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梁山匪事(3)豹脑壳

雨润湖湘

<h3>  要说豹脑壳本来也是那种我本善良的人,不是土匪恶霸,打小以来也看不出什么坏,非但不坏,还特别勤快听话,就不该想女人,想想也就罢了,就不该真去偷人,偷人也就罢了,就不该不知道收手,还凶悍逞强,把女人夫家带人捉奸的族兄给杀了。从此光天化日下享用着别人的女人,情形类似匪霸。</h3><h3></h3> <h3>  豹脑壳想的女人叫润大婆娘,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嫁过人的,这没有半点假,丈夫叫胡耀福,润大是乳名,不过山里人习惯叫乳名,除了极其体面的人称名号外,其余几乎是一个乳名称呼一辈子。</h3><h3> 据说润大生的一表人材,又从祖辈那里继承来七八亩泉水田,是铜锣坪一带少有的几位有钱人之一,所以当初润大婆娘从湘潭歇马嫁过来时,大家都说她嫁了一户好人家,这一世是享福定了。谁知婚后才四个月零七天,润大担红薯回家从石牌上摔下去摔死了。</h3><h3> 这一年,润大婆娘才十七岁。</h3><h3> 民国时期,死了丈夫的女人是普遍允许嫁人的了,但润大婆娘自己不愿意嫁了,她估摸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了润大的孩子,因为她的大姨妈已经个多月没来了,她想,等孩子生下来,娘儿俩守着家里这几亩田土,好歹饿不死,若再嫁,也难得嫁个好人家,自己受穷受苦不打紧,还连累了孩子。于是一咬牙一横心作出抉择,守一辈子的寡。 </h3><h3> 但她毕竟是个女流,虽手脚利索,呷麻纺纱织布样样在行,操犁把耙担粪挑肥这样的粗活却干不动,于是她决定请一个长工,于是豹脑壳成了她家干粗活的长工。</h3><h3> 这一年,豹脑壳二十二岁。</h3> <h3>  按理,一个年轻寡妇请长工,不能请太年轻的,免得人说闲话。但润大婆娘看上了豹脑壳,这豹脑壳傻愣愣的模样,天生守本分,三岁丧父,七岁丧母,家里穷到极顶,即使饥肠辘辘也不偷人一瓜一枣,长大后更是极守规矩,没听过他半句闲话,又壮实得像一头牛,粗活重活特别拿手,又不好吃挑食,没有米饭,红薯南瓜白菜叶子填饱肚子就行,力气照样有,她要请的就是这样的人。至于男女那点事儿,铜锣坪的人根本没那么去想,因为他们眼里的豹脑壳,与其说是一个天本地分的老实人,不如说是一头傻驴,傻到不可能想女人,即使想,润大婆娘也不至于看得上他,这就决无可能。请到家里后,果然合算又中用。</h3><h3> 常言道穷单身,富寡妇,在豹脑壳的帮助下,润大家的谷仓四季都堆得满满的,鸡鸭鱼鹅养得肥肥的,瓜果蔬菜用大竹篓扛,人吃不完用来喂猪换银子。这样,润大婆娘越来越富裕,月月进财,年年进田,很快成了让人眼红的地主婆。</h3><h3> 唯一的遗憾是她肚里的孩子最终没能生下来,不知是小产了还是根本没怀上,情况就是大姨妈在隔了近两个月后忽又不声不响冒出来了。她开始很是为没有顺利生下孩子伤心,过了一段时间也就想通了,没孩子就没孩子吧,先把家产整大再说,到时候到亲房过继一个儿子继承家业,照样养老送终。</h3> <h3>  润大婆娘的想法可喜坏了她的族兄胡光美。这位族兄虽然血缘远得与润大胡耀福出了五服,但他有五个儿子,正愁家业小,不够儿子们共同富裕,很想出抚一名子嗣给亲房以获得产业,润大婆娘就是他早已盯上的人选。</h3><h3> 但是他不急,因为在乡下,把儿子过继给别人当儿子,特别是给远房当儿子,毕竟不是体面的事,他要等润大婆娘主动找上门来求他,到时候他既能赢得帮助族人延续子嗣的好名声,还要顺势薅她一笔大大的抚养费。</h3><h3> 可谁知他根本想不到,他的如意算盘会被豹老壳打破,而且这个臭干活的长工还会取他性命。</h3> <h3>豹脑壳,当代网络称傻逼。族谱上叫曾大福,据说是曾子的直系后代。按理这种傻不拉叽的楞头青是不会想女人的,但他却偏偏要想,而且打起了主家母的主意,真是不合常理。一开始来做长工还好,要他舂米就舂米,劈柴就劈柴,吃饭也不敢与主人同桌,盛一钵饭,倒点汤水自己坐到禾场上吃去了,下雨就在阶基上吃。活不该有一次回来晚了撞见主家母在后院洗澡,看着主家母那光鲜照人的身子,一下子傻住了,是主家母大骂一声畜生才清醒过来,饭也没吃就赶紧跑了,自是天天想那光鲜的身子,不可自拔。但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主家婆也是长工想得到的?然而听说大凡楞子,做事拿主意总比别人执着,这在豹脑壳身上得到了印证。但执着归执着,他无任何机会也无任何胆量去向主家母倾诉相思,也没有任何长处可以打动她的芳心。他唯一能的就是干活加倍卖力了,他只能把使不完的劲发泄到地里,发泄到毎一件农活上。</h3><h3><br></h3><h3><br></h3> <p>铜锣坪半里开外的皂角圫有坐庙叫文殊寺,庙里有个和尚叫捡伢崽和尚,几年前不知从哪里云游来的,豹脑壳平时下了工喜欢去他那里听他讲故事。这和尚不是正经和尚,偷人杀生的事都干,有人说他与野鸡圫经常来烧香的彭四婆娘有一腿,有人看见他杀鸡吃。自从豹脑壳那天被主家母骂过后,一心想着她那光鲜的身体,也没心情听和尚讲故事了。过了好多日才又再去。当时捡伢崽和尚就看出他神情不对,问他是不是想女人了,豹脑壳一开始还胀红了脸不承认,但当听到捡伢崽和尚说这不小菜一碟时就和盘将心事托了出来。且卟嗵一声双膝跪地,向捡伢崽和尚磕头作揖说,只要您帮我作成好事,我好生报答你。捡伢崽和尚狡黠一笑道,你且起来,回去买一只四斤重的大红公鸡,提一壶五斤重的上好烧酒来,本师傅再授你锦囊妙计。豹脑壳喜出望外,当晚就用省下的工钱买了鸡和酒,又连夜打着火把来见捡伢崽和尚。捡伢崽和尚亲手宰了公鸡炒了,与豹脑壳就着烧酒饱餐一顿后,满嘴喷着酒气,如此这般向豹脑壳面授了成事的机宜。</p> <h3>第二天豹脑壳就劝主家母再养一头母猪,说得这养母猪赚钱,就跟捡钱一样。润大婆娘开始还顾虑,担心添一头母猪又要添长工,就推却说眼下猪崽仔贵,没现钱买种猪。但豹老脑壳说,主家母<span style="line-height: 1.8;">,本钱不打紧,我存着的工钱正好可以买一头草猪苗,买回来我来养,</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放</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心我做的落,且</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工</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钱一分也不要您加</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润</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大婆娘一听,心</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想这不是白赚银子吗,</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于是欢天喜地答应了</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你说这豹脑壳倒贴钱儿劝主家母养母猪干嘛呢,难道他脑壳真豹到进了水吗?原来这正是捡伢崽和尚传给他的锦囊妙计,要借母猪来成全他的好事。</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h3> 草猪在豹脑壳的精心饲养下很快发情了,望着小母猪尾巴翘起处那两片已经熟透的桃瓣,豹脑壳的心里乐开了花,赶紧去找主家母来看。润大婆娘一心想着的是钱,更是结过婚的,所以并不忌讳看个母猪屁屁,当即就过来看了,看过后吩咐豹脑壳说,正是发情了,你赶紧去找井字街下街口的贺跛子来配种。豹脑壳要的正是这出戏,领了吩咐,立即一路小跑往井字街去请贺跛子。<h3><br></h3> <h3>第二天,贺跛子就赶着他的大公猪来了。一路上,他跟在猪牯后面脚一拐一拐的,屁股一拱一拱的,认得的人就向他打招呼,贺跛子,今儿个你们兄弟俩又拱到哪去赚吃喝去?贺跛子说,去你妹妹家,你妹妹走草了。在乡下,赶猪牯不是光彩的职业,所以干这行的大多是些游惰之辈,德行让人瞧不起,贺跛子也不例外。贺跛子给人家猪配种,往往不一次配好,喜欢多跑几次,人混饭吃,猪混潲吃,所以配种时必须得主人盯着他完成任务。这些润大婆娘早已听人讲过,她是个惜银如命的人,心想决不能让贺跛子在我家耍成鬼。所以贺跛子一到,她就寸步不离地盯着他的大公猪。但她毕竟是个年轻女人,不看那大公猪则已,当一眼瞥见大公猪的大物件时,顿即双脥羞的绯红。但她又不能不盯紧,直到大公猪在贺跛子的帮助下几拱几拱将那大物件拱进去才放了心。心虽放下了,但人早已魂销魄动,羞愧难当。从此心旌摇荡,从此不能自己。她此时此刻的感想,用当代诗词楹联协会会员的雅句来形容便是,动物尚且如此,何况我们人类。其实这一切都是豹脑壳按捡伢崽和尚的妙计安排定的。贺跛子刚走,豹脑壳就对润大婆娘说,这母猪刚配好种,最要保温,主家母,你快来帮个忙,我这就爬梯子上取稻草去,你在下面帮我扶住梯子。润大婆娘哪知是计,也不想那楼梯稳稳当当的要扶什么,当即就上去帮着捉住楼梯,眼睛还朝上看,生怕豹脑壳摔下来。这一抬头,几乎让她晕倒,豹脑壳那杠杠的大物件从他故意穿上的大灯笼短裤管里春光尽泄。正在她把持不住时,只听得已经爬到猪圈楼上稻草堆上的豹脑壳说,主家母,你快上来看,母鸡在楼上抱了一窝鸡崽呢。润大婆娘听说有鸡崽,喜出望外,连问在哪里在哪里?一边抓着梯子往上爬。当她爬上稻草堆之后,她就被豹脑壳死死的按住了。但她并没有反抗,像楼下配种时那头花背草猪,乖乖地迎合着压在身体上的雄性,体验着大物件带来的快乐。</h3> <h3>常言说,万恶淫为首。这偷人做贼的事从来最要紧,轻则丧名节,重则丢性命,多少人被害得家庭破裂,钱财耗尽,可是就是禁绝不了。也难怪,这人,上面长个嘴,下面生个根,上面要进,下面要泄,这叫天性,西方人叫人性,哪里禁得住。但道德与刑罚不会因为人的天性就为他们让道,它们永远冷酷无情。这豹脑壳自从与润大婆娘好上后,那不正常关系的迹象就表现出来,左邻右舍看的清清楚楚,但大家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孤男寡女的,让他们苟合去吧。但润大的族兄胡光美没这么宽容,他最担心的是润大婆娘再找男人,他一心要成就的好事是出抚一个儿子来继承她越来越大的家业。所以当他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将这对狗男女捉奸在床。但细细一想又觉得风险太大,毕竟没有证据,万一没当场拿住,徒然伤害了亲族关系,到时候出抚子嗣的事就再也难成了。胡光美只得耐心地等待着机会,时时关注铜锣坪的风吹草动。五个月后,采取行动的机会终于来了,因为这个时候润大婆娘的大肚子已经腆得老高老高了。大肚子就是最好的证据。于是润大婆娘被胡光美纠集的胡氏族人给绑了,装在一只竹篾编织的猪笼子里面抬到了老鸦圫的水潭边。胡光美决定将这个淫妇沉潭,心中想的是灭了这淫妇,润大的家产就全部归我儿子了,干净彻底,多么好!润大婆娘一开始还抗辩,大声喊着,现在是民国了,是法治政府,我想跟谁困就跟谁困,你们管不着!但胡光美给了她几个狠狠的嘴巴,然后扯一把野草把她的嘴给堵上了。润大婆娘两眼都是泪水,卷缩在猪笼里瑟瑟发抖,后悔不及,只有闭着眼睛等死。</h3> <h3>胡光美霸占家产的美梦眼看就要做成,意外的事件发生了。豹脑壳抡起一把大刀,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他的发财梦顷刻之间破碎了。胡光美纠集来的几个胡氏族人见势不妙,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赶紧逃命去了。原来豹脑壳担心早晩要出事,早就备好了武器,时刻准备拼命。当然这也是捡伢崽和尚的指点。豹脑壳砍开笼子,救出润大婆娘,紧紧地搂在怀里说,别怕,别怕,有我豹脑壳在,就没人敢害你。从这一天起,豹脑壳天天刀不离身,公开与润大婆娘同居,并声称谁敢说闲话就砍烂谁的嘴,谁敢再捉奸就砍了谁的头,胡光美就是下场!铜锣坪的乡亲们自然有看不惯的,但敢怒不敢言。一个月后,锣坪保保长刘本仁找机会溜出村子到湘乡县国民政府报了官,县公安局派人来捉,但豹脑壳早就带着润大婆娘溜走了。等警察走了,豹脑壳又领着她回来了,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刀砍下了刘保长的头,再次申明,谁敢报案,刘本仁就是下场。从此再也无人敢报案了。</h3> <p>许多年过去,县里县长公安局长都换了,也没人再过问锣坪保的杀人案了,村民们也习惯了豹脑壳与润大婆娘那些勾当。于是豹脑壳向铜锣坪的百姓宣布自己为锣坪保保长。担任保长后,豹脑壳为乡亲们做了不少好事,比如捐钱维修了锣坪小学,为通往铜锣坪的山道铺上了石板,毎年给保里孤寡老人毎人一袋大米等等。为此,他多次受到国民政府的表彰,先后获得全县开展新生活运动先进个人,湘乡县安民保乡先进个人等荣誉称号,区党部还吸收他为国民党员,年年被评为优秀国民党员。</p> <p>1949年,铜梁山区迎来了解放,共产党来了。</p><p><br></p><p>捡伢崽和尚一听共产党来了就赶紧逃跑了,临走时告诉豹脑壳赶紧跑,否则要遭殃。豹脑壳说,我不跑,我要留下保护我的女人。捡伢崽和尚说,你保护得了?你以为共产党是国民党?共产党厉害,谁也斗不过的。豹脑壳不听,坚持留了下来。</p><p><br></p><p>不久土改运动开始,农协会干部下令把豹脑壳和润大婆娘都抓了起来,但关了几天后把豹脑壳释放了,润大娘则继续关着,因为通过调查,他们弄清豹脑壳只是个长工,润大婆娘才是地主。</p><p><br></p><p>豹脑壳一出来,就天天去给润大婆娘送饭。又过了几天,农会干部商量着土改要形成震慑,要杀个把几个地主,而铜梁山区实在寻不出什么大地主来,于是决定杀润大婆娘,于是开了个批斗会,会上宣布对她判处死刑,然后拉到台下一枪把她给嘣了。豹脑壳望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挨了枪子,却楞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他相信捡伢崽和尚说的是真的,共产党谁也斗不过。</p><p><br></p><p>给润大婆娘收了尸首后,豹脑壳坐在她的坟上就再也没有回去,直到饿死。临死前他向上天默默许下一个愿望,老天爷,我死后让我变作一颗树吧,我要生生世世守护着我的女人。</p><p><br></p><p>几年后,坟头上果然长出了一株杨梅树,历经沧桑,至今仍年年开花结果。只是那果儿太酸涩了,吃不得。(图自网络 与文无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