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朝圣—佩特拉古城

rose

世界上几乎所有著名的古城遗迹都因其辉煌历史或灿烂文明的夺目光环而被人们铭记。掌控乳香之路的纳巴泰人建立的繁华都市佩特拉在1800年之前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200多年前才重新向世人揭开面纱。

从瓦迪拉姆沙漠中出来，我们沿崎岖起伏的沙岩山脉行驶一个多小时，到了让人神往的约旦首都安曼以南250公里的佩特拉（Petra）古城。佩特拉古城藏在死海南部插入沙漠的亚巴琳（Abarim）山脉的山谷中，这里没有发生过改变人类历史的故事，也没有诞生过影响世界的文明，但只要看过一眼佩特拉古城的人，都会因为超乎想象的“惊艳”永远记住她，而以佩特拉古城为中心叙述的一段古代文明更是鲜为人知，因此佩特拉有着异常神秘的色彩。

三千万年前，非洲大陆板块东北部出现了一道裂缝，一块陆地被推向东北方向的大海，慢慢撞向伊朗高原。过了一千万年，海水涌入这道越来越宽的裂缝形成了红海，而另一边，离开非洲的这块陆地和伊朗高原之间的海域被挤成了波斯湾，这块从非洲漂来的陆地就是阿拉伯半岛。

远在伊斯兰教兴起和阿拉伯帝国席卷欧亚大陆之前的几千年间，围绕着半岛的人类文明已经影响深远。红海西岸尼罗河流域孕育出了以象形文字和金字塔为标志的古埃及文明，波斯湾北端的两河流域发育成了以楔形文字和汉谟拉比法典著称的古巴比伦文明，波斯湾对岸的伊朗高原是不可一世的古波斯帝国的发源地，而半岛西北约旦河及死海以西地中海东岸的迦南地或巴勒斯坦则诞生了至今主宰整个西方世界的宗教。也许是半岛周围古代文明的光芒太过灿烂耀眼，也许是半岛无尽的荒漠戈壁上扬起的沙尘遮挡了人们视线，佩特拉和她沉浮的文明沉睡了超过1800年而无人问津。

19世纪初，瑞士人贝克哈特（Burckhardt）为了准备探寻尼日尔河源头的计划，前往叙利亚和约旦学习阿拉伯世界的语言和生活习俗。1812年，学成之后的贝克哈特从大马士革去往开罗的途中，从沙漠中的贝都因人那里听说在约旦南部沙漠山谷中有一座被废弃的古城，好奇的他决定去一探究竟。于是他假扮阿拉伯人，进入了人迹罕至的沙漠山丘之中。在那里他取得了贝都因人的信任，他们带他进入了一个隐秘、狭长的红色山谷，透过峡谷尽头的岩壁缝隙，他看到了一座金黄中透着红色的岩石宫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顿时被惊呆了。贝克哈特看到的宫殿正是现今佩特拉古城的门户和地标——法老宝库“卡兹尼”（Al Khazneh）。佩特拉古城从此展现在世人面前。

贝都因人带着贝克哈特穿过的峡谷——西克峡谷（Siq），也正是现在每一个去往佩特拉古城的访客必经的通道。这个峡谷长达1.5公里，实际是高大的岩石山体之间的缝隙，非常狭窄，当地人称它为蛇道。最宽处有十几二十米，最窄处只能通过一辆马车。西克峡谷两边是几十米高的红色岩壁，抬头望去，岩石压顶，只能看到一线蓝天，部分路段的天空完全被高处突出的岩石遮盖，此时峡谷里会显得幽暗闭塞。蛇道九转八回，前行几十米，只见山穷水尽的直立岩壁，走到近前，又有柳暗花明的曲径通幽，一个人走在蛇道里，会感觉正在穿越时光隧道。听到前方峡谷中传来带着回音的马蹄声和呼喊声，转眼间一群头裹劳伦斯头巾身穿各色袍子的贝都因青年出现在转弯处，策马扬鞭，呼喊着风驰电掣地从身边飞过消失在岩石后面，只留下马蹄扬起的灰尘。

西克峡谷快到尽头处，岩石遮盖了天空，蛇道变成了高大的蛇洞，狭窄幽暗，并有一个小小的转弯。这个转弯恰如其分地挡住来客的视线，一转过弯，透着光的洞口就突然出现在眼前，峡谷内微光下玫瑰色岩石的曲线和洞口外阳光下纳巴泰时期雕刻的殿堂形成了鲜明而融洽的对比，无比神秘的美让人难以抑制地冲出洞外看那庞大的石雕殿堂全貌。这场景，仿佛阿拉丁神灯亮起时，开启了沙漠岩石上的神秘之门，把人们从现代文明世界引向神秘的古代王国。

走出西克峡谷，一个四周被山岩直壁包围、空间略显局促的“广场”让眼前的殿堂显得尤其高大，这个殿堂就是卡兹尼神殿，意为“金库”，考古学家推断这里曾是当地古代国王藏宝的宝库。殿堂的门面高达40余米，宽度超过30米，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是六根十几米高的石柱，中间两柱之间恰好是殿门，形成非常典型的希腊神庙的外形，上层殿门之上则是五列类似神龛雕刻，石柱顶端、门檐和隔梁处仍保留着精美的雕刻图案。更让人震撼的是，这个宫殿不仅内部空间是由山体岩石掏空而成，而且巨大宫殿的外立面及石柱完全是在面向峡谷出口的岩壁上雕凿出来的。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阳光无法照进狭窄的峡谷“广场”，只有每天上午的一个多小时，阳光可以照亮卡兹尼，让整个宫殿呈现出金黄透红的玫瑰色光泽，高傲而富宏伟，惊艳世人。如果时间合适，这里会有佩特拉之夜，在夜晚进入这沙漠里的神秘王国，当地人会在长长的蛇道两边点满蜡烛，在卡兹尼神殿前的广场上点满蜡烛，人们唱诵祷告，置身其中一定会让人恍若置身远古纳巴泰时代。

卡兹尼仅仅是佩特拉古城在入口给予两千年后世界各地访客的见面礼。从这个宫殿侧边岩壁夹缝的窄道中继续穿行一段，豁然开朗，眼前会出现一个开阔的红色山谷—佩特拉古城的中心。如果说蛇道尽头的卡兹尼的突然出现让人感觉到惊讶和神奇，那么山谷中的古城中心绝对可以震撼和征服每一个看到她的人。

丹霞地貌的山谷中，暖色的岩石色彩斑斓，从酒红到橙黄变化多端，岩石的纹理和曲线巧妙天成。世界各地的丹霞地貌多有夺人的壮丽，佩特拉山谷并非独一无二，但佩特拉如此惊艳世人被称为奇迹的是隐藏在这个山谷里两千年的古城建筑。山谷两侧的山坡和岩壁上，伟大的人类用手和信念雕凿出了一个城市，包括神庙、祭坛、居屋、墓穴、容纳6000人的露天剧场、教堂、澡堂等精美地生长在沙漠中的岩壁与峡谷间，似曾相识的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特质的庞大建筑，在自然的鬼斧神工和人类的巧夺天工奇迹般地融为一体，壮观恢弘。

山谷向前延伸，大路左侧山岗岩壁上有更多更大的纳巴泰空屋和墓冢，而右前方稀落的贝都因人帐篷的背景则是绵延几百米长近百米高的峭壁。让人缓口气又再次惊叹，巨大的峭壁被雕成了神殿建筑群，虽经风化破碎但仍宏伟精致，拾级而上，可攀上神殿的高层。

我们爬上高层往下看，前方是层叠连绵的红色岩石，左侧是走过的佩特拉古城部分。想象当年纳巴泰某位王者立于此处，正值乳香王国的繁华昌盛，纳巴泰商业驼队熙熙攘攘穿行于脚下的山谷，是何等骄傲。我们顶着烈日在灰尘扑面中走了近两个多小时，体力有些支撑不了了，坐在贝都因人的茶棚里，喝着薄荷茶休息，听风穿过繁华落尽的峡谷与神殿留下的苍凉之声。

从古城山谷的大路走到尽头向左，还有一条两边石柱装饰的、几百米长的罗马式步道，那里会把人们引向山谷深处的古道山路。那里的山石上纳巴泰人凿出的古道崎岖蜿蜒，有近两千级台阶，或陡或平，通到古城北边的山顶。沿着古道攀行1个多小时可以到达山顶，山顶的岩壁上雕凿着一个和卡兹尼规模类似的纳巴泰宫殿。宫殿在罗马占领时期被用做修道院，是佩特拉的制高点——代尔（AL-Deir）修道院。我们体力不支，无法在同一天继续前行，在岩石上来回攀爬3个小时，喝了贝都因人的茶返回了酒店。

我们的酒店就在佩特拉古城出口旁边，依山而建，酒店房间在山坡上一层层建在花坛后面。夜晚放眼出去，看到对面也依山而建、灯火阑珊的贝都因人聚居小城，当清真寺的祷告响起，我和同伴都感觉回到了摩洛哥的舍夫沙万小城。夜景很美，虽然疲惫到全身酸痛，也不愿错过这样美丽的夜晚，我们坐在酒店的岩洞餐吧，吃着这一路上最难吃的一顿约旦菜，喝着红酒，回味消失的佩特拉给予我们的震撼。

清晨，推开门看到沙漠里的烈日，虽被佩特拉古城的神秘陶醉，但居然都没有勇气重走卡兹尼神殿再一口气攀爬到代尔修道院。谁都又舍不得那么远来到这里错过代尔修道院。据说只有当地的贝都因人才知道有一条通往修道院的另一条隐秘山路。我们到游客中心找工作人员推荐了一位当地贝都因人，和他商量好带领我们走近道去山顶的代尔修道院并希望在那里看日落。和他约定四点钟，坐上他的四驱皮卡车，出城后沿山坡的道路行驶20分钟左右，猛地在某处驶出路面，在没有路的沙岩上颠簸驾驶，时而开上悬崖边险峻的荒漠，时而开上平常根本就觉得不可行车的巨大岩石上，最后停在某处。下车带我们在岩石缝间的崎岖小道上上下下爬行，再沿陡峭的石级迂回往上，来到一座插着约旦国旗的山峰停留。指着前方，告诉我们沿着山路和岩石再行走40多分钟，就能看到代尔修道院了，他留在这里等待我们。我们艰难的在险峻的山岩上爬行，右边的嶙峋怪石千姿百态，在阳光下一片褐红，真的是无限风光在险峰。人在气势磅礴的险峰中攀爬，风光时不时吸引我们驻足观赏，行走时手脚并用，不敢疏忽脚下半步。

终于，攀上一块岩石，看到了不远处修道院的屋顶，我们激动地走到跟前，2000多年前的神殿矗立在眼前，用身体作为参照物，才真正体会到眼前这座凝聚着纳巴泰人智慧的雕刻竟是如此恢宏壮丽，谁都忍不住惊叹佩特拉古城浩大雕凿工程的神奇。坐在神殿前山坡上贝都因人的茶棚，点了一杯果汁补充能量，静静地欣赏傍晚的神殿，不知道2000多年前上人们是否和我一样，坐在这里被神殿的气势征服。

为了避免天色暗了走险路，我们在神殿前静坐了约一个小时，原路返回。当等待我们的司机看到我们的头从他对面山坡的岩石缝里探出来时，就唱起了阿拉伯歌迎接我们。回到等待处，他给我们端上薄荷茶，让我们坐在这峰顶，等待红色山谷里美丽的日落。

我们在世界的很多角落，不远万里去等待一场日落，每一次柔和的那轮夕阳在某个海平线、某个地平线、某个大漠边缘、某个险峻山峰缓缓沉下，留给大地宁静的同时，也给了我一份宁静。小王子说：“你知道……当一个人满怀悲伤的时候，总是喜欢看日落。”有一天，他连续看了43次日落。我不是因为悲伤而追逐日落，而是因为日落让自己为人生路上获得的每一缕阳光感动。日落，意味着一夜之后，必有日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