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琴书

九舟渔府孔祥亚

作者 九舟渔府孔祥亚

古镇皂河因运河之利，自古以来为苏浙漕运必经之地。殷富甲于附近城镇。运河边有一御码头，传说是乾隆皇帝下江南时龙舟停靠之地。

此时正值光绪初年，这日正是初夏，风和日丽，人群熙攘，来来往往的商船络绎不绝、靠近路边有一块光滑的的硕大石头，石头边上围着一群百姓，男男女女和十几个小孩，正自聚精会神的听着一男一女在唱戏。

那男女二人皆是三十来岁年纪，脸上布满了风尘之色，那男的一件青布长袍早洗得褪成了蓝灰色。稀疏的头发结成辫子盘在头上，只见他二人一人拉坠胡，一人击琴打板,只听的那男的唱道：接又接连又连，接接连连打蛮船。 刘武举，他到湖南卖焦枣，一十二年未回还。永成县的年头坏，永成县的大灾年。 针穿黑豆上街卖，河里杂草上秤盘。 谷子卖到三吊六，高粱不卖三吊三………那男的唱了一段后停下说道：“刚才我唱的是朝廷有一家张姓运粮官一一江南人,外人称其为张老蛮,他率领奉旨运粮的蛮子船队在京城缷完皇粮后,驾驶空船返回江南的途中,路过此地的卖人市场。张老蛮相中了刘瑞莲年轻美貌,便将其买到船上。

刘瑞莲伤心难过,在蛮子船上放声大哭,恰巧其娘家哥哥一一武举刘景川驾船返乡,听见哭声,发觉竟是自已的胞妹,他便施展武功,飞身上了蛮船。当他得知妹妹被卖,一怒之下,便大闹蛮船,打败了张老蛮,救出了胞妹。

两人说唱了一段便向围观的观众唱了一个喏：’我夫妻二人来贵地讨生，还请大家多多捧场“众百姓便有人拿出两文三文，放入木盘，霎时间得了六七十文。这男人抱拳谢了，将铜钱放入囊中，便欲起行。

百姓中走出一个二十来岁男子说道：“李先生，你可是从凤阳来吗？”这李先生见他身材瘦弱眉清目秀，像是见过。便道：“正是”，那男子道：“小弟作东，请先生去镇上饮上三杯如何？”这李先生大喜，说道：“素不相识，怎敢叨扰、小可我就是一个卖艺的，叫我“先生”我是万万不敢当的，本人名叫李义成，请问大哥贵姓？那男子说道：“小弟名叫陆成金，泗洪人”，这陆成金说着话便帮李义成收拾起行李来，收拾妥当后陆成金前面引路，御码头有一大道，约行数百步便进入镇区，镇上路人行人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热闹异常。三人信步而行，陆成金路上得知同李义成随行的是他的妻子，三人又寒暄一番，忽然之间、一阵微风吹过、飘来一阵香气，乃是八角、茴香混着热肉的味道。三人半天没吃东西了，早已异常饥饿，当下循着香气找去，便看见一座二层木楼，轩窗处挂着一个硕大的招牌上书九华楼三字，招牌年深月久，被烟熏成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发光，阵阵酒香肉气从酒楼中喷出来，厨子刀杓声和跑堂喝声响成一片。

三人走到酒楼前，跑堂过来招呼。陆成金找了一个靠窗桌子，三人坐下后，陆成金吩咐伙计点了四个凉菜，分别是荷叶粉皮、糖水菱角、芙蓉虾仁，精酱鱼丝，烧了一条运河大鲤鱼，两壶皂河当地酿的白酒，不一会酒菜便端上桌来。

陆成金将三人面前的酒杯都写满起来，三人都是江湖中人不拘形迹，皆一饮而尽。

陆成金见李义成夫妇二人喝酒豪爽微笑道：“兄嫂倒也爽气，只不过酒杯太小，我们换大碗喝如何？李义成回答道“甚妙”，这陆成金听后叫道：“伙计，取三只大碗来，打十斤皂河白酒。”这话一落声，却将伙计下了一跳，伙计陪笑道：“大爷，十斤白酒喝得完吗？”陆成金道：你这伙计，还怕我不予你钱？伙计听后连忙摇头说道：不敢不敢，慌忙下楼取酒，过不多时，取过三只大碗，一大坛酒，放在桌上。

陆成金道：“满满的斟上三碗。”伙计依言斟了。三人没怎么吃菜，又将碗中白酒干了，喝完这碗酒、李义成的妻子脸顿时通红起来，向陆成金说道：“你兄弟二人喝吧，我却真的不能陪你们喝了”陆成金说道：嫂嫂自便，我与大哥对饮。

两人又将皂河大曲倒了慢慢两大碗，喝了起来，陆成金先干为敬，李义成见陆成金长得虽是文质彬彬喝酒确是豪迈 ，倒颇出意料之外，哈哈一笑，说道：“好爽快。”端起碗来，也是仰脖子喝干，跟着便又斟了两大碗。陆成金笑道：“好酒！好酒！”呼一口气，也将一碗酒喝干。李义成见状又一饮而尽。

他二人这般须臾之间已喝了三大碗白酒，登时惊动了九华楼楼上楼下的酒客，连楼下的刘掌柜也上楼来围在他二人桌旁观看。不一会人群中挤进一个大汉，人未到桌前，声音倒是先传来过来：“兄长一桌的可是李义成先生”，李义成循着声音见到来人，只见此人“方正大脸，两道眉毛粗壮威武，眉目之间同陆成金长得甚是相似，陆成金连忙介绍：“这是我的二弟陆成银”，李义成同陆成银互相抱拳唱喏、相互就请入座。这陆成银长得虽是粗鲁模样却很健谈。他给李义成满满的倒上一碗酒，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说道：“我先敬先生一碗酒，我兄弟二人平素对先生的才艺甚是佩服，对先生的人品也极为敬仰，我二人愿追随先生，鞍前马后服侍先生，还请先生收留。”陆成银话说完后将酒一饮而尽，李义成见此情景：“想到自己夫妇二人闯荡江湖确需有人作为帮手共创大业，眼前这二兄弟确是绝佳人选”.李义成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接口说道：“承蒙贤昆仲看的起在下，以后我们兄弟三人共同进退，同闯江湖吧”。陆成金见李义成应允大喜异常、连忙吩咐刘掌柜取来香烛，就桌敬茶叩拜李义成，至此成就一段梨园佳话。

后李义成在皂河镇西王春圩开宗立派，名为柴门，订门规、排班辈字号，其字辈号为“道清通玄静，远长守太清，忠礼智诚信，何教永元明”二十个字。李义成被推选为教主。光绪末年陆成金、陆成银兄弟因与老师李义成意见分歧，不受其门规约束，跳出柴门，自创门户为陆门，从此琴书分为柴门与陆门两大门派，固宿迁地处北、泗洪在南，则有南、北门之称。

开宗立派后，打扬琴很快便发展壮大起来，在苏北、河南、山东等地进行流动演出，深受百姓喜爱，并在演出过程中广收徒弟，他们开始演唱长篇书目，有根据乾隆年间发生在宿迁东关口的真实故事编演的看家书目《打蛮船》。以及后来出现的《王天宝下苏州》《李双喜借年》《张秀才赶考》《金镯玉环记》等30多部长篇书目。因演唱时以扬琴为主要演奏工具所以群众称之为“扬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