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细嗅蔷薇

竹槿的半山雅集

蔷薇开了，沿着东塘街致和塘（古为至和塘）边，一堆堆一簇簇，开得热烈而娇羞，奔放而素朴，像极江南小城的气质。

这条街，是我生活过的地方，小河，石桥，老树，它保存了昆山老城区片玉般清新的风貌，让我记得这是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这条街，从单调到繁荣，在岁月变迁中始终没有失去江南人市井人生的滋味，也见证了我曾经孜孜奋斗的足迹。这条街，让人看到的从来不是沧桑，是质朴，是厚重，是沉淀……

斜阳脉脉水悠悠。高板桥边那株老树，挂起了成串成串碧绿的“小金鱼”，那是童年时代小伙伴间玩耍的风物。这种树从小熟悉，却不知其名，直到这几日两次造访高板桥，突觉脑洞大开，它不就是古诗“水绕陂田竹绕篱，榆钱落尽槿花开”中的榆钱树么？那成串成串碧绿的“小金鱼“像极了古时候的钱币。

榆钱轻摇，碧水微漾，条条碧绿层层翠，那一个个“钱币“，如四季春秋，如匆匆脚步，如酸甜苦辣，如生命中的人来人往，如每一次的成长和收获，串在人生路上，串在生命长河边。回望，无论风，无论雨，无论阳光，无论冰霜，都成为淡然一笑的往事。

往事在五月春风里飘过，眼角的皱纹掩不住眸中的清澈，当年的笑意仍在，脚步却越发坚定和从容。花红水碧间，一切都那么安静，静得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听到了岁月甜甜的浅笑，仿佛有人在说：所有的辛苦都不会白费，它正凝结成花，许你半世芬芳。

走过半生，物是人非，人是物非，如果要细细清算，也许会有太多太多的悲情和不甘。明显，这不是生活最佳方案。不如学做清风，拂去尘埃，不管多少悲情和不甘，沉入河底，让清水长流，心境明亮地走进后半生。

蔷薇伴着馨香，会心点头，在清风斜阳里。

有人在身旁轻吟“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这是英国诗人西格里夫·萨松在他诗歌《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 中的一句“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余光中将其翻译为“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从此成为经典。

其实，每个人都活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中，不同的是这三者占据心灵的比例有多有少。对于过去，说忘记那是说谎，谁没有过去，谁能真正遗忘过去？对于过去，不值得沉溺，不值得追溯，不让过去消耗美好时光，可以相忘于江湖，可以抽离转身。人生最重要的是态度，态度明朗，生活才有方向。

对于未来，无法预见，再多再美的期待和承诺都只是心情和语言的堆砌，空乏遥远，不可触摸。与其全身心去筑一座空城，不如选择微笑静待，在心灵的门前屋后先行栽下百花千草，浇水施肥，静待花开，以不变的丰饶泽厚的心灵来对应万变。

所谓不变，即现在，此时，此刻。对于现在，是一个小河淌水一般的概念，现在不是不动的，它时时在流动，向前。每个人都是“现在”这条河的守护神，你为你的“现在之河”做过的，若干年后，河会铭记，会以不同的风貌呈现在你人生之中。

对于我的“现在之河”，我愿意为之清淤，在她的两岸栽下梧桐清竹，栽下榆钱槿花，还有那一簇一簇的蔷薇。我要在河里种下荷花，学会游泳，为她修一条船，用我的梧桐枝当船身，竹当橹，船上挂着榆钱槿花和蔷薇。

我的船不为远行，只为静待，静待一个没有脚本的传奇。只为守候，守候一个没有誓言的真诚。只为无愧于自己唯一的人生，无论走到哪，做什么，选择什么，人生都应该靠自己去建设，而不是依存。无论何时何地，我将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这是我要守护好维护好“现在之河”的全部理由。

一株树是一道风景，两株树会让人更觉坚挺丰润；一个人是一种美好，两个人更显人生的风姿绰约。无论世事沧桑，只要愿意，你的船可以渡向我；只要你呼唤，我的船随时能渡向你。每个人的前路从来不会一路顺风，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不会。我能做的就是为前路修好船。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人生就是在猛虎与蔷薇之间穿梭。当你心中猛虎乱窜时，生活给你的是一地冷漠；当你心有馨香时，蔷薇悄然绽放。不管过去，别说未来，我只要现在，我只要此时此刻，用有温度的心走自己的路，守护好我的“现在之河”。蔷薇也好，梧桐也好，都在对着我脉脉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