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草原

随风

呼和浩特，青色的城。大概是蒙古高原辽阔旷远，广袤无垠，又多风缺水，气候干燥，所以远古而来人们就向往青青绿色，故而得名呼和。五月一日早8点半，青色城市沐浴在白晃晃的阳光下，气温9度。这个温度不同于我江南的9度，不冷。车穿过呼市，前往包头希拉穆仁草原，里程大约二个半小时。90后导游小伙郭帅，蒙汉混血儿，应该是帅的吧，帅黑帅黑的。我更喜欢他的蒙古名字，塔拉，草原的意思。

塔拉带我们去往希拉穆仁草原。五一时节，蒙古高原才刚刚苏醒，白光吹风冷，满目无青色。车行在初春的高原，我们在北朝民歌里回味梦中的草原：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民歌里的草原，辽阔壮美，草盛羊肥。塔拉提前预告，即使在8月最好的季节，草原与我们心中的风景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其实，我们去往远方，更多的是因为心中有梦，途中有伴。而最终的目标，关乎风景，关乎心情，更有风景中的你们。

还未到草原，塔拉说已经有一场仪式隆重的下马酒等着我们。下马酒，神秘的马背民族，会以怎样的豪放与甘醇迎接我们呢？

车行在高原山路上，一路颠簸，两旁光秃秃的山掠过窗外，满山的石头及干土。偶尔有一小片灌木样的植物，可怜的苍青色妆点着高原的春色，这大概是人工栽种的。

思绪飞远，想像着八百多年前，铁木真驰骋在这片北方疆域，长风浩浩，万马奔腾，战旗猎猎，南征北战、东奔西突 ，统一了蒙古各部，铁骑横扫欧亚大陆，开拓了蒙古帝国历史上最大的疆域版图。人类历史的起源与发展进程，从来都不是和风丽日，从来都充满了血腥与残酷，充满了拚博与争斗。自然界优胜劣汰的竞争法则，在这片广袤草原上得到了充分展现。血性与强悍，力量与豪迈，成就了草原的英雄成吉思汗。

中午12点，希拉穆仁，以最原始的样貌等着我们，以最炽烈的阳光和一望无际的荒凉迎接着我们。蓝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黄黄的草原，稀疏的小草远看近却无。

但是，草原有热情的牧民，有热烈的下马酒，有可爱的蒙古包，白底蓝花图饰，我想这样的颜色搭配也是源于蓝天白云吧。还有洁白的哈达以及繁花锦织的服饰迎接我们。

下马酒，蒙古族有一段传说。北方游牧民族皆擅骑射，弯弓射大雕，故而大拇指上配戴板指以助拉弓。铁木真曾经用大拇指上的象牙板指，检验结拜兄弟扎木合端出的三杯酒，从而保全了性命。在金戈铁马的年代，各部族间的厮杀不断。为防止被暗害，无论是谁，每次在饮酒时，都要学着成吉思汗的样子将拇指上的象牙扳指伸到酒中，看扳指变不变色，敬完天、地、祖宗之后，就能验出虚实，如果没毒就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久而久之，这一从征战中得来的习惯就演变成了迎宾待客敬酒的一种礼节。

随风一行十人，刚到草原，盛装蒙古袍的男女便笑意盈盈，端着雕花银杯，醇香的美酒清澈透底。因为有导游的介绍，我们也装模作样地蘸酒三敬，最后才小呡一口，这高原60度的烈酒火辣劲爆。

给我一片白云一朵洁白的想象，给我一阵清风吹开百花香。草原策马奔腾，一直是去草原的向往。可真的跨上马背，却是战战兢兢，提心吊胆，担心马儿飞奔起来驾驭不了。随风选了一匹看上去比较温顺的白马，与其他各色十几匹马，并驾齐驱，马蹄声里，尽是女人的尖叫。当然扬鞭策马的是那套马的汉子，控制着马群的速度，缓缓前行中，偶尔小跑一段，加深着我们在草原骑马的记忆。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这一刻，放空身心，草原流浪，是对尘心最好的抚慰。

五月草原的风，被太阳照得温暖起来，不远处的敖包山孤孤单单的落在蓝天黄沙上，它曾经为蒙古族男女相会指引方向的功能已渐退去，十五的月亮升上天空时，那边可还有心爱的姑娘？敖包山上的经幡飘扬，召示着蒙古人不变的信仰，长生天保佑着牧民安康草盛肥羊。

草原暮色降临，星火点点。一场欢乐的诈马宴等待着我们。诈马宴被誉为蒙古族的第一宴，距今已有700多年历史，是蒙古族的满汉全席。《蒙古风俗录》中记载，蒙古食谱中最为贵重的膳食是整牛、整羊宴席，蒙古人统称诈马宴。源于元世祖忽必烈犒劳宗亲大臣近侍的宫廷盛宴，对入席者的身份及着装要求严格。导游塔拉说，蒙古语“诈马”音译为同色，即必须着同色衣服入席。我倒喜欢这样简单直接的说法。因此我们在蒙古姑娘的指导下，尽管听不懂她的蒙语，依然顺利地换上了蒙古族盛装，过了一把“王妃”瘾。

诈马宴，热烈喜庆。满堂的花团锦簇，悠扬的马头琴声响起，身着华彩民族服饰的蒙古族姑娘，如翩翩起舞的蝴蝶，热情奔放，曼妙风情。各色奶酪糕点琳琅满目，马奶茶，马奶酒一巡接一巡。歌一曲，舞一曲，声色共欢情。

诈马宴的主题，当然是一对烤全羊，焦黄酥嫩，香气扑鼻，扎彩披红，隆重登场。选上几位“王爷”绕羊三圈，算是对即将入口的美羊的敬仰，感恩草原的馈赠。

“千官万骑到山椒，个个金鞍雉尾高。下马一齐催入宴，玉阑干外换官袍。”此为古人对诈马宴的生动写照。今人虽无法复原，却也极尽富丽，倾情演绎。

从希拉穆仁到鄂尔多斯，沿阴山山脉，自东向西，跨黄河，渐有少许水泽、村庄、羊圈，星星点点的麦田，居然还有杨柳依依，居然还有如江南般可爱的绿色了。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渡阴山”。车窗外的阴山，就是这绵延起伏千里的山峦了。当年被称为的胡马的蒙古族人，如今惠受着少数民族的待遇，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守护着祖国的西北大门。而我们，却渡过了阴山，来看这里的胡马以及不一样的风景。

风从高原来 ，黄河向东流。在蒙古高原，在银肯响沙湾，大漠夕阳如蒙上一层温情的金色面纱，掩去了正午骄阳赤焰的炽烈，驼队悠远，驼铃声声，摇曳着响沙湾的黄昏与安恬。细细聆听，风中可有沙的歌声，轻轻飘来……

在摇曳不定的驼背上，落日余晖，红霞满天、黄沙漫漫都悠远无边，遥望沙海连天处，真实与虚无在瞬间恍惚，天地之悠悠，人之渺缈如散落沙尘。你是风儿我是沙，散散漫漫在天涯。谁的歌声划过耳旁……

闭上眼，傍晚的风徐徐吹过脸颊吹过长发吹过裙裾，时间好像缓缓流动的细沙，轻柔曼妙地，从远古而来，这些细碎的声响，可是响沙湾的先民踏歌而还？

清晨，那一片沙漠还原成远古的沉寂，当太阳升起，它又将在游人与沙漠车的喧嚣中醒来，重复昨日的炽热。我们在晨风微凉中作别银肯响沙湾，作别骆铃摇碎夕阳的梦境，去往鄂尔多斯。沿途渐丰润的绿树，还有一丛一丛的白色花开。传说中鄂尔多斯的草盛羊肥水美，因为季节的原因，我们无缘得见。可是有蒙古帝国的英雄铁木真长眠于此。当年金马鞭遗落的地方，难道是上天的旨意，赐予成吉思汗最美的归园。如今铁骑金鞍悄无声息，寒光剑影已成烟云，双骏飞蹄面对草原雄鹰的群像，铸剑为犁才是英雄的梦想。

遥想当年昭君出塞，这江南的娇弱女子，告别故土是怎样的一步一回头。汉服霓裳代之以厚重皮裘，雨润风柔变成了大漠黄沙，南国丝竹替之以塞外羌笛。“阳关万里遥，不见一人归。惟有河边雁，秋来南向飞。”大漠苍茫，千山暮雪，故国乡思，怎一个愁字了得。

月是故乡明。塔拉说蒙古族人不过中秋节。我就想着，游牧民族游荡四方，逐水草而行，故乡在哪呢？迁徙的月亮，也居无定所，这月亮团圆的中秋，昭君只能邀月对影了。

难怪蒙古族也不过七夕节了。高原无清波池塘，无小河清溪，这长发沐水，揽水自照的七巧节也无载体了。昭君也只能在七夕的月半弯里回想她的香溪碧水了。当然真正的原因还是民族文化、民俗习惯的不同。

好在这里的马奶茶甘醇鲜爽，好在这里的红罗地绣蝴蝶花纹旗袍精美绝伦，好在还有精致的小香包陪着昭君，陪伴着她的大漠时光。

壮士宁死战，汉子耻和亲。这是男人的英雄气，未必是对女人的怜惜对生命的守护。一场战争要付出多少生命，又有多少母亲和女儿在战争中殒命。所以昭君岀塞，换来边关六十年安宁，也不枉她柔骨埋他乡了。昭君出塞十五年，便香消玉殒。呼市城南九里，昭君墓，青冢掩香魂。

在蒙古高原，在鄂尔多斯，在呼和浩特，虽少碧树绿草，却见一树一树的紫色花开，清香盈袖。那是随风喜欢的紫丁香。

丁香树，丁香花，在少雨的北方高原，竟这样倾情盛放。高原丁香，没有雨中的愁怨，却有南国的温婉。

我们没有去看昭君青冢。我们却看到了丁香花，在高原，在她的身边，静静开放。

蒙古高原的蓝空云朵，希拉穆仁草原的辽阔旷远，响沙湾的黄沙漫漫，成吉思汗陵的默然肃穆，在江南不曾领略的高原风光，尽览无余。当然还有高原的干燥缺水，骄阳烈日，飞沙走石，荒漠的粗砺与旷美，也在风中。传说中成吉思汗的白色神驹，已转世轮回七百多年了，它会奔驰在哪一片草原，与我们邂逅呢？

给我一片蓝天 一轮初升的太阳  给我一片绿草绵延向远方。

给我一片白云 一朵洁白的想象  给我一阵清风 吹开百花香。

给我一次邂逅在青青的牧场 ……

乌兰托娅的歌声在高原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