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女人

秦川人(郁)

<h3>她的一生,哎!真叫人不忍心提起!</h3><h3><br></h3><h3>伯母生了四个女儿,她为老三。据说生她的那天,伯母做了一个梦,梦见晴天劈雷,大雨倾盆。惊醒之后,伯母满身是汗,她肚子隐隐作痛,“咳!这娃儿要来了,但愿她平平安安就好!”</h3><h3><br></h3><h3>生下她之后,母子平安,和她的二个姐姐一样,毛洞洞的大眼情,她乖乖的躺在热炕上,只要喂了奶,连大点声音都不出。</h3><h3><br></h3><h3>伯父是师范学校的毕业生,他不愿意当老师,在一家粮食仓库当会计。他看到妻子生下的又是一个丫头片子,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就会生个丫头!”说罢就去上班,一个月连门影都没登过。</h3><h3><br></h3><h3>她的出生,就不待人爱。</h3><h3>可她乖巧听话,从学步开始,安静的像个大孩子,母亲走那儿,她“得得得”的跟到那儿。不挖土沾水,干干净净,大人想责备她,都实在找不上个茬儿。</h3><h3><br></h3><h3><br></h3><h3>乖,静,美丽,让父亲渐渐地喜欢起这个女儿,三岁上才给她起了名,叫玛瑙。意喻着爹妈手心的宝贝。</h3><h3><br></h3><h3>五十年代的西北农村,女孩子上学还是稀罕事,可伯父送几个姑娘进了学堂。玛瑙背着花书包,跟在二姐后面,“得得得”去上学。</h3><h3><br></h3><h3>聪明听话,是所有老师对玛瑙的评价。“这姑娘前途无量!”连中学老校长都如此说。</h3><h3><br></h3><h3>在玛瑙就要初中毕业的那一年夏天,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突然房门被打开,只见胡子拉碴的父亲跌跌撞撞闯进来,一家人惊呆了,“玛瑙!快给爹倒杯水。”父亲的额头上青一块紫一块,玛瑙端着水眼睛睁得好大,“爹!咋了?”“咕咚!咕咚!”一碗水转眼下了肚。父亲才轻轻地说了一句:“我的娃儿,爹闯了大祸!”</h3><h3><br></h3><h3>伯父人老实,是个直性子,单位上开会叫给领导提意见。别人提的是鸡毛蒜皮,不痛不痒的小事情,而他瓦罐里倒石头,一下子给提了许多触目惊心的严重问题。如仓库里有人往外倒腾粮食,有些领导乱批条子,等等。</h3><h3><br></h3><h3>结果惹恼了一些有权势的人,这些人,以伯父家庭地主成份为借口,说他攻击党的领导,那天召开批斗大会,几个“二百五”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给伯父一阵拳打脚踢。紧跟着大会宣布,开除伯父公职,一顶地主分子的帽子扣倒他头上。</h3><h3><br></h3><h3>从此玛瑙就成了黑五类子女。</h3><h3>但日子一分钟也停不下来。玛瑙勉强初中毕业后,就跟在母亲后面,早起晚睡在田地里劳作起来。</h3><h3><br></h3><h3>随着年令增长,玛瑙出落的绰约动人,两条长辨子油黑发亮。有人把她比作《朝阳沟》中的银环,有文化,又漂亮。许多优秀青年慕名前来提亲,但一涉及到地主分子丈人,又纷纷退避三舍。</h3><h3><br></h3><h3>眼瞅着妹妹二十出头,二个姐姐比玛瑙本人还着急。伯父受管制长年在山里种庄稼,伯母拐着小脚,除正常出工外,还要尽义务按时打扫村办公室。 二位老人为女儿的婚事着急也添不上劲,只能坐在昏暗的油灯下唉声叹气。</h3><h3><br></h3><h3>玛瑙虽说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但乖巧温顺的性格依旧没变。看一家人为她愁得茶饭不思的样子,她笑了,“爹!妈!你们别犯愁,咱找不上干部工人对象,难道连个庄稼汉也寻不上。再说,我还想好好服侍你二老呢!”</h3><h3><br></h3><h3>说得也是,拿我这么俊的女儿还愁嫁不出去。伯父伯母一时也安心了许多。</h3><h3><br></h3><h3>秋后的一天午后,玛瑙大姐匆匆赶来,说她们村有个小伙子,人长的清秀,还是个工厂的合同工,知道大姐有个漂亮妹子,试探着想找对像,他不在乎地主富农什么阶级成份。</h3><h3><br></h3><h3>二个老人自然没意见,就等玛瑙收工回来。</h3><h3>见大姐请假回娘家,刚进门的玛瑙心中猜个八九成:准又是提亲来了。</h3><h3><br></h3><h3>也是婚缘到了,男女一见面,十分投缘。那时侯兴简单朴素,做了二套衣服后,玛瑙就被这个姓高的小伙用自行车捎到婆家。</h3><h3><br></h3><h3>婚后夫妻恩爱,家庭和陸,丈夫一家人并没有低看玛瑙。很快几年过去了,但玛瑙一直未生育,家里老小开始着急,又是进医院,又是找乡下郎中。</h3><h3><br></h3><h3>娘家人也着急了,伯父伯母给在天津工作的二姑娘写信,让她带着妹妹玛瑙去大城市医院瞧瞧。</h3><h3><br></h3><h3>玛瑙对丈夫说:“咱们都有些文化,生娃是男女二个人的事,你也去医院查查。”</h3><h3><br></h3><h3>就这样折腾了好几年,终于见到效果,三十岁那年,玛瑙顺利产下一女,家里人乐得炒了几个肉菜,请来了亲戚,庆贺了一番。</h3><h3><br></h3><h3>谁知好事连连,隔了刚一年,玛瑙又生下一个胖墩墩的儿子。</h3><h3><br></h3><h3>中年得子,乐得一家人不知天高地厚。</h3><h3>眼看着春节到了,玛瑙丈夫去山中放羊还没回来。她一时心急,就自已支上油锅炸起油饼,炕上躺着儿子,旁边玩着女儿,炸熟的油饼就放在炕沿边上。</h3><h3><br></h3><h3>玛瑙一边和面做饼,还要手忙脚乱去操心油锅,一时疏忽了幼儿。当她听见炕上女儿哇哇大哭声,才发现儿子嘴里塞满了油饼,娃儿脸色发紫,鼻中流出血来。她大哭一声:“天哪!”就手忙脚乱去挖幼儿嘴里的油饼。</h3><h3><br></h3><h3>院里其它人闻讯赶来,忙抱起娃儿去卫生院,经大夫抢救,还是没挽回娃儿生命。玛瑙呼天喊地昏死过去。</h3><h3><br></h3><h3>原来是一岁大点的女儿,见几个月大的弟弟张嘴哇哇叫喊,就拿起油饼一块一块往娃口中塞,直到娃儿手脚乱蹬,鼻中出血,才大声叫起来。</h3><h3><br></h3><h3>大夫心疼的对玛瑙家人说:“娃娃气管吸进异物,窒息而亡。”</h3><h3><br></h3><h3>不经意间小年到了,接灶爷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窝在炕上好几天的玛瑙却突然不见了人影。家里人一时急疯了,左邻右舍帮着四处寻找。至到半夜时分,人们才在田野里一个废弃了的瓜棚中找到她,此时的玛瑙悬吊在房梁上,已去逝多时。</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