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逝的燕雀......

阿珍散文原创

文：汉珍

图：网络

终于，那只雏燕羽毛丰满，蹦离窝巢，一抖翅膀，飞出老屋，箭似地直插天边，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仰着头，一脸的怅然……

豫东平原是鸟的天堂。春天，杨柳吐绿，白絮飘飞，忽如一场春雪不期而至；桐花和楝树花，胀紫了脸庞，独特的香气沁人心脾，连鸟儿都兴奋得像开了春。

到了秋季，别说笑弯了腰的谷穗，只那高高地挂在枝头，紫红发亮的枣子、黄灿灿的柿子，就引来成群的鸟雀叨食。

我家南门前的那一棵大柳树，更是鸟的乐园。硕大的树冠，遮天蔽日，罩住半个打谷场，茂密的绿和盎然的生机，成为鸟儿们快乐的家，斑鸠咕咕，麻雀喳喳，家燕啾啾，好一派热闹景象。

树荫下，村民们端起大海碗，慢悠悠地吃着饭，家长里短的侃大山，交流着或远或近的消息。那个年代，这是乡下劳作之余，最惬意的休闲时光。

纵然，家乡的鸟雀品种繁多，但在乡亲们的眼里，燕子是鸟中的生灵，圣洁、吉祥。它没有麻雀的叽叽喳喳，惹人心焦；也没有黄鹂的高傲，远远地站立枝头，自顾自的鸣着翠柳，不给人亲近的感觉。那燕窝，就筑在房梁上或屋檐下，从不介意与人的近距离接触。

燕子体态轻盈而美丽，头部栗色，披着黑色的燕尾服，莹莹地泛着蓝光，肚子上的羽毛洁白如雪。一对又窄又长的翅膀，飞起来似离弦之箭。

读贺知章《咏柳》“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诗句，分明感觉“风拂杨柳依依，轻燕盈盈飞掠”的景象。

燕子是春的使者，见到燕子，似乎就提醒人们：春天来了！它的飞临，带来春天的斑斓和丰收的讯音。乡亲们钟爱它，不仅仅是外在的美感，更是人们田园里的好帮手，象征着勤劳一族。

那燕窝，就是燕子们一点点用嘴衔来泥土、茅草、羽毛，再混合上唾液，精雕细琢而成，堪称完美的艺术作品。

出差北京，我曾仔细观察过前门楼上空成群的飞燕，并查阅过有关资料。原来与豫东平原上的燕子不是一个家族。

故乡的燕子学名叫家燕，前门楼飞檐上栖息的燕子，学名叫楼燕。它的形态粗狂，没有家乡燕子的俊俏；叫声尖厉，没有家乡燕子的呢喃；羽色混沌，也没有家乡燕子的纯净。“月是故乡明”，这恐怕是永远的家乡情结吧！

燕子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当秋风萧瑟、树叶飘零时，它成群地向南方飞去，躲避严冬的冰霜和凛冽的寒风；当春暖花开、柳枝发芽的时候，它又飞回北方，沐浴温暖的阳光，生儿育女。

但无论迁飞多远，哪怕隔着千山万水，它依然返回故乡。真是“岁岁春临花绽放，年年此时燕归来”。

每年春天，燕子都会飞临我家，衔泥、筑巢、呢喃、秀恩爱。燕子的到来，给我家带来祥瑞、生机和快乐！

麦忙时节，田野里昆虫翻飞，正是燕子生儿育女好的时机。当老燕子叼着虫子迫切的赶回燕巢时，四五只雏燕齐刷刷地探出脑袋，张开夸张的黄嘴叉，发出一阵阵稚嫩的“叽叽”声，等待老燕子喂食儿。

有一次，我实在控制不住痒痒的心理，趁家人不在，拿起竹扫帚捅破了燕窝。一只雏燕掉了下来。丢失了孩子的老燕，急得在屋里屋外打着旋、嘶鸣地抗议着，却又无可夸何！

我如获至宝。有了这只小精灵，生活丰富多彩起来。每天放学，欢快地跑到庄稼地里，扑捉那种叫做“扁担”的青色蚂蚱。因为这种蚂蚱嫩，鸟儿最爱吃。

星期天，我带它到田野里放风，小燕子在草地上蹦来蹦去，引来小伙伴羡慕的眼光。渐渐地，雏燕长满了羽毛，两只爪子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指，煽动着翅膀，张开大嘴讨食儿吃，好生让人喜欢！

这不禁让我想起本纪世初的前几年，一股刮遍全国的，在青少年里养电子宠物的热风。起初，孩子们聚在一起议论，如何废寝忘食，给鸡啊鸟啊的喂食、打扫卫生，我竟以为活物。

后来，不禁为自己的落伍和愚钝哑然失笑。深入想来，心头不知啥个滋味：是电子技术为孩子们的想象力插上了翅膀，还是钢筋水泥和现代生活方式割裂了大自然，禁锢了孩子们快乐的天性呢？

不久，我与燕子的快乐时光就打破了。那天，在县城工作的父亲回到了家里，看到房梁上岌岌可危的鸟巢，一向性格温和、很少发脾气的父亲，狠狠地训斥了我一顿，并很快发现了秘密。

至今我还记得父亲的劝导：燕子是益鸟，迟早要飞的，养燕子害眼病，手心出汗，赶明儿给你掏只麻雀吧！尽管心里委屈，但我还是不情愿地交出了那只小精灵。

父亲搭上梯子，找来棉絮、麻绳和茅草，和上泥巴，修复了燕窝。饱受分离之苦的燕子一家终于团聚了，可我却每天仰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那只曾与我朝夕相伴的燕子发呆。

渐渐地，羽翼丰满的小燕子不安分待在鸟巢里了。聪明的它们，会撅起屁股，将粪便拉在鸟窝外面，还挤挤扛扛，跃跃欲试，展翅欲飞。终于有一天，燕子飞出屋外，在夕阳的映衬下，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来，绿水人家绕”。春去秋来，花开花落，燕来又燕去。

那以后，我再没养过燕子。那只乳燕是我孩提时代的唯一，虽历尽岁月铅华，依然是心中永远的怀恋，愈难得，愈显得格外的弥足珍贵！

多少年后，我释然了。《庄子·秋水》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是啊，蓝天，那本就是燕雀的家，它是大自然的宠儿，在搏击风雨中适者生存，在自由翱翔中体验快乐，在追逐飞蛾中获取能量，才谓之鸟！

看到资料：地球上的森林正以平均每年18万平方千米的速度减少，大约半数湿地遭到破坏。这无异于焚琴煮鹤。

森林、湿地是鸟儿赖以生存的家，生存空间萎缩，大气水体污染，雾霾天气密布，若干年以后，蓝天白云、鸟语花香的美景，该哪里去寻？

有句公益广告：眼泪是地球上最后一滴水。莫不是电子鸟也会成为地球上最后一只“鸟”？但愿家乡的田园水碧、风清，花香、鸟鸣，依然展现着纯美的自然画卷！

我在想，穿越时空隧道，回到童年的彼岸，我还会剪短鸟儿丰满的羽翼，不问青红皂白塞入笼子吗？

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