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六零后的南市记忆 之前言 </p><p class="ql-block"> 彭效芃</p><p class="ql-block"> 关于天津卫老南市的话题实在是太多了,这块发祥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兴盛于三四十年代的土地,承载、见证和上演了太多的世态炎凉、悲欢离合、人生沉浮、善恶美丑,因此,不同年代的南市人心里一定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南市。</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号唐山大地震对天津市是一个重创,天津市是仅次于唐山的受灾城市,今天的数据表明天津的建筑百分之六十受损,人员死亡两万多人,我个人认为天津的死亡数据统计是保守的,这是因为当时的社会环境所限,我记得在地震之后广播中央发来的慰问电报中,在提到天津的时候,说天津“也有震感”,这样的说法让天津人民难以接受。在地震袭击本市以前,南市地区的建筑风貌、街道走向基本保持了其四十年代鼎盛时期的样子,当年的影院、剧场、商店、饭馆,旅店、浴池等等多数还在营业,因此,六零后的一代人得以有幸置身其中,感受历史遗留的繁华,然而社会毕竟要进步,在摧枯拉朽的城市改造过程中,旧南市注定无法逃脱消亡的宿命。今天,拙文以六零后的视角来叙述一点儿关于南市的故事,有些是同辈人共同的经历,有些则侧重于个人的经历,但它们都无一例外的属于过去的时代,目的无非是希冀于同辈人的共鸣,并期待因共鸣而快乐,对当代青年,倘能因此而一窥这一段并不遥远的历史风貌,也算一件有意义的事儿了。</p><p class="ql-block"> 童年的记忆总是和环境有关,总是以居住地为中心向周围蔓延开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半径也在不断加大,不过,纵然是寿至百岁,那个中心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六零后的南市记忆之一“燕春楼” </p><p class="ql-block"> 彭效芃</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生于一九六三年,据长辈说,我是在天津卫老城里出生的,我生下后不久,就搬家到了南市建物街,所以我记忆的事儿,就是从这里开始,因而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我是在南市出生的。</p><p class="ql-block"> 成长过程的故事太多了,但是回忆南市,就不能不先说燕春楼,因为南市的饭馆儿太多,每条街都有不止一个,可以说六、七十年代的南市,绝对是天津市大小饭馆儿最多的地方,而燕春楼给生长在南市的同龄人的印象,也绝对是不可磨灭、非同一般的。</p><p class="ql-block"> 燕春楼创始于一九二七年春季;它的前身是华宾楼,华宾楼要转让的原因无从考证,但是接手华宾楼的资金来源于集资确是有案可查,投资入股的有很多人就是红、白两案的大师傅,每股三百块现大洋共凑了十一股计三千三百块,这在当年可算一个不小的数目了。起名“燕春楼”,寓意“紫燕唤春”,“燕”与“宴”谐音,寓意宾至如归,开业之后,因为厨房的大师傅本身就是股东,自然尽心尽力,他们的高超技艺让燕春楼名震津门。</p><p class="ql-block"> 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后,燕春楼于一九五六年公私合营,三年后进行了首次翻新改造工程。一九七三年又进行了二次扩建。燕春楼是清真馆儿,地理位置极佳,把着南市口儿的一座二层楼,历史上的燕春楼也是几经沉浮,不过它的建筑留给六零后一代人的印象,就是七三年前后翻盖成的二层楼。燕春楼文革初期改叫过朝阳饭馆儿,除了经营炒菜,还有涮羊肉,肉片都是鲜肉现切的。</p><p class="ql-block"> 切鲜羊肉片可是个技术活儿,同时也是所有经营涮羊肉的饭馆儿里一道靓丽的风景;先在案板上码好了待切的羊肉,大约有一二寸厚,然后在上面盖上一块湿透了的棉布,为的是让羊肉固定,不滑动,卷起一点儿布边儿露出羊肉,随着切,随着把布往后卷。切肉的师傅头戴穆斯林白帽,身穿洁白的大褂,显得干净利索,切肉的大片儿刀磨得飞快,不紧不慢地在肉上翻飞,鲜嫩的、颤颤巍巍的羊肉被切成了均匀的、薄薄的肉片,码放在盘子里,整齐、鲜红,装好肉片的盘子在橱窗里排成一溜儿,令人垂涎,紫铜火锅擦拭得锃光瓦亮,木炭续好了,闷着小火儿,等待食客们大快朵颐。</p><p class="ql-block"> 说起这紫铜火锅,也有故事,过去凡经营涮羊肉的馆子,除了一般的紫铜火锅儿之外,都在店堂里放上一个共和锅儿,什么意思?就是一个大号的火锅儿,将近一米高,和普通的紫铜锅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巨无霸,这是商家为了方便一个人就餐的顾客也能吃涮羊肉而特意准备的,大火锅儿的汤圈里安有隔挡,一个人买一份羊肉,端一份佐料,烫一壶酒,选一个隔挡,就可以惬意的享用了;一群互不相识的人围住一个大火锅儿,“秃噜秃噜”吃肉、“吱喽吱喽” 喝酒成为了冬天里涮羊肉馆儿的一大奇观。不过有利有弊,方便是方便,卫生问题也出来了,隔挡虽然能挡住肉片不串门,可汤却是相互通着的,随着社会的发展,共和锅儿慢慢地就留在记忆中了,据说共和锅是南市永元德首倡,而且永元德也是名店,以涮羊肉驰名,不用共和锅,永元德取而代之的方法叫做简易涮羊肉,就是由服务员把一份肉在开水锅里给烫熟了,肉片黑不溜秋、狰狞蜷缩,倒在盘子里,讪讪地端上来,倒是干净、卫生了,不过形式上的美没有了,还越吃越凉,实在是不伦不类。</p><p class="ql-block"> 冬季的燕春楼每到饭口,都会飘出木炭燃烧、锅底儿沸腾和羊肉、佐料混合在一起特有的香味儿。往后,燕春楼还出过一位享誉全国的女劳动模范,宋丽梅。</p><p class="ql-block"> 当年天津服务行业的女劳模中有两个人很有名气,一位是河北区光复道副食商场的售货员张士珍,这可是一位老资格的劳模了,在天津乃至全国都很有名气,几乎可以和北京的特等劳模张秉贵齐名,受到过毛泽东主席的接见,另一位就是正值青春年华的燕春楼饭庄服务员宋丽梅。说来有趣,相声演员苏文茂曾经表演过一段以张士珍为素材的相声叫做《学习张士珍》,而同样是相声演员的高英培也在一段反映服务行业风气的相声作品《跟谁对着干》中提到了宋丽梅,高英培用倒口儿学山东话,有一句口号式的台词儿至今记忆尤深,叫做:“远学张秉贵,近学宋丽梅”,后来高英培调到了北京全总文工团工作,又把这句台词改成了“远学张士珍,近学张秉贵”。 报纸上曾有一段介绍宋丽梅事迹的文章,说是有几位外地客人到燕春楼进餐,吃饭的时候没有点汤,宋丽梅就从厨房给客人端来了一碗免费的清汤,令客人倍感温暖,如此的细心,可见劳模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中午,燕春楼斜对着新闻影院把角儿的大门敞开着,门口的地上放着一个汽油桶做的大炉子,炉子上放着一个大个儿的平锅,平锅旁边站着一个一脸大胡子的大师傅,大手里拿着一把条形的大铲子,摆弄着大平锅里一大溜儿一大溜儿整齐排列的大锅贴儿。</p><p class="ql-block"> 先听到的是声音,“当、当、当”,脆响脆响的,那是那位大胡子师傅老肖用铲子敲击锅沿儿的声音,然后是闻到香味儿,锅贴在锅里被油煎的发出滋滋的声响,汤汁四溢,冒着泡泡儿,随着小风儿飘过来的,是一阵一阵令人垂涎的焦香。大胡子师傅骄傲地面对着这一锅黄澄澄、油汪汪、亮晶晶的锅贴儿,像一个军官面对他的士兵,他时不时的用狡黠的目光看着过来过去的路人;还是小孩儿的我凑过去、踮着脚,看了看那锅里的美食,咽了口唾沫,走开了。</p><p class="ql-block"> 说实话,直到南市燕春楼被废弃、拆除。我一次也没在它里面吃过饭,九十年代末,我终于在燕春楼吃了一次,不过那是位于新金刚桥畔的一个新地址,稀里哗啦一桌子菜,能让我记住的,只有燕春楼这三个字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