明的那炷香,是中秋的那轮月,是春运的那张车票,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口音。故乡,是屈原的秭归,那里是楚国宗祖,洞庭波兮木叶下;故乡,是卡夫卡的布拉格,虚幻又现实,欲说还休……</span><br></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故乡是木心的乌镇,五十年未闻乡音,听起来麻痒痒的亲切感。而当我们终于不知疲倦,山一程、水一程,渐行渐远,才发现,故乡是根本剪不断脐带的血地,断了筋骨,连着血脉。</span><br></h3><h3><font color="#010101"> </font><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故乡,是起点,是终点,是即便永远回不去,也依然是故乡的那个地方。</span></h3><h3><span style="color: rgb(1, 1, 1);">我想,只有故乡还记得我们回家的路。</span><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熟悉你褐黄深厚的壤土,略带碱味的水和干燥温馨的空气,熟悉你天空的每一朵云、夜夜挂在头顶的那几颗星星。我熟悉你沟梁起伏的田野上的每一样生物、傍晚袅袅的炊烟中人说话的声音、牛哞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在黄沙梁,我夕阳一样熄灭的目光会在第二天早晨,重新照亮村子。散落尘间的音容笑貌是一粒粒的种子。当我消失,我又回到你一年一度、生生不息的轮回中,回到你最初的充满幻想与欢喜的孕育中。回啊,如果有第二次,如果真有第二次,我还从你这里开始——像再长出麦子和玉米,再结出苹果和草籽,再开放兰花和月季一样,让你再生出我。</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的故乡母亲啊,当我在生命的远方消失,我没有别的去处,只有回到你这里——我没有天堂,只有故土。</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 一个人回来<br></h3><h3>故土是一条堆砌着曾经的路。再回首,已望不见原来的模样。但纵然晕晕乎乎的茫然,依然是断了骨头还连着筋脉的血地。<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突然出现在村子中间的马路上,晕晕乎乎,仿佛我一直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多少年,这一刻突然看见一个长大的、正在老掉的自己,站在马路上,一副茫然样子。</font></h3><h3><br></h3><h3>一个人回来,故土的尘粒里充满了伤感。那黄沙梁的路还记得吗?</h3><h3><font color="#ed2308">太阳落在村外荒野,像一张远走他乡的脸蓦然回转。我被它望得有些伤感。在这样一个黄昏里,我想一个人回来,和一粒尘土落下,是一样大小的事情。</font></h3><h3><br></h3><h3>记忆总是这样清晰地把曾经的一切复制在我的脑海里。光阴逝去,而我的黄沙梁还在心里。</h3><h3><font color="#ed2308">事隔二十年,我依旧能指出路两旁每户人家的房子,说出他们每个人的样子。我的整个少年、青年时代就是在这里度过的。</font></h3><h3><br></h3><h3>那些丢掉的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东西都是作者一个人的独家记忆。不可复制却难以忘记。</h3><h3><font color="#ed2308">他们全是黄沙梁人。一进门我就认出了他们,只是忘了名字,不知该怎么称呼。以前我知道黄沙梁所有东西的名字,我能一个一个地叫出它们。我还给许多没有名字的东西起名字,自己一个人叫,也不管它们是否答应。后来我几乎忘记了所有东西的名字。出现在记忆中的只是那些事物本身,活生生的,我把它们的名字丢掉了,却异乎寻常地更熟悉和认识它们。那时候,我还不懂得说出没有名字的东西,它们只是我一个人的。</font></h3><h3><br></h3><h3>那座住的不成样的房子就是心里回不去的原乡,离得越远越是根深蒂固。乍然间听到它的消息,就像故乡离自己很近,忍不住的想要回去看看断了筋脉,还连着筋骨的那个地方。</h3><h3><font color="#ed2308">小冉,你送我到黄沙梁。我要去看看我们家房子。那些人走了之后我再没兴致喝酒,身体的某个地方突然不行了,像一堵墙倒塌下来。</font></h3> <h3>◆ 走近黄沙梁<br></h3><h3>无法复制的时光,无法复制的你,始终在心里珍藏着一个叫做黄沙梁的地方。<br></h3><h3><font color="#ed2308">但我知道一个村庄不会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一个人身上,尽管一个人可以把一生时光耗费到村庄。可是现在不行了。土块已经变硬、成形。我再也无法成为另外一个人。甚至,无法再成为别的地方的人。尽管我以后去过许多地方,在另外的土地和人群中生活多年,它们最终没有改变我。在我对许许多多的人生目标感到无望和淡漠时,我发现自己正一步步地走近这个叫黄沙梁的村子。</font></h3><h3><br></h3><h3>走出黄沙梁,又去往哪里。未知的世界又将怎样改变我们的生活,答案在风中一片凌乱 </h3><h3><font color="#ed2308">只是这一次,我们在这片田野上的活彻底干完了。我们扔下几十年的生活。不知将要搬去的那地方的风会怎样地吹乱我们。</font></h3><h3><br></h3><h3>走出黄沙梁的不舍与茫然交替,涕泪而下是山川故里的眷恋。</h3><h3><font color="#ed2308">拖拉机刚一出村两个妹妹便哭了。母亲一声不吭。我侧躺在车厢的最后面,面朝着村子,一把干草遮在脸上,泪水禁不住流了出来。</font></h3><h3><br></h3><h3>◆ 扔掉的路</h3><h3>总是那条我们生命中来来回回走近或走远的路让我们闻见故土的芬芳。<br></h3><h3><font color="#ed2308">另一条路出现在地上。另一些人和牲口开始来来去去地走动。也是永远都走不远。走出去一里,走回来一里。</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最终也会走得找不见。</font></h3><h3><br></h3><h3>◆ 有人死了</h3><h3>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不管风怎样肆虐的刮过,地是怎样的从丰盈到稀落到荒芜再到一小茬的收获,岁月还在,心还在。<br></h3><h3><font color="#ed2308">风吹刮着他们的田野,倏忽间黄了又绿。雪落在留下那些人的院落和道路上,一声一声的狗吠驴鸣里已经少了一个倾听的人,一个感知它的人。风空空刮过,地一片片长荒。太阳落下。太阳升起。</font></h3><h3><br></h3><h3>也许这样的借口仅仅是一种尘埃落定的虚妄。我们在悄无声息的时间里等待的只是一个借口吗?</h3><h3><font color="#ed2308">这片土地上的许多东西都在找一个借口,等一个借口,一个让所有一切全部结束的大借口。</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在它们中间默默无声地等待过。十年、二十年。我站起来走了。那些房子和树还在等。那些人还在没明没暗地等。那只打完鸣嗓子叫哑的鸡还在等。挂在屋檐下的那只柳条筐还在等。</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没人可咬的那条狗在等。一截干草绳在等。</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在别处等。又是二十年。</font></h3><h3><br></h3><h3>◆ 房子的主人回来了<br></h3><h3><span style="font-size: 17px;">突然想起来一句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但是,那经世多年深入骨髓的破败老屋里的砖砖瓦瓦,木头的纹理就像旧时燕一样飞入了黄沙梁里这样一个我们忘不了的时光深处的家。还有什么能让我们这么根深蒂固呢?</span></h3><h3><font color="#ed2308">一件东西在人手中磨弄多年后,磨出一种颜色来——旧木桌边缘上的那种颜色,老木椅扶手上的那种颜色。原先的漆色已磨净,露出里面的木头来。那木头在油漆下隐匿多年,也不似以前的木头,但你熟悉、喜欢、认识。一块经世多年的木头和经世多年的一个人,终于互解互认。经年的相依中一些木质已进入掌纹和身体,人的气息和心境也渐渐磨进木头。到了那时候,你才能够从心里说一句:这些东西是我的了。</font></h3><div><br></div><div>谜一样的梦,梦一样的谜,我们都在这迷一般的梦中守着心中的秘密</div><h3><font color="#ed2308">无论多少,粮食都被黑黑地锁在仓房里,就像我们一家人黑黑地躺在那些长夜里。我们的睡眼像粮食一样没有人知道。没人知道我们梦见了什么,也没人知道我们没梦见什么。当这一家人秘密地睡着,谁敢说他们只是简单地活着?他们像伐倒的树一样横躺了一炕的长短身体,仅仅是为睡好了再起来干活吗?这场秘密深远的睡眠中,他们中间的一个人,突然从土炕上坐起来,穿好衣服,梦幻般地飘走了。在外面,他看到月光将村庄和田野照亮得同白天一样。</font></h3> <h3>◆ 一顿晚饭<br></h3><h3>记忆一直不曾消失,只因为故道乡愁还在<br></h3><h3><font color="#ed2308">多少年后我还能爬在这个木柜上吃一顿饭,似乎生活一直都没有向前。它停顿在这里,只要我回来,就能全部地看见。</font></h3><h3><br></h3><h3>◆ 好多树</h3><h3>荒芜的土地,奔波的人,命运这件事谁又能做得了主呢?<br></h3><h3><font color="#ed2308">以后多少年里,这片田野上少了一个种地的人,有些地因此荒芜。路上少了一个奔波的人,一些尘土不再踩起,一些去处因此荒寂。村里少了一个说话的人,有些事情不再被说出。对黄沙梁来说,这算多大的损失呢?</font></h3><h3><br></h3><h3>◆ 留下这个村庄</h3><h3>没想这么早,但还是踏上了回黄沙梁的路。没有太晚,也没有太早,一旦踩着原野上那熟悉的土地,记忆总会适时而来。躲得掉吗?未来你怎么想,恐怕陷入了回忆,已经拔不出来了。<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没想这样早地回到黄沙梁。应该再晚一些。再晚一些。黄沙梁埋着太多的往事。我不想过早地触动它。一旦我挨近那些房子和地,一旦我的脚踩上那条土路,我一生的回想将从此开始。我会越来越深地陷入以往的年月里,再没有机会扭头看一眼我未来的日子。</font></h3><h3><br></h3><h3>时间吹不散黄沙梁的风,那熟悉的一切依然还执着的留在记忆里。</h3><h3><font color="#ed2308">我太熟悉这里的风了。多少年前它这样吹来时,我还是个孩子。多少年后我依旧像一个孩子,怀着初次的,莫名的惊奇、惆怅和欢喜,任由它一遍遍地吹拂</font></h3><h3><br></h3><h3>刘老师收藏的不仅仅是一个村庄所有的一切,更是收藏了人性埋在村庄里的根深蒂固的情怀。土地是炙热的,村庄是寂寞的,而人带着温度在一遍又一遍的怀想中回到了这个熟悉的村庄,把那些做过的事,说过的话,看见的人和记忆中的一切一一对应,然后收进记忆的宝箱,生怕会在曲终人散后再也记不清这熟悉而又寂寞的黄沙梁。</h3><h3><font color="#ed2308">那一刻,我就像与它静静相守的另一个村庄。它看不见我。我把它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把所有它知道不知道的全拿走了,收藏了,它不知觉。它快变成一片一无所有的废墟和影子了,它不理识。</font></h3><h3><br></h3><h3>故乡永远是我们生生不息的根,即使你走得很远,或者疲惫了,靠近它,便心生出温暖的力量。</h3><h3><font color="#ed2308">故乡是一个人的羞涩处,也是一个人最大的隐秘。我把故乡隐藏在身后,单枪匹马去闯荡生活。我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走动、居住和生活,那不是我的,我不会留下脚印。</font></h3><div><font color="#ed2308"><br></font></div><h3><font color="#010101">此刻,故道乡愁这四个字深深刻进我的心里。黄沙梁的空荡,黄沙梁的寂寞仿佛一缕愁怨,让人听不见最初的声音。它依然还在远离它的人的心里,却又是那么远,因为谁也回不到那故乡的原点,回不到我们出发的地方。</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莫名地流着泪。什么时候,这个村庄的喧闹中,能再加进我的一两句声音,加在那声牛哞的后面,那个敲门声前面,或者那个母亲叫唤孩子的声音中间……</font></h3><div><font color="#ed2308">我突然那么渴望听见自己的声音,哪怕极微小的一声。</font></div><h3><font color="#ed2308">我知道它早已经不在那里。</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只剩下风<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往日的气息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或许生活在别处我们会过得很好,但我心安处是故乡。扎的很深的树啊,就像我们心里的根,不必相迎,也不必相送,吸收着黄沙梁的气息引我们不能相忘。</font><br></h3><h3><font color="#ed2308">&gt;那些从别处移来的树,首先不认识这块地,树根一埋进土里便迷路了。不像以前那些树,根扎得又深又远,自己在土层中找到水和养分。现在的树都要人引水去浇,不然就渴死了。</font></h3><h3><br></h3><h3><br></h3> <h3>◆ 闭着眼睛走路<br></h3><h3>印在土地上的脚印是我们一生奔波的见证。人生的起落随着脚印的深浅在老路上来来回回,不偏不倚。<br></h3><h3><font color="#ed2308">一条路走到老时,路上走掉的人已经太多了。但脚印走不掉。脚印是人身上落下的叶子,它离开人体独自在时间里飘零。越飘越远,越飘越静。</font></h3><h3><br></h3><h3>回忆与梦境,黄沙梁的过去和现在。走掉的人和活着的人都在这样的重复里留下生命的足印。</h3><h3><font color="#ed2308">有一段老路扔在这个地方,像埋在土里的一截绳子,我们不知道它从哪伸过来,又伸向了哪里。我们只知道那些脚印在有月光的夜里醒过来,一层一层的脚印在尘土里飘动。可能很多很多从这条路上走掉的人,在远处回忆往事,也可能许多许多脚在梦中又踏上了这条路。</font></h3><h3><br></h3><h3>再嫉妒也没有用了。余生生活在别处,即使我心安处还是这片黄沙梁,这间熟悉的老屋,那些属于你的记忆已是过去,未及的感受在你远离时,已不能分享。</h3><h3><font color="#ed2308">我把自己晒老。其实我是可以在这个村子里把一些日子扔到了别处。我让其他地方的太阳活到老的。我完全可以熬到那堵东墙上裂开口子。本来应该吹到我身上的丝丝晨风、穿过那个墙缝照到我脸上的缕缕阳光,现在,全让冯三一个人独享了。那些感觉成他一个人的。在曾经是我们家的房子里,冯三感受到那么多我们未及感受的东西,这让我嫉妒。</font></h3><h3><br></h3><h3>◆ 父亲</h3><h3>其实,这就是男人的一种内敛。让人越想接近却又害怕接近,结果就是在犹豫和患得患失中变得越来越无话可说。或许这就是陌生感吧!<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一直觉得我不太了解父亲,对这个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叫他父亲的男人有种难言的陌生</font></h3><h3><br></h3><h3>◆ 木匠</h3><h3>如影随形的影子渗透进故乡的夜。二十年,可以让一个人远离,也可接纳一个人回到这片土地。只是归来已不复少年。<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的影子黑黑地躺在地上,像一截烧焦的木头。其他东西的影子都淡淡的,似有似无,可能月光一夜一夜地,已经渗透那些墙和树木,把光亮照到它们的背阴处。我在这个地方少待了二十年。二十年前,这里的月光已经快要照透我了。我在别处长出的一些东西阻挡了它。</font></h3><h3><br></h3><h3>◆ 一村懒人</h3><h3>黄沙梁已经旧得成了我们担心的地方。从今往后的时间跟着旧地旧事会慢慢消失。<br></h3><h3><font color="#ed2308">在外面时我老担心这个村庄会变得面目全非。我在迅速变化的世界里四处谋生。每当一片旧屋拆毁,一群新楼拔地而起,我都会担心地想到黄沙梁。它是否也在变成这样呢?他们把我熟悉的那条渠填掉,把我认识的那堵墙推倒,拆掉那些土房子。</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如果这样,黄沙梁便永远消失了。它彻底埋在一个人心里。</font></h3> <h3>◆ 大树根<br></h3><h3>经历了,我们就懂了。<br></h3><h3><font color="#ed2308">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有些声音会渐渐熟悉,却再无法听懂</font></h3><h3><br></h3><h3>可是老刘,你写了这么多,我们依然看的得津津有味。你觉得离你的心很远,我却觉得这样的乡土文字真实得太可怕,生与死,乐和悲,包括一根木头,一堵墙,一茬地,一群人。毫无希望,却又生生不息。</h3><h3><font color="#ed2308">我那时候有幸进入一些事物,我想说出它们,说出的却是另外一些东西。就像我写了这么多,离我最初想写的东西越来越远了。</font></h3><h3>&nbsp;</h3><h3><br></h3><h3>存在和消失一直是一种我们记忆的方式。</h3><h3><font color="#ed2308">一棵大树的影子,完完整整保存在树根之上的无垠天空。我们的砍伐声再一次触动天空对一棵参天大树的无限念记。从地面,到高远云层,整个天空满满当当地浮现出一棵树,天空在用我们不清楚的方式念记天空下消失的每一样事物。</font></h3><h3><br></h3><h3>大地的记忆是根。我们在用一颗树的思想浇灌这片土地。</h3><h3><font color="#ed2308">大地也有记忆。大地一直在深埋有价值的东西。我们一直像一种动物一样在大地上挖掘。我们挖出最多的是埋在土里的死人,他们剩下骷髅、几根骨头,那是我们自己的树根。我们一挖出来就赶紧好好地埋进土里。我们害怕看见它。</font></h3><h3><br></h3><h3>◆ 那些鸟会认人</h3><h3>想起我老屋的每一个清晨日暮。躲在窗台的老猫,窜出鸡窝的母鸡,在石缝里搬家的蚂蚁,还有夏日的蝈蝈儿叫,爬满房东旧窗台的爬山虎。然后有飞鸟过来划过天空。<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们经营了多少年才让成群的鸟落到院子,一早一晚,鸟的叫声像绵密细雨洒进粗糙的牛哞驴鸣里。那些鸟是我们家的。</font></h3><h3><br></h3><h3>◆ 我们家的一段路</h3><h3>在别处的早晨怀念留下很多东西的土地,是一种说不出的依依不舍。<br></h3><h3><font color="#ed2308">后来走远了离开久了才发现,我们留下了太多东西。不仅仅是那段又宽又平整的路、我们施足底肥以后多少年里为谁硕果累累的那块地。当我们在另一条渠边碰响水桶,已经是别处的早晨。</font></h3><h3><br></h3><h3>风吹过的每个日头都定格在了回忆里,黄沙梁的草木,房子,田地愈发显得寂寞。黄沙梁,你不及的梦还有多远才能让我看见你?此刻的远离虽然让我怀念却又无奈。</h3><h3><font color="#ed2308">我们不照你的日头了——黄沙梁。</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们不吸你的气了——黄沙梁。</font></h3><h3><font color="#ed2308">留下三间房子和房顶上面的全部天空。</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早晨下午的地上再找不见一家人的影子。</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们不往你的天上冒烟了——黄沙梁。</font></h3> <h3>◆ 远远的敲门声<br></h3><h3>家是我们远离时开着的一扇门,也是我们一直依恋的温存。通往家的路一直都在,所以回味中的场景是我们对亲人,对家的一份牵挂。<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不理解自己为什么牢牢记住了这个场景,每当想起它,都会有种依依不舍,说不出滋味的感觉。后来,有事无事,我都喜欢让这个情节浮现在脑海里,我知道这种回味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享受。</font></h3><h3><br></h3><h3>家里的这条路,这道门连接着外面的世界和我。多少年以后,我终于迈出脚步走向了外面的世界奔波一生。只是黄沙梁还有那堵泥墙,那条回家的路还在心里。推开的那扇门是我远离你时永远的根。</h3><h3><font color="#ed2308">多少年后我才想明白:这是一段家里的路。它不同于我以后走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我趿拉着鞋、斜披着衣服,或许刚从午睡中醒来,迷迷糊糊,听到敲门声,屋门和院门间有一段距离,我得走一阵子才能过去。在很长一段年月中,我拥有这样的两道门。我从一道门出来,走向另一道门——用一根歪木棍牢牢顶住的院门。我要去打开它,看看是谁,为什么事来找我。我走得轻松自在,不像是赶路,只是在家园里的一次散步。一出院门,就是外面了。马路一直在院门外的荒野上横躺着,多少年后,我就是从这道门出去,踏上满是塘土的马路,变成一个四处奔波的路人。</font></h3><h3><br></h3><h3>只有这样的幸福才让人觉得离开黄沙梁以后我的生活才被这样安心的日子填满。这也是我离开黄沙梁以后觉得最成功的事。</h3><h3><font color="#ed2308">我这一生干得最成功的一件事,是娶了我现在的妻子。她是这一带最好最美的女子,幸亏我早下手,早早娶到了她。不然,像我这样的人哪配有这种福分。尤其当我老了之后,坐在依然温柔美丽的妻子身旁,回想几十年来那些平常温馨的日日夜夜,这是我沧桑一生的唯一安慰。我没有扔掉生活,没有扔掉爱。</font></h3><h3><br></h3><h3>时间如流水漫过所有的日子,也绕过一个个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停不住的时间,停不了的爱,在爱的河床上我们的房子栖息着我们生存的意义。</h3><h3><font color="#ed2308">水流在世上,也许根本没有目的。尤其这些小渠沟里的水,我随便挖两锨就能把它引到别处去。遇到房子这样的大东西,水只能绕着走。我不知道时间是怎样流过村庄的。它肯定不会像水一样、路一样绕过一幢幢房子一个个人。时间是漫过去的。我一直想问问那个放羊人,他看到时间了吗?在时间的河床上我能不能盖一间房子?</font></h3><h3><br></h3><h3>其实这样一段岁月就仿佛守候着一种静等花开的结果。</h3><h3><font color="#ed2308">其实那段岁月里我等来了一生中最重的东西。只是我自己浑然不知</font></h3><h3><br></h3><h3>躲在这扇门后又有什么用呢?明天依旧要跨出这扇门去。防的过那些防盗门关紧的事,防不过越过城市怀念的心。<br></h3><h3><font color="#ed2308">生活已彻底攻破了我的第一道门,一切东西都逼到了跟前。现在,我只有躲在唯一的一道门后面。</font></h3><div><br></div><div>◆ 家园荒芜</div><h3><span style="font-size: 17px;">当繁华遮住眼帘,黄沙梁就成了我们的梦。只是这样的梦折磨着在城市里奔波的人们。梦醒之后,黄沙梁的荒芜,黄沙梁的寂寞都变成一种温暖而又熟悉的回忆侵蚀着我们的内心。远方的召唤是无时不刻的牵挂。</span></h3><h3><font color="#ed2308">年复一年,别人家的地里长着高高的玉米和金黄的麦子,我们家的地中一棵苗都没有。多少个梦中我就站在那块荒地中,茫然无措,仿佛来晚了,错过了季节,又仿佛没有。我的几个兄弟也都被类似的梦折磨着,似乎那片土地一直在招呼我们回去,我们成了它永远的劳力,即使走得再远,它也能唤回我们,一个夜晚又一个夜晚地去干那些没干完的活,收拾那个荒芜已久的院子。</font></h3><div><br></div><div>时间淡忘了一切,岁月让我们成长。一切的纷争在寥寥无几的日子里烟消云散。</div><h3><font color="#ed2308">当我们兄弟几个终于长到能抡锨舞棒地和那户河南人抗争的时候,由于已经成为的事实,也由于成长这个过程太漫长,以致我们淡忘了许多陈怨旧事。再没人提起那块地的事。</font></h3><div><br></div><div>一个对土地充满希望却又满怀失望的人在年年月月的日子里叹息着和土地的缘分。但是光景还是一年不如一年。</div><h3><font color="#ed2308">一年一年的种地生涯对他来说,就像一幕一幕的相同梦景。你眼巴巴地看着庄稼青了黄、黄了青。你的心境随着季节转了一圈回到那种老叹息、老欣喜、老失望之中。你跳不出这个圈子。尽管每个春天你都那样满怀憧憬,耕耘播种。每个夏天你都那样鼓足干劲,信心十足。每个秋天你都那样充满丰收的喜庆。但这一切只是一场徒劳。到了第二年春天,你的全部收获又原原本本投入到土地中,你又变成了穷光蛋,两手空空,拥有的只是那一年比一年遥远的憧憬,一年不如一年的信心和干劲,一年淡似一年的丰收喜庆。</font></h3><div><br></div><div>破旧的院子从黄沙梁到元兴宫,一直是这一大家的精神脊梁。无论到哪儿,对它的依恋,尤其是父亲,是不可复制的情感。</div><h3><font color="#ed2308">况且,这很可能是父亲一生中最后一个农家院子了。他在黄沙梁的院子卖给了光棍冯三。元兴宫这个院子刚刚收拾得像个家了,我们又搬到了县城。他再无力在另一片土地上重建一个这样大、这样温馨的宅院。对于他,这就是最后的家园,尽管它破旧、低矮、墙院不整。</font></h3><div><br></div><h3>从过去到现在,家,不管怎样都是我们一个精神的拥有。我们记住的,怀念的,不仅仅是黄沙梁,元兴宫,还有给予我们力量的那片荒芜的土地。<br></h3><h3><font color="#ed2308">或许多少年之后,它一样会弥漫浓郁的家园气息,在我们被生活挤到一边,失去很多不敢奢望久远的拥有时,会情不自禁地怀念我们家曾经坐落在城市边缘的这两院房子。而现在,它只是一个小小的穴,一个仅供生存的窝。</font></h3><div><br></div><h3>其实,家在心里,我的重要与否与生活无关,要紧的是妻和孩子都在心里。如果我那么重要,还能看见这人世间所有的爱意么?</h3><h3><font color="#ed2308">我忽然感到我在这个家里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重要。也许这才是正常的。人不应该把自己看得过分重要,无论对一个家庭还是对社会。因为你一旦重要到不可缺少的地步,你的离开便会造成对别人对周围环境的伤害。这样多不好。</font></h3><div><br></div><div>追求与舍弃是我们一生纠缠不休的矛盾,但也是在这样的矛盾中我们一步一步看清未来,我们要的是怎样的生活。</div><h3><font color="#ed2308">我追求并实现着这个家的兴旺和繁荣,荒凉却从背后步步逼近,它更强大,也更深远地浸透在生活中、灵魂中。</font></h3><div><br></div><div>这样的一个荒凉充满了一个男人对家人的愧疚。在那些空荡荡的日子里,耿耿余怀的还是那些无法补偿的陪伴。一家人在一起了却在别的城市奔波。这样的一种荒凉和远离故土又有什么区别呢?</div><h3><font color="#ed2308">在这间卧室,这张铺满月光的床上,一个夜晚又一个夜晚,我的妻子在等我的时候独自睡着。谁会懂得,她一个晚上荒掉的,是我一生都收不回来的,无法补偿的。那些荒睡的夜晚将永远寂寞地空在她的一生里,空在我充满内疚的心中,成为我一个人的荒凉。</font></h3><div><br></div><h3><br></h3> <h3>◆ 大地落日<br></h3><h3>那些事,那些人,其实就是我们生命中出现又散去的人和事。正是这样的相遇让人感谢生活的一切磨难和困苦,让我们有勇气走出黄沙梁,这个寂寞的村庄,去实现我们的一个个梦想,去过另外一种我们希望的日子。<br></h3><h3><font color="#ed2308">好像写了一些诗歌,有时脑子里朦朦胧胧出现一些人和事情,便写了下来。后来写得多了,才发现所有这些人和事情都是在一个村庄里,这个村庄我是那么熟悉却又不能全部看清楚。它深埋在我记忆的无边长夜里,黑黑的一大片。有时某个角落突然亮起一盏灯,我便看见一两间似曾见过的土房子,一段许久未走的路。有时好像月亮出来了,隐约照出村庄的轮廓,模模糊糊的人,一群一群的,来了又去。田野里的庄稼也是黄了又青。我理不出头绪来,只是一节一节地,记下我能看到的。我给我诗歌中的这个村庄起了个名字:黄沙梁。</font></h3><h3><br></h3><h3>不管我们走到哪个地方,故乡的气味总在那里,我们嗅到的,看到的一切,是故土里的一缕芬芳,是牵挂里的一缕乡愁。</h3><h3><font color="#ed2308">其实我一开始就感觉到沙梁那边肯定是黄沙梁。我己经闻到它的气味了,只是不敢相信。怎么我往哪走最终总会走近黄沙梁。以往我对这片地方一无所知,那道沙梁挡住了我。它使我没能看得更远,却因此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font></h3><h3><br></h3><h3>每天的日落是我们平常的时光在流逝,但当你真正明白每天的太阳都落下去了,我们的一生又过去了多少时间的时候,才觉得真的是一件大事,它关乎我们一生奔波的意义,关乎我们和黄沙梁之间的所有爱恨情仇。</h3><h3><font color="#ed2308">这是别处的一次落日。在苍老古怪的三棵榆树背后,落成另一种景象。太阳落地的声音在一个赶路人心中,发出“轰”的巨响,像一整天的时光坠落到土里。赶车的男人听不见。太阳在他身后落过无数次,它每天都落,所以不算啥事了。可是,每天的太阳都落了。都落了。这还不是大事吗?</font></h3><h3><br></h3><h3>◆ 柴禾</h3><h3>燃烧生命之火的柴火最后被抛弃在寂寞的黄沙梁。它所见证的岁月在最后的一捧灰里把所有的苍凉卷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无以复加的孤单与无望。离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一样没听见一堆成灰的梭梭柴,最后说了什么。</font></h3><h3><br></h3><h3>◆ 我的死</h3><h3>所有或轻或重的事情在我们人生中都是发生和停顿的过程。不管我们做不做,在那些叹息的日子里,我们都是彼此重要的人。<br></h3><h3><font color="#ed2308">血看不见血的红色。跳动不息的心一定知道自己什么时刻停住——这桩黑暗漫长的活有一天终于要结束。但我不知道。我在世间的事情一桩接一桩。它停息的时候,不会在乎我正做着怎样重大</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们生而为人,生而为众生,选择了怎样的生活,无论过程怎样,总在时间的长河里一路跋涉。不断地奔波是为了生命的完满,了无遗憾。</font><br></h3><h3><font color="#ed2308">如果真的这样,我的心脏不再起伏。如果死亡就这样无可避免地开始,能否让我依然柔韧有力的手臂单独地活下来,让它欢快地挥舞。让它去拥抱未及入怀的情人。让它抚摸遍每一件剩下的事情,然后独自飞去。</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时间不能停留,生命有个尽头。不舍是一段必须经历的路,我们的脚注定一个人生的结果。</font></h3><h3><font color="#ed2308">能否让我永不近视的眼睛依旧深情地看着人世,我满眼的不肯老去的柔情不能就这样化为灰土。让我不知疲倦的腿走完远未到头的人生路途。别把死告诉我的腿脚。让它跑掉。死亡不再追上它。</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们从来的地方来,到去的地方去,活着固然重要,面对死亡唯以坦然面对。</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可能会在一个寒冷冬天孤独地死去。大雪拥门。上天收走所有的路</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风中的院门,黄沙梁的风沙,荒芜的原野,一茬又一茬的麦收,在我们想像的死亡之后都会变成不是秘密的秘密。我们不管在哪里流浪,黄沙梁都是我们精神栖息的地方。</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死的时候,我一世的麦场已收拾干净。</font></h3><h3><font color="#ed2308">这边,是打得干干净净的饱满麦粒。</font></h3><h3><font color="#ed2308">那边,是垛得高高的金色麦草垛。</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当我离去时,我的翅膀已长成。我日日升起的炊烟早已为我铺好天路。</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可是,在我消失的另一世还有芦苇和铃铛草吗?还有尘土和露水吗?还有天空、鸟群、风和风中的院门吗?</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在那里,我能看见的只是万物的魂和根须。开花和结果将成为我所不知的深埋世间的隐秘。</font></h3><h3><font color="#ed2308">&nbsp;</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预见死亡的时候,才突然明白还有好多事没做,还有好多自己想做的事。至少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可以从容面对别人的生离死别,从容面对可能随时到来的死亡。</font></h3><h3><font color="#ed2308">现在我已快四十岁了。我知道一生的许多想法都将一一落空。我根本无法在某个年龄停下来。即使到了六十岁,仍会有六十岁的一大堆事情——这时候我看见了那个让我最终停下来的终结——死亡。突然间我对这种一往直前的生存惊恐万分。我该早早地为我的死亡做点事情了。至少,我可以从从容容地晒着太阳,等候它的来临,像等候注定要来的一个友人。无论在黄沙梁的土墙根,或是城市街旁的石椅上,一个人只要消停下来,都会安安静静地等到自己的死亡。</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黄沙梁既是我的生存大地,也是我的埋葬之地。水乳交融的大地是我们忘不掉的根,从此生生不息。</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当我死去,我已经全部地归属于你。</font></h3><h3><font color="#ed2308">你能埋掉的,葬入你的黄土。</font></h3><h3><font color="#ed2308">你埋不住的,让它飘游</font></h3> <h3>◆ 谁喊住我<br></h3><h3>是黄沙梁的烟火气息和泥土气息让我在山川明月之间梦一般的挂起故土乡情。谁在喊我,是黄沙梁刮过的风,是黄沙梁种过的地,是黄沙梁一页又一页写过的时光。<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认识的人们不会在那时候,站在村头。和他们相貌一样的子子孙孙会在这片土地上来回走动。他们说话的声音不会让我陌生。在那些院子和田野里,人们依旧干着多少年前我干过的那些事,吃着多少年前我吃过的那些食物。我依旧会在那时的微风里,闻到米饭和拉面的香味,闻到炒土豆和酸白菜的香味,闻到酒、烟叶和清茶的香味……我在虚茫的飘游中必然被它们唤醒。我会激动。无由无端地感激我曾实实在在经历的一切。它让风中飘渺的我逐渐有了意识。让早已成一缕烟一粒尘土的我,突然间有别于其他的烟和尘土。</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它停住。</font></h3><h3><br></h3><h3>◆ 今生今世的证据</h3><h3>这又说明什么呢?这只能说明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证明着我在黄沙梁生活过的痕迹。时间把所有我记忆中熟悉的东西留下,却又风化着它一切本来的面目。<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走的时候还不知道向那些熟悉的东西去告别,不知道回过头说一句:草,你要一年年地长下去啊。土墙,你站稳了,千万不能倒啊。房子,你能撑到哪一年就强撑到哪一年,万一你塌了,可千万把破墙圈留下,把朝南的门洞和窗口留下,把墙角的烟道和锅头留下,把破瓦片留下,最好留下一小块泥皮,即使墙皮全脱落光,也在不经意的、风雨冲刷不到的那个墙角上,留下巴掌大的一小块吧,留下泥皮上的烟垢和灰,留下划痕、朽在墙中的木[插图]和铁钉,这些都是我今生今世的证据啊。</font></h3><h3><br></h3><h3>黄沙梁的风沙吹过一茬又一茬,见证着有人们的生存,可是,黄色梁你可知道,没有你寂寞而不屈的脊梁,我们精神的故乡又在哪儿呢?</h3><h3><font color="#ed2308">这一切,难道不是一场一场的梦?如果没有那些旧房子和路,没有扬起又落下的尘土,没有与我一同长大仍旧活在村里的人、牲畜,没有还在吹刮着的那一场一场的风,谁会证实以往的生活——即使有它们,一个人内心的生存谁又能见证?</font></h3><h3><br></h3><h3>◆ 我挡住了什么</h3><h3>我不能止住事物的消散,也阻挡不了黄沙梁的风沙,但是在止住了那些日渐淡忘的记忆后,所有留住的和留不住的东西微不足道,重要的是心中始终是黄沙梁——那一个人的村庄。<br></h3><h3><font color="#ed2308">我确实曾经阻挡住了什么。至少,我止住了我的心,让它永留在这个村庄里。我止住了我日渐淡忘的记忆——我自己不能留住的,我扔在风里。这个世界无法留存的,我存放在心中。我不管别的。我的心中只存放一个村庄,完完整</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留住了一个村庄,也就留住了村庄里的所有东西。包括走过的那片土地。玉米熟了黄澄澄的田,我去了另外一个。</font><br></h3><h3><font color="#ed2308">每一场风后,看那些偎在墙根院角没有刮跑的土、草叶、布条、虫子和鸡,我就知道村庄留住的比这更多。</font></h3><h3><font color="#ed2308">而我,只留住了一个村庄。</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ed2308">◆ 最后时光</font></h3><h3><font color="#010101">我的全部永远的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那飞翔的翅膀让我此生的梦生于此,也埋于此。而给予我一生飞翔力量的就是黄沙梁,这座寂寞荒凉的村庄。</font><br></h3><h3><font color="#ed2308">那是你的夜空,干净、透明。所有的尘埃沉落下去,飞得最高的草叶已经落回大地。我在这样的深夜,孤独地飞过这个镰刀状的村子。</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一回头,看见我前世的一双巨翅,深灰色的,风中的门一样一开一合——我是否一直在用它的力量,在今生的梦中飞翔?</font></h3><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font color="#010101">尘埃落定中我们的灵魂安息。</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当我到达,我在尘烟中熏黑的脸和身体,已经留给你,名字留给你。我最后望见你的那束目光将会消失,离你最远的一颗星将会一夜一夜地望着你的房顶和路。</font></h3><h3><font color="#ed2308">那时候,你的每一声鸡鸣,每一句牛哞,每一片树叶的摇响都是我的招魂曲。在穿过茫茫天宇的纷杂声音中,我会独独地,认出你的狗吠和鸡鸣、你的开门声、你的铁勺和瓷碗的轻碰厮磨……我将幸福地降临。</font></h3> <h3>◆ 《寻找一个人的村庄》纪录片拍摄日记<br></h3><h3>这只能说明身边的土地你待过了,才会藏在你心里。再要重新找回这样一片心中的原野,已无法复制当年一个人的村庄。时间往往把我们所想要的一切统统埋在了记忆里,我们再也寻觅不到草叶下花朵的微笑,一捧土里站立的家园。<br></h3><h3><font color="#ed2308">这辆翻山越野、跑得飞快的汽车驶不到那里。那架高倍数的广角摄像镜头伸不到那里。一颗普普通通的心有可能到达。一只细腿薄翼的蚊子或许先于人的心灵赶到那个村子。一条狗的眼睛里浸满我们所有的美好往日。一片草叶下的家园盛景。一捧土里祖先和子孙们的微笑和私语。</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离开的时候,没有想到多少年后我会带着一帮子人,开着车、扛着家伙,来寻找一个根本找不见的村子。</font></h3><h3><br></h3><h3>真正紧贴大地的是割了一茬又一茬田地的镰刀,铁锨。他们翻动着土地,让庄稼和青草自由地生长着,也让人们扛着它们经过身边的田地走着人生的一辈子。</h3><h3><font color="#ed2308">一场风刮过村子。一束阳光穿过村子。一只鸟、一片树叶,径直地飞过村子。</font></h3><h3><font color="#ed2308">那些矮土墙不阻挡阳光。那些更低矮的埂子分不清庄稼和草的自由生长。那些人,从村南头走到村北头就走完了一辈子。地辽阔而去。风刮过村子。阳光接连不断地穿过村子。</font></h3><h3><br></h3><h3>对芥的怀想,期待她回眸的一笑仿佛就是在怀念那过去岁月里的村庄和那一片水乳大地留给我们的希望。</h3><h3><font color="#ed2308">我们等待她的回眸。她笑容里一早一晚的阳光催熟五谷。</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她胸脯上我们一生一世的粮仓高高耸立。</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们等待她的回望。我们早就不等待早晨的太阳了。</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们活在不能自拔的自己的过去年月里。</font></h3><h3><font color="#ed2308">等待她深情的回望。</font></h3><h3><br></h3><h3>当荒芜变成荒凉,无论经过多长时间,那些人们自以为的好日子掩饰掉了那些荒废的时光,荒废的生命。所以,村庄寂寞成一个人的村庄。</h3><h3><font color="#ed2308">无论再过去多少年,这片大地上总会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撂荒一些东西。它就在某个角、某一片田野大地上,我们发现它时,它已仅剩荒芜。</font></h3><h3><font color="#ed2308">还有更荒凉的、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无原无因荒废掉的人的生命。它们被看上去似乎不错的那些好年景,一日日地掩饰着。</font></h3><h3><br></h3><h3>我们丢失了紧贴土地的工具,也丢失了一颗安放灵魂的心。</h3><h3><font color="#ed2308">满院子找那把斧头,再也找不见了。</font></h3><h3><br></h3><h3>我们在时光里变老,只是芥已不在。这条路上的你我他都在慢慢变老。</h3><h3><font color="#ed2308">恍然觉得已经在变老的路上。时间慢慢的。</font></h3><h3><br></h3><h3><span style="font-size: 17px;">守着一朵花开谢,就像守着黄沙梁日出日落的日子,守着我们从生存到死亡的一个过程。有了这样一个认识,至少让我们明白无论在哪里,人生的路不过如此,有盛开的日子,也有错过的路。</span></h3><h3><font color="#ed2308">在我的一生中,我至少会守着一朵花开谢,我放下别的事情,放下往前走的路。春天过去,秋天过去,所有的人离去,我留下。为我喜欢的一朵花。我想。</font></h3><div><br></div><div>这个“毛病”是那么多年村庄的生活给惯出来的。不说手的姿势改变,只是那目光,依然有黄沙梁的影子,可惜“我”已不在那儿了。似乎已经淡漠了影像。</div><h3><font color="#ed2308">而我“静静的,盯在哪儿就不知道离开”的目光哪去了。只是几年前,我记得我的眼神还充满深情。我凝视的枯树都会长出叶子。我望着的秋天田野都会由黄变绿。那时,我的目光被村庄田野深深地吸引过去,我想扭头走开都不能。</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在,我似乎把一个村庄搁下了。</font></h3><div><br></div><div>人和自然的相处,人与人的相处在温暖的阳光下和谐起来,而时间丝毫没有改变什么。</div><h3><font color="#ed2308">就在早晨,当阳光穿过我床边的小窗口,照在静悄悄的过道时,我突然觉得,他们都是我的邻居,我们已经住了好久好久,被子都睡旧了,门上的油漆都已脱落。连阳光,都已穿过我的房间,穿过小窗口、穿过过道那边的墙壁,温暖地照在她们的被褥和身上。</font></h3><div><br></div><div>唯一保存我们内心的是过去那个一个人的村庄,它见证着从旧到新的变化,虽然从“我”的眼里看出去,依然还是那个从前的村庄,称之为“新”的一切都藏在了村庄的日常里。</div><h3><font color="#ed2308">一个村庄有它自己的历史文化遗存。</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土地生长粮食。但它不是一件制造粮食的机器。我们不能用对待机器的方式粗暴地对待村庄土地。它是生养我们的父母。</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它是唯一的,不能更换、别无选择。</font></h3><h3><br></h3><h3><br></h3><h3><br></h3> <h3>◆ 《寻找一个人的村庄》纪录片拍摄日记<br></h3><h3>很多年前,夜在头顶上,我走在去往小镇的路上,仿佛没有尽头的路,夜色的寂寞闪着昏黄的灯光。<br></h3><h3><font color="#ed2308">许多年前。也是一个秋天的夜晚,我从北边的荒野,向这个小镇走,远远地我看见路两旁的房子,窗口溢出的昏黄灯光,头顶的星星,密密的雨点一样,仿佛要落到身上。</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走了很长时间,这个小镇的昏黄灯光,一直在远远的前面,仿佛我永远都走不到那里。</font></h3><h3><br></h3><h3>这个无数的看见里作者用他的笔,他的心记录下黄沙梁的一切,记录下他的故道乡愁。</h3><h3><font color="#ed2308">我们正生活在一个被记录最多的年代。无数支笔在记录,无数的照相机、录音机、摄像机在记录。我们对这个时代的无知,恰恰在这无数的“看见”里。</font></h3><h3><br></h3><h3>大地鸡鸣声里,人们在沉默里保存着真实的声音。不至于让还未天明的夜色被鸡催醒,而人们在这样匆匆而至的新的一天里忙忙碌碌,反而得不偿失。</h3><h3><font color="#ed2308">所以人是有希望的动物。因为真实的人的声音永远完整如初地保存在沉默的人群中。当那些公鸡一样早早起来打鸣的人叫得累死,真正的人的声音并没有损失。</font></h3><h3><br></h3><h3>我没有长久地生活在村庄,但我住过许多地方。大姨乡下的村庄,运河边的老屋,母亲单位的筒子楼,玄墓山上的军营,父亲单位的家属楼。不管在哪个地方,都见过不同的日出日落,晨起夕阳。那太阳升起的地方都是我们脚下的土地,我们守望的家园在此生生不息。</h3><h3><font color="#ed2308">我很久没守望过一个地方的日出了。我知道每个地方、每个村庄的日出都不一样。尽管是同一颗太阳,但它在不同地方出升成千千万万种景象。</font></h3><h3><br></h3><h3>说不出的是你对每一个日出日落的日子的依恋和不舍,所以会珍藏,会怀念。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日子在生命里的珍贵。</h3><h3><font color="#ed2308">许多年前,我写下这样一段文字:在心中珍藏一个磅礴日出,比存多少钱都有价值。那时侯我的心中已珍藏了多少个完全不一样的日出。但我说不出。</font></h3><h3><br></h3><h3>真的是把小村庄给闹大了。时代变迁中的村庄硬生生给刘先生树立起了一个文学的标杆:乡村文学,一个在土地上酝酿出来的名称。想起女儿班主任介绍认识的区作协主席张斌川先生的诗集《一个村庄的眼睛》,相比之下有异曲同工之妙,皆为此类文学的精品。所幸能跟上时代的洪流,在创作的文字里感受一个美好的精神家园。</h3><h3><font color="#ed2308">有时想,一个时代的文字若真从一个小村庄开始,到现在,它也会发展到一个很高的程度。</font></h3><h3><font color="#ed2308">那个时代的文字从别处开始了。我们只是遥远的跟随者。没能紧跟上它或许是我们全部的幸运所在。因为一个时代的文学同时也在其他地方——包括一个小村庄里,不断地开始着。</font><br></h3><h3><br></h3><h3>这个人只能是“我”,一个习惯夜,习惯折腾的人。</h3><h3><font color="#ed2308">有一个人在独自度过长夜。没有桥,没有路。</font></h3><h3><br></h3><h3>做自己想做,自己喜欢的事</h3><h3><font color="#ed2308">生活中最重的负担在人的思想里。</font></h3><h3><font color="#ed2308">人一旦被想象中的活累趴下,眼前的一捆草也会没力气举起。</font></h3> <h3>◆ 《寻找一个人的村庄》纪录片拍摄日记</h3><h3>黄沙梁终究是我们的黄沙里,再怎么折腾,也抹杀不了们生活过的痕迹。影子缩短又拖长,它能期待的又是什么呢?</h3><h3><font color="#ed2308">而渠边村的现实:太阳升起。没有牛拉不动的车,也没有人过不去的日子。唯一的一点意外:太阳升高,我无限伸长的影子一点点缩短——它那么遥远地返回时,我已不在这里。</font></h3><h3><font color="#ed2308">但那根木桩,沙梁下的白杨树,会一动不动地等待自己的影子回来,在身底下待一会儿,又朝另一个方向缓缓走去。</font></h3><h3><br></h3><h3>所以“你”的笔下生了风,不疯魔,不成文。把黄沙梁给闹的人尽可知了。</h3><h3><font color="#ed2308">在这里的许多年间,我就是那个说不上话的人。我一直在听这个地方的人说话,听了许多年。</font></h3><h3><font color="#ed2308">现在,许多人开始听我说这个地方。</font></h3><h3><br></h3><h3>“我”记得的黄沙梁的日常就是这样俗不可耐。</h3><h3><font color="#ed2308">我知道在这里许多年间的许多人和事情,都是这样被太阳缓缓慢慢照醒。没有谁去单个地唤醒他们。</font></h3><h3><br></h3><h3>变和不变像一段描述的文字把那些熟悉的一切和未曾改变的一切交付于“我的心里。”</h3><h3><font color="#ed2308">而我能做到的也仅仅是,把不能被改变的一切深藏心中,当人们改变了整个世界,在一千一万个这样的早晨里,我照着阳光,吸着新鲜熟悉的空气,说出那些永远没改变的东西——千万年里丝毫不变的一切。</font></h3><h3><br></h3><h3>探索和思考,其实就是想的延伸,比想更深、更透彻地看明一个事理。而那些所谓想出来的事不过是拉长了我的镜头。</h3><h3><font color="#ed2308">现在又是我一个人坐在窗口前等候天黑。我比他们更有时间把这些天的事前前后后想一想。</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比这里的人们更有时间把多少年的事反反复复想一想。</font></h3><h3><font color="#ed2308">其实我就是这样一个闲人,他们忙着干事情时我闲着手,四处溜达。</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我从他们干完的事情上想出事情。在他们走完的路尽头,我又往前走一大截子。</font></h3><h3><br></h3><h3>小时候,没人带常混在大姨乡下的家里,跟着我表哥在那片土地上自由自在地奔跑嬉戏。一生的时间无须把那曾在太阳底下的影子忘得一干二净,但我们要明白的是我们无法做一个太纯粹的人。</h3><h3><font color="#ed2308">一个走到麦地尽头,在隐约的田埂上回望村庄,把那些低矮土墙的阴影全都照亮的人。</font></h3><h3><font color="#ed2308">一个走进荒野走向一只虫、一窝老鼠、一只飞鸟的人。</font></h3><h3><font color="#ed2308">不时地走出村庄,又出去。</font></h3><h3><br></h3><h3>我在这块土地上生长,也从这儿走出心里不舍的土地,此刻它的沉睡让我不忍打扰,夜的清梦继续。</h3><h3><font color="#ed2308">一个地方的睡眠是多么美好珍贵。谁也没权利让他们在这个时候醒来。人们的睡眠是绝对独立自由的。没有谁能统治人们的睡眠和梦。所有的统治手段均针对人的清醒。</font></h3><h3><br></h3><h3>写作既是一件可怕的事,也是越接近我们内心的事。它把过去时间的所有记忆用文字的形式传递给我们无限的真实,然而越接近真实,我们越惶恐,这些文字可以一个不剩的留下来,我们的生活却隐去在不断逝去的时间里。我的山川故里,我的黄沙梁,我那一个人的村庄相对于那些在时代洪流中,在岁月变迁中了无痕迹的村庄是幸运的,不幸的是它的真实只留存在了文字里。我们再也找不回初心开始的地方。<br></h3><h3><font color="#ed2308">写作是一件真正可怕的事情。</font></h3><h3><font color="#ed2308">时光消失,文字留下。文字留下了什么。相对于千千万万个消灭于时间中了无痕迹的村庄,一个被文字记住的村庄也许更不幸。</font></h3><h3><br></h3> <h3>在刘老师这本书的引导下,感悟出了一些心灵的文字。这些文字,氤氲开来,是莫名的感伤,也是对远方莫名的眺望。黄沙梁,就这样走进了心里,像一首流浪在远方的诗,有孤单,也有期盼。</h3> <p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谢谢欣赏</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