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儿时拾过的笋壳叶

朝华夕拾

○图文原创丨朝华夕拾

暮春的山乡，毛竹笋在悄然猛长。几天功夫不见，一根根原本粗大的黑头笋，很快就长成了一棵棵高大的嫩竹，而裹在身上的片片笋壳叶，开始随风飘落，随即竹节处的嫩枝条也慢慢舒展出来。

在山里长大的我，从小就目睹了竹笋由笋变竹的生长全过程，眼看那些日渐茁壮成长的竹笋，脱落了全身的笋壳叶，露出了嫩绿的竹杆，那新老交错的竹林，倚竹听风，生机蓬勃，挺拔伟岸。

周末回老家，走过这条翠竹林荫的小道，我的眼光透过竹林，寻觅挂在竹杆和脱落在地上的笋壳叶，这些叶子身上长着细密的茸毛和黑色的斑点，不禁让我回想起儿时曾经拾笋壳叶的情景来。

那是值钱的“特产”。让时光倒流，让记忆回放。那是七十年代中后期，当地供销社开始收购笋壳叶，说是“特产”，大有用途，既能当封坛包装材料，又是很好的做纸原料。原来一直落在山上无人问津任其腐烂的笋壳叶，忽然变成了值钱的宝贝！村民们的眼睛发亮了！

眼睛一亮，心里发痒。大家按捺不住了，男女老少纷纷上山，去寻找笋壳叶了。家乡的毛竹山上，到处涌现了三三两两的拾笋壳者。

初夏的山中，早晚微凉日中暖和，正是干活好气候。有的人一大早就出发了，为的是多拾笋壳多赚点钱。虽然每百斤的收购价格按不同等级只有3元、3.50元和5元不等，但在那个靠工分和分红维持生活的年代，这笋壳叶就是村民的“摇钱叶”，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从四月下旬开始，人们就抽空上山拾笋壳叶，一直到五月底，拾到新生嫩竹上的笋壳全部掉光为止。勤劳的农家最多或许能赚上二十多块钱，也是一笔大收入了。

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农民能赚一元是一元，能赚一毛多一毛，积少成多，补充家用，何况那时供销社要收购的农特产品也不多。

笋壳叶能够被供销社看上，算是“幸运”的了。村民们能不高兴吗？刚好初夏之时农事还不忙，正是上山捡拾笋壳叶的好时机。

老家广渡山多田少，毛竹山面积达三千多亩，分布在盘山、西坑、东坑、步路坑和嵩峰山等山上。一些近山矮山上的笋壳，很快就被人拾光了，若要去捡，只有到远山高山的毛竹山上去。

那时我家离西坑最近了，老屋后山就是一片毛竹，风吹叶落，可谓近水楼台。但要拾多还是要多去爬几座竹山的。只要能拾到笋壳，也不顾山高路远了。

我紧跟着大人，毕竟有些山路还不熟，担心落下难觅回头路。我边走边拾，并将张张笋壳收拾整齐，扎成一小捆。不知不觉中很快就到中午了。

不管捡多拾少，一到中午时间，我们就会返回家吃中饭。但有时确实山高路远，来回要浪费不少时间，就索性带饭上山了，从上午拾到下午太阳落山，这样就满载而归。

难忘曾经“闯了祸”。儿时拾笋壳，我喜欢结伴而行，就像暑假砍柴那样，会叫上邻居好伙伴一同上山去。大家在一起，干活就开心。这也许是每个人童年时期的共同天性吧。

正是因为顽皮凑一块，上山干活才会有故事。由于拾笋壳的人较多，地面上已所剩无几，高处又难爬，急得不知如何好。这时有人提议摇笋杆。

我们同时仰望那嫩竹杆，只见竹杆下半部的笋壳叶脱光，还有上半部紧裹着。但也有一些已松开，若有风吹也能坠。那伙伴出手也快，一边刚提议，一边就动手摇起嫩竹杆，果然被摇下几片笋壳来。

有人想去抢了，他急了。连忙大叫“不许把我捡去，是我摇下来的”。经他一阻止，那人的手也缩回来了，一脸的难为情状。

你能摇，难道我就不能吗？我们几个都开始摇竹杆了。那阵子，真是好看极了。片片笋壳纷纷落，地上阵阵“扑突”声。有的笋壳叶还在空中旋转一番，飘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形，才慢慢落到地上。

后来，大家越摇越起劲。意外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只见小坤的那根竹笋头被摇断了，“扑”的一声掉到地上。大家立刻停下来，知道已经损坏了一根毛竹了。

此时，刚好有位大人路过，看到有嫩竹头摇断在地，就很严肃地问：是谁摇的？这根毛竹就毁灭了。这是集体的毛竹，损坏要赔偿的。

后来，我们认出这位大人是生产队长。我们知道这下闯了祸，个个低头不语，有点悔不当初。但又不敢自报家名，让父母知道也是要挨骂的。

最后，队长看我们还算比较老实，没有人吭声，更无人狡辩。估计我们已知错，也就没有刨根问底，又说了几句批评教育的话，并告诫我们说，“你们今后不能再犯了”。就当作是“处理”过了。

没想到，拾笋壳叶还会”闯了祸“。这次摇竹杆事件，给我印象很深，教训也很深。后来我们就不敢再去摇笋壳了。从此，集体的概念在我心里扎了根。

我们只得老老实实在竹林地上寻寻觅觅，谁先发现谁先下手。累了，就坐在山地上休息会，山风习习，竹叶沙沙，享受片刻的惬意。

其实，拾笋壳叶也要注意安全的。有一次我抱着一摞笋壳，从高处往下走时，山路坡陡较大，我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张潮湿的笋壳叶上，哪知此物还会打滑，当时就连人带箬摔倒在地，痛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费了好大的劲才直起身。最后，还是忍痛拐回家的。

难度最大是捆扎。凡是拾过笋壳叶的人都有一个同感，那就是捡拾容易捆扎难。如果没捆扎好，挑到半路说不定还要“做把戏”。什么意思？就是路上会挑散了担。内行不内行，一看便清楚。

捆扎笋壳叶与捆柴禾不同。捆柴要简单容易的多，而捆笋壳就比较化功夫。别看那卷筒形的笋壳叶，不是随便一捆就成的，至少要分三步才能完成。

那是我从大人们那儿看到的。第一步是把一卷卷笋壳扎成一小捆，第二步是用竹篾或绳子把小捆又扎成一大捆。

这还不算扎好，因为单独的一捆难以用柴冲穿插起来挑。还有第三步，就是把两捆上下相接，外面夹上一些毛竹片，再行二次包扎。许多内行的人就是这么捆扎的。

当然也有简单化的人。他们一怕捆扎比较麻烦，二怕山上拾不到那么多，于是就挑一担空畚箕上山，把拾来的笋壳叶直接装进畚箕担里，这样既省时，挑起来又方便。

从山上挑回来的笋壳，还是半干品，水份较多，不能直接挑到供销社里去，需要重新晒过。尤其是刚从嫩竹上掉下来的，需要较长时间的翻晒。

晒笋壳叶的功夫更大，要一片片均开，一天天翻晒，要是遇上下雨，还要连忙收回来，第二天接着晒。直到晒干，毫无水份，才算符合收购要求。

遥想过去，赚钱不易。百斤笋壳，几经折腾，才赚那么三五元钱。现在听来，好像不可思议。但那时的事实的确如此。

今天，当我回乡站在这条竹林小道上，五月初夏的山风，又吹落了片片笋壳叶，当年的情景仿佛又重现。那时值钱的东西，早已成为历史的遗物，如今静静地躺在大自然的怀抱里，或许正在做着昨日辉煌的梦。

一片笋壳叶，一段赚钱史。40多年前拾笋壳叶的经历，令人难忘，也发人深思。原来农民致富的意识和欲望，历来都是自觉而强烈的，勤劳朴实的家乡农民，如今遇上了改革开放的阳光雨露，终于实现了美好生活的梦想。

绿水青山，换来山水家园。转山转水，转出美丽乡村。但愿家乡人民紧跟乡村振兴的步代，在新时代创造幸福美好的新生活！

背景音乐/倚竹听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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