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斗】

严歌

<h5><span style="font-size: 15px;">编辑、摄影/严歌、严婳</span></h5><h5>文字校对/Kathy简</h5><h5><span style="font-size: 15px;">客坐/陈丹青</span></h5>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15px;">齐照刚/视频朗诵(烟斗)</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严歌</p><p class="ql-block">编者按/散文是情之所惑,字之所诱的喷发。把着烟斗,面对死亡,动了情,动了心,不得不写…</p> <p class="ql-block">前段时间,左胸口得了疱疹,似乎痛到死亡的边缘。生活和情绪极其不稳定,医生劝我戒烟,身边的她也唠唠叨叨的。</p> <p class="ql-block">其实,我也想过戒烟,人毕竟到了中年,生命尤其的珍惜和保养。于是想通了,把所有的烟送人了,内心觉得像放飞似的轻松。</p> <p class="ql-block">三天,还不到三天,烟瘾就犯了,浑身不自在,神情恍惚地去找烟抽,没找到,是啊,前几天都送人了,挺后悔的。于是一屁股坐在了藤椅上,突然间兴奋了起来,烟斗。</p> <p class="ql-block">烟雾从牙缝间隙轻轻逸出,淡淡地滚着卷,腾向高空,顿时一种解脱的快感油然而生,于是,大口大口地抽了起来。</p><p class="ql-block">风来了,旋转的烟雾响起了死亡的鼓掌。</p> <p class="ql-block">回想起刚开始抽烟的时候,一天,一支烟分好几次抽,那是我的心在兴奋和忧郁中徘徊。</p><p class="ql-block">从我个人而言,烟是可以消除疲劳和烦燥的,尤其当我在深夜写作时,至少可以放松神经,增加一些肢体语言,松弛的造型以及享受烟雾的乐趣。</p> <p class="ql-block">配上一把民期铜壶,一只青花瓷杯,壶里泡上龙井,滤过后,再倒上八十温度的水,碧绿的茶叶便一片一片慢慢的下沉。先别喝,吹上两口气,咪一小口,再发出长长的吸水声,声音很细长、委婉,像是在品少女的体香,直捣醉魂。偶尔会有一片茶叶进入嘴里,细细的啜嚼反复体味,直捣舌尖味觉。</p> <p class="ql-block">喜欢喝茶是因为想抓住最后一叶鲜嫩的、充满生机的绿,它像一股清泉在骨子里流淌,抚慰着我的心。</p> <p class="ql-block">而现在感觉到死神被困的无奈,声音在风中呼呼地叫,托着我的肉体摇坠。</p><p class="ql-block">我这辈子是和烟和茶呷上了,反正我都在地狱间徘徊…</p> <p class="ql-block">说起抽纸烟改抽烟斗这主意还是我朋友著名画家陈丹青出的呢,我觉的这主意不错。</p> <p class="ql-block">其实,我家里收藏着一大堆烟斗,于是,随意挑选了一只比我年龄大得多的石楠根老烟斗。世界文豪马克·吐温说:"如果天堂里没有烟斗,我宁可选择地狱"。虽然夸张了些,但!认同。</p><p class="ql-block">老实说我对烟斗有些癖恋,原因在于注重它的材质、它的造型,它的年代变迁与沧桑阅历。世界很多名人都比较喜欢抽烟斗,譬如:福尔摩斯、丘吉尔、斯大林、爱因斯坦、牛顿…</p> <p class="ql-block">在烟斗里充满了各种神奇而有趣的故事,这些故事会让你着迷和沉沦,充满好奇和亲昵。凭着从骨子里涌出的冲动,热烈去追寻。</p><p class="ql-block">烟斗,像是狂热中的初恋,当然,对于不抽烟斗的人而言,很可笑。</p> <p class="ql-block">喜欢烟斗的起源,不得不提到一个人一明轩,明轩是我的知己,在纽约古玩圈里摸爬滚打了好多年,人称古仙。去淘烟斗也是她出的主意。</p> <p class="ql-block">古玩市场位于曼哈顿25街的一个室外停车场内,远远看去乌鸦鸦一片。明轩带着我很快就找到了一处有买烟斗的摊位,老板是个老外,似乎对她很熟,眼睛色咪咪地盯着她笑,"老色鬼",我醋意的偷骂了一句,骂归骂,可人家的宝贝我是一个都没有落下,打包走人。</p> <p class="ql-block">我一边小心翼翼惦量和抚摸着烟斗,一边想起了初恋时她坐在我腿上的那个样子,我笑了,笑得很灿烂,眼睛都笑开了花。从那时起,我和烟斗结缘了。</p> <p class="ql-block">为了搞懂烟斗里的门道,特意请教了高人,"首先轻轻地将烟草揉散进斗钵,直到自然溢满为宜,然后,用手指柔柔地压至半斗满,再添烟草至满溢。打火机是专用的,点烟也很讲究。先慢慢在烟草的外面边缘点一周,再直入中心,完全点燃烟草后,开始享受抽烟斗的节奏。抽烟斗是门艺术,需要不断积累经验,摸索出合适的节奏,我们小时候玩过的爆米花风箱那种"。</p> <p class="ql-block">烟斗的烟道很深,很缜密,你懂它,才能解开它。"烟斗客至少具备三把,满足不同的需求,口感浓一点儿的,淡一点儿的或者是温和一点儿的,反正任你所好吧,思考问题时,握一只烟斗也有如神助"。</p><p class="ql-block">我大多是晚上抽,过后把烟斗用法国干红擦洗一遍。</p><p class="ql-block">几天下来,才明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装填烟草,点烟,清理烟斗,烟草保存,窖藏陈化,烟嘴的翻新、松紧调整等等,无不需要热情和耐心。</p> <p class="ql-block">有人把烟形象生动地描述了一番,"香烟是用于匆匆解决欲望,用后即弃,不留痕迹,但健康风险较高;雪茄不单可以解决欲望,还能于人前炫耀一番,钱散烟空;烟斗享用过后,需要费心抚慰一番,长久维系,常伴终生"。</p> <p class="ql-block">也有人根据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把灵魂分成欲望、精神和理性三个方面的理论,跟香烟、雪茄和烟斗作比喻。说,"抽香烟像快速解决食欲和性欲,过分沉溺欲海的话,自然容易与死神打上交道。抽雪茄有点崇拜的意味,是表露雄风,寻求认同以及追名逐利的潜意识表现。而烟斗则具有哲学家的特质,表现出男人的坚强和重恒久,并创造烟草的室韵"。</p> <p class="ql-block">一杯茶,一斗烟,风和宵月、清闲雅致。茶的清雾、斗的烟云,就像是少女的红点儿在你两鬓厮磨。正所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宋《林逋》。在平仄词韵、书笺豆蔻中享受并贪婪,品尝着烟草赐予的香味,追问初恋芳香撞击的惊喜……细啜慢品,调整呼吸的韵律,以求达到人斗细品合二为一最高的境界。</p> <p class="ql-block">“我向往那个星夜,那个只有你依偎在我手里的温暖之夜。”</p><p class="ql-block">我靠在点着明灯,写有深夜食堂的门槛上,对着月光,点上烟斗,思考、冷静、稳定、内敛,最后是谦让…</p> <p>马克.吐温说,如果天堂里没有烟斗,我宁可选择地狱。</p><p><br></p><p>我说,如果生活里没有烟斗,我宁可选择死亡!</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齐照刚近影</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