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平面慰乡愁

老羊识途

　　离开家乡近三十年，在日常饮食中总少不了以面条为早餐，有时甚至作主食享用。

这除了吃面条简单了撇快，主要还是自己从小就喜好这一口；不管东西南北中，走到那里，我都一定要找当地有名堂的面馆吃上一碗，一则解馋，二则品味，三则填肚。

不过吃遍尝多了，总觉得似乎沒真正过到瘾，心中不免常留下些许缺憾；如四川担担面过辣、兰州拉面偏咸、北京炸酱面油重、山西刀削面稍硬、武汉热干面发黏……；品来尝去，感觉吃尽天下面，还是及不上我时常在心里回味，让我此生与面结下不解之缘的一碗平面。

所谓平面，其实就是素面，也有地方叫做汤面。记得小时上学过早，一般都是母親把头天的剩饭剩菜加碗水煮一煮，名曰烫饭，热呼呼吃完就背起书包脚不粘地的赶往学校；如果遇上过生日能吃上一碗清汤面再添上一个白生生的荷包蛋，那就己是很难得的口福了。

一天放学后，常在一起的玩伴猪娃忽然带着兴奋的神色告诉我，昨天他爸带着到车站饭店吃了一碗一角钱二两票的平面，汤那个鲜面那个香呀，真是太好吃了！说着还用泛着油亮的衣袖抹拉了几下嘴巴，仿佛那味道还留在上面似的，我不由得咽下一大口涎水。

此后我就留了心思，把母親给的零用钱三分两分的悄悄攒下来，过了一段时间己有一角多钱了，还有平时沒舍用的二两粮票。于是，乘着一个星期六学校下午不上课时，中午一个人轻快的跑到了车站饭店。

饭店大堂很宽敞，先到柜台掂起脚捧上一角零分子和二两粮票，换上一片油糊糊上面写着“平面"毛笔字的竹牌，然后到另一边的档口把牌子递给下面的师傅。档口内热气腾腾，一口大铁锅正咕噜咕噜的翻滚着奶白色的沸汤，几块猪大骨冒出锅面，上面还附连着晶莹油亮颤微微的筋肉；阵阵散发出的骨汤香味随着热气不断飘进鼻孔，好似无数个馋虫刺激着敏感的味蕾，我脖子都不禁伸长了几分。

只见师傅左手拿着一长柄竹编漏勺，右手从身旁一个硕大的竹箕中抓起一撮面条放进勺内，顺手又抄起一双一尺多长的竹筷，便把漏勺伸到汤浪沸腾的铁锅里，上下沉浮的搅烫了五六下，且见他一手忽的将漏勺从滚汤内扬起，一手用长筷干脆利落的在勺把上"啪"的敲击了一下，随及翻腕落勺，便见闪着油光的面条己倾入摆在案面上的大白土瓷碗内，同时又换手拿起一柄铁勺，从锅中舀起滚烫的骨汤徐徐注满面碗，再撒上糊椒粉和碧翠的香葱，嘴里叫道"好咧，小傢伙端走！"

当我小心翼翼捧着面碗放到大堂木桌上时，心中真有种既兴奋又急不可待的食欲冲动，我赶忙坐上横凳，伸手从桌上竹筒子抽出长木筷，把面条轻轻地搅动了几下，便感受到麦香混合着骨汤的肉香还有小葱的喷香扑鼻而进，直沁入我的胃脾，肚内也咕噜吐噜的翻响了几声；我把嘴凑到碗边吹了吹浮动的油花，先轻轻吮吸了一口面汤，顿时一股热流直从嗓眼窜到心口又流到肚里再扩散到毛细孔，只感到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当我搅水草般呼呼呼吃完面条，又喝尽最后一滴汤汁，只觉浑身发热，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汗珠。望着灰白碗底剩下的几粒小葱，手里的筷子不禁又扒拉了几下，才极不甘心的放下。

小伙伴猪娃没有哄我，这平面确实太好吃了，我理解了他为什么那么急迫的想与别人分享的心情。

以至过了多少年，我都一直在回味这碗洋溢着浓郁的麦香和醇厚的肉香，让人食而难忘的平面；我也一直试图在外能吃到一碗味道口感能与之相似的面条，但终究沒有遇上。

有朋友笑我，你真是饿狗子记得千年食，一碗平面竟让你如此惦记。

但人就是这么怪，尽管在外吃过品过尝过美食无数，可我总是放不下小时在家乡吃过的这碗面！

这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历经沧桑如梦游；何时有缘相逢时，一碗平面慰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