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风也等你——谷雨闲记

竹槿的半山雅集

我在等风也等你

【水墨】 天点纷林际，虚檐写梦中

 

我有一个梦，从青涩年华到恬淡中年，从未变过。

时光的梭太快，织着织着，青丝成华发；织着织着，冬成了春，雨里的白玫瑰灿成十里桃花；织着织着，黄昏悄悄点黛。临湖，对坐，湖光潋滟里，我看到了一对少年，从姑苏城的古阊门边踏水而来。

出走半生，不愿离开心爱的江南，在心里翻山越岭，在尘埃里播种破坚，成长如树，自建成林。

灯红酒绿，繁华三千，本可以飞得更高，却不愿意乘风而去，似有守候。

踏水而来，一走半生。有一天，你对我说“水绕陂田竹绕篱，榆钱落尽槿花稀”，那一刻，梦境开始破解；那一刻，我在你眼里读出了深远的期待；那一刻，我眸中的笑意依然纯真；那一刻，我看到曾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那对孩童已经成鹏飞翔，寻得归途。

【清浅】 壶中春色自不老，小白浅红蒙短墙

 

一夜细雨，梦深不知。

在鸟的啁啾里醒来，帘上染满淡金的晨光，那光晖仿佛小女孩闪烁着大眼睛扶帘偷看童话世界而忽闪出的惊喜目光，一见温暖，似水沁心。

打开临湖的露台门，清风雨露扑面而来。笑从眼角唇边荡漾开来，如同眼前的湖水，明艳清澈。

湖中倒影浓翠淡绿，壶中碧螺春色馨香。

对饮，嘻笑，袜底酥的香脆成就一顿别致的乡村早餐。乡村怡人的空气里笑声朗润。

宛尔，浅笑，抬眼远眺，这片熟悉的水土，在我眼里从未像现在这般美丽、清澈，温润。这片水土上，埋着我早早离去的双亲，埋着我深入骨髓的思念，也埋着我十年未泪的心锁。如今，我在这片水土上亲手掘开这把心锁，让它在青天白日阳光雨露里闪闪发光。

徜徉，在这片熟悉的水土；徜徉，在和风清畅的暮春四月；徜徉，在红尘俗世的人群里……就这样徜徉，没有《雨巷》里“结着丁香一样的忧愁”，无需康桥那“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故作洒脱，更不是化作尘埃，化作落红春泥，化作雨露风霜的无奈。就这样徜徉，在最美人间四月天，在长街水道边，石桥上，清风里，游人的目光里……

【归处】 正谷雨，牡丹期。看到彩云飞

 

菊花清风里，作别双亲的墓地。沿水道，七转八绕走进莲池禅院赴约雅集，才晓得，这一天是谷雨。

 “正好清明连谷雨，一杯香茗坐期间”。雨生百谷，又恰巧遇合雅集，这个安排了很久方成行的假期如同杨柳依依伴牡丹，翠绿红粉巧相映。

清风徐徐，啸筝悠远；书茶有意，诗歌相随。还有那继承了苏东坡“木石同盟”画风的大鹏、修竹和灵石的水墨……心，醉在了四月的烟柳长亭旁，醉在了一片春水边，醉在了轻轻的一牵间，醉在了情如碧湖的感恩里。

本是牡丹，家遇风霜，化松化竹，自立亭挺。

半生的梦境终于解开，何其简单，又何其不易，要用半生时间，一次次在风霜雨雪里吐故纳新，褪皮重生，把自己走成一棵枝叶丰茂的树，“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不问归期自有期，不问来路本同道。

岁月从喑悠的琴声里穿越，我想起那张阳光下的照片，丝丝白发闪亮耀眼，脸上却不见风霜；我想起许多次不约而同笑言“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豪情；我想起闲聊时你信手拈来的“元凤至此归，鹏王万古随；扶摇千万里，伴君彩云飞”……

我又看到了那对本为邻家的少年，在经历了相似的心路历程之后，踏水而来，走上归途。

归途，是混迹于繁华里的三分宁静；归途，是一城一村的简朴闲散；归途，有茶有书有粥温；归途，还有那融化冷漠和坚冰的清畅笑意，朗朗如明月，灿灿如彩云，如千年万年前的金鹏和凤凰，历尽磨难，浴火重生；扶摇万里，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