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英小学

好运

      到了开学的时候，我终于背起了书包继续去读书了，我去的学校全称叫哈尔滨市太平区育英小学校。学校条件不错，二层楼，有暖气，我在那里读的是小学四年级。

      家乡的学校是上一整天的课，而哈尔滨的学校只上半天课，和这里的同学相比，我并不比他们所有的人学习成绩逊色，至少也属于上等水平。

      然而自愧不如的是我满口的山东口音，以及农村孩子与城市孩子相比与生俱来的土气。

      记得那个班级的班长姓杨，是一位女生。每当晚自习课快要结束的时候，总有那位脸上长着浅浅麻子穿戴很入时的男同学在教室里用朗诵的语调高声重复一句话：“马拉车，牛耕地，羊（杨）扒皮。”

      这个时候同学们开始活跃起来。大家对每天必然听到的老调重谈早已司空见惯，体会不出来一丁点儿的新意，但往往也有意无意地将目光瞥向那位班长同学。从来没见她有语言上的回答与争辨，只是面露微笑，目光並不与那位“浅麻子”投过来的目光相接触。

      我与同学们很少进行交谈。在开始的时候，也很少有人理会我的存在。我的山东口音暂时还不至于在同学们面前明显露怯。

      躲避不过的是老师的课堂提问。有一次老师在课堂上让我回答问题。我面红耳赤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半天说不出话来。不是因为老师提问的问题我答不上来，而是因为我的山东话说不出口。实在没有办法，我满口山东话不得已从口中迸泄而出。

      我回答问题的正确性当然得到了老师的肯定。而对于同学们而言，他们似乎并不在乎我回答问题的正确与否，我的口音在他们的脑海里边占据的信息量更大，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可能更深刻。他们暗想：嘿嘿，怎么这个腔调？

      我在同学们当中个子算是高的，不久同学们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大山东”。我在做临时工的时候，师傅们喊我“小山东”。这一大一小的区别完全在于观察者的主观视角不同。

      班任老师可能觉得我比较老实，或者说在我身上完全没有一部分城市的孩子那种纨绔气息，因此对我印象好像比较好。他可能也是农村来到城市的。他曾经派我去邮局，两次往通河县邮寄过粮票。

      男同学们几乎没有人喊我的名字，对我的称呼几乎全是“大山东”，我也不怎么在意。有一次，一位男同学在课间休息时候喊我这个外号，由于口齿不怎么清楚，他把“大山东”喊成了谐音“大菜刀”。这时，立即有一位男同学随声附和，借题发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着我连声喊“大菜刀，大菜刀！”

      那天我不知为什么那么愤怒，面对这种无理与轻慢，愤懑到了极点。我与那个同学扭打起来。在扭打过程中，他的面部被撞到了课座上。等第二天再见到他的时候，只见他有一个眼眶青紫，样子与基因变异熊猫差不多。

      班任老师是后来知道这件事情的。由于已经时过境迁，他竟然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找家长，事情不了了之。

      只在这个学念了一个学期，父亲单位给我家分配了一间位于道外区的房子，我必须转学去道外读完小学与升入中学。临走的时候需要这个学校对我在校期间的表现进行书面鉴定。

      这位班任老师书写的鉴定的内容使我对他的措辞水平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其中有优点，也有几句令我汗颜的话语，记不清了。缺点共有多少，也记不清了。只有一句话，记忆深刻，令我终生难忘：“在和同学打闹的时候，好下毒手”。

      带着这么一个令人沮丧的鉴定来到了位于道外区的另外一所小学校，

      我在那里完成了接受小学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