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门的如烟往事

段保成

<h1>太原是座两千多年的古都,但历史遗存并不多,古城风貌几近绝迹,许多古街巷连地名都被岁月湮灭,遗迹幸存的唯有小北门。因为小北门保留了一段残破的明代古城门,所以小北门就有了根,后人便可寻根追溯太原城六百多年的兴衰。</h1><h3></h3> <h1>小北门官名叫拱极门。明洪武三年,朱元璋之子朱棡受封晋王,于是他在宋太原城的基础上,重新扩建了一座周长12公里的太原府城。府城开八个城门:宜春门(大东门)、迎晖门(小东门)、迎泽门(大南门)、承恩门(新南门)、阜成门(旱西门)、振武门(水西门)、镇远门(大北门)、拱极门(小北门)。这座被古人喻为“壮丽甲天下”的明代太原城,始终笼罩着战火的烽烟,始终弥漫着豪情与悲怆。它曾被鞑靼骑兵的铁蹄践踏,曾被李自成农民军占领,曾被八旗军的西洋炮轰炸,曾被辛亥革命的太原起义枪战,抗日战争时它又成为晋绥军保卫太原的最后一道防线。</h1><h3></h3> <h1>小北门的曾经是屈辱的。恶贯满盈的日军甲级战犯板垣征四郎制定攻击太原城的作战计划,密集的炮击首先从小北门打响,伦陷后的太原居民饱受侵略者的蹂躏。小北门的曾经又是光荣的,太原战役,解放军攻城部队首先从小北门破城而入的,从此太原浴火重生。小北门的现在更是幸运的。明太原府的八个城门,在解放太原时,都成了残垣断壁,市政建设时都被拆除。只有小北门因紧邻军队靶场,故得以保留。小北门成为太原市唯一没有改名且有遗址的古地名。本世纪初,太原市按照原貌重建拱极门,使它成了太原市走向辉煌的新地标,成了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h1> <h1>我与小北门有着扯不断的情缘,因为从小就居住在这里,直至上世纪八十年代调到报社才搬迁离开。时间的痕迹像树木的年轮一样,细腻地刻在了我的记忆中 。</h1> <h1>太原市五一路由南往北一路贯穿,顶到头就是兵工企业山西机床厂,即二四七厂。小北门就是二四七厂部分干部职工家属的宿舍片区。一条马路隔开东西两个大院,往北一直到拱极门,沿路有山西国民师范旧址、小北门小学、集体宿舍、子母宿舍,都属二四七厂的地盘。</h1><h3></h3><h1><br></h1> <h1>山西国民师范学校,是太原市唯一保存下来的较为完整的一处革命旧址。它是阎锡山1919年为培育全省小学教师而创办的一所师范学校。精明一世的阎锡山料没想到,在他的眼皮底下,竟让两个小老乡徐向前、薄一波点燃了革命的火种。创立牺盟会,建立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一颗颗革命火种被播撒到黄浦军校,一批批热血男儿走向抗日。尽管阎锡山当局抓捕、杀害学生领袖,并关闭停办了学校,但国民师范已成为扑不灭的烈火,在三晋大地熊熊燃起。</h1><h1><br>山西国民师范学校是山西革命运动的摇蓝,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时,学校原貌早已荡然无存,旧址只乘下孤零零的一座洋式小二楼,一副残破衰败的模样。楼里居住着厂里的职工家属,我也常去楼里找同学玩,记得木制楼梯,台阶上钉着好多大泡钉,有几处踩蹋陷了。那时并不知道它的经历,只听说日本人曾住在这里。如今修复后的纪念馆,不及当年原规模的二十分之一。</h1><h3></h3><h1><br></h1> <h1>值得一提的,还有东院的三栋苏式楼房,那是50年代专为援建中国的苏联专家盖的,苏联专家撤走后,就成了厂干部职工的宿舍楼,如今挂牌成了太原市的文物保护单位。</h1> <h3></h3><h1>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家由敦化坊搬迁至小北门,东西两院我都居住过。东西两个大杂院里有楼房有平房,干部、职工、军代表都混居院内。西院有保健站 ,为附近的职工家属打针输液,开药包扎。后又创办了缝纫站,职工家属们搬来自家的缝纫机,开展裁剪制衣,锁边补缀服务。<br>东院北面的大院里有合作社、粮店和理发室。合作社卖日用百货,糕点烟酒、油盐酱醋。那时买油打醋,都拎瓶子,而且这活儿多派给孩子。孩子贪玩,打碎油瓶醋瓶,也是常有的事,回家挨骂是少不了的。<br>粮店与合作社紧挨着,每个月各家都要拿着粮本来这里购粮。售粮员用铁皮箥簸装了粮放到台秤上,通过木箱上固定的漏斗,倒进各家的粮袋里。困难时期,粮店供应的口粮添了麸子面和红薯。麻袋装的红薯堆在粮店外,晚上我们一群小孩掏开麻袋偷红薯,生着吃。红薯吃多了,大便都是红色的。院里有个叫三儿的,小伙伴们见他就一起喊:三儿,三儿,拉红屎,冒红烟儿。<br>厂里职工每月都发几张洗澡票和理发票。拿理发票理发,不用花钱。来东院理发室的都是熟客,一进门胡师傅、王师傅地叫着打招呼,理发师傅也操着南方口音边工作边和顾客聊天。推子咔嚓咔嚓地剪碎一地头发,剃刀帕帕地在皮条上蹭响……</h1><h3></h3><h1><br></h1> <h1>到九十年代,厂里结束了福利分房,一排排平房被推倒,一座座商品楼拔地而起。保健站、缝纫站没有了,合作社、粮店、理发室没有了。时代进步了,社会发展了,传统的手艺、传统的行业被取代也是必然。但它们是新中国发展的一个环节,是小北门城市历史的一段足迹。再过几十年,我们所经历过的都将飞灰烟灭,传承的链条是否会中断?至少现在不应该从我们的记忆中消失。</h1> <h3></h3><h1>集体宿舍是二四七厂的单身宿舍,四栋三层楼房和一个娱乐活动场所,有图书室、电视室、乒乓球室,蓝球场、羽毛球场等。我们常爱光顾充满诱惑的集体宿舍,可传达室的大妈每次都拦着不让进,逼得我们与她斗智斗勇。我们假装散去,乘她坐回传达室,便猫腰从窗户底下溜入。这招被她发现后便失灵了,她摸准我们要来的时间,便搬把椅子坐在传达室门口,警惕地坚守自己的职责。我们分散出击,一人先勇敢地冲进去,待她起身追赶,其他小伙伴一涌而入,各自逃散,她左拦又挡一个也没逮着,便操着五台话骂:灰沁戚儿的,气煞们俩(讨厌,气死我了)!集体宿舍在文革中被厂里造反组织占据,进进出出的人都头戴柳条安全帽,手执铁矛木棒,到后来就腰间别手枪、肩挎半自动了。文革结束后,厂里住房紧张矛盾凸显,集体宿舍逐渐成了新婚职工的住房。以后里边又拆又建,如今已面目全非。</h1> <h1>八九岁时,我家从东院四排搬入西院二楼角前那排平房,与王厂长家和张科长家为邻。新的环境让我感觉新鲜,可上厕所却令我发愁。因为厕所只有一间,三个蹲位,不分男女。我每次如厕都拉着弟弟去,让他给我放哨。缝纫站的几个大妈说说笑笑地走来,我弟阻拦:别进,我哥在里边!一大妈探头往里扫一眼道:小屁孩儿!说完就大大方方走到我旁边脱裤子,吓得我顾不上用手纸,拎了裤子就往外蹿,身后传来大妈们的笑声。有一次尿憋,又不敢进厕所,索性就地解决,站在当院撒起来。正畅快地撒着,一抬头,见楼上有家开着窗,一个熟悉的女孩正盯着我看,惊慌失措的我急忙躬身往回收。收是收回了,可那股喷薄而泻的浊流像高速路上飞驰的车,踩了刹车还有惯性,于是我的短裤前湿了一大片。</h1> <h1>这是西院二楼如今的模样。一年多前,我已开始写小北门的回忆,并委托仍住小北门的同学崔惠民拍摄了东西两院、国民师范、集体宿舍、杏花岭中学、星火俱乐部、北极门的多张照片,只因不小心删除了即将写好的文章,致使老崔拍的照片今天才随我新写的文章呈现。因和老崔是好友,与他不必客套,见面让他请我吃饭算是谢他了。</h1> <h1>一楼住着个叫金宝的小伙,偏爱往二楼扎堆玩,二楼的大人小孩都喜欢他。他也嘴巧,见人先咧嘴笑,然后大娘大爷姨姨叔叔地打招呼。金宝会拉手风琴,更擅长拉京胡。他把京胡拉得风生水起,行云流水。只要他的京胡响起,二楼便热闹起来。人们围了他痴痴地听,为他拍手叫好。他和二层的慧民、慧英哥俩关系甚好,慧民、慧英哥几个住一单间,于是这单间就成了娱乐中心,时常聚一大帮人,在金宝的京胡伴奏下,齐唱样板戏选段。从李玉和唱到扬子荣,从阿庆嫂唱到胡传魁、刁德一。金保是厂宣传队的,星火俱乐部演出他们排练的《红灯记》、《沙家滨》和《智取威虎山》,金宝就给二楼的各家送票,我们一帮孩子也围着他讨票。他摊开双手说没了,我们仍不依不饶地尾随他讨,他变戏法似地手中又出现几张票。他高高地举着票,躲闪着我们跳起抢票的手,开心地笑。金保每天晨练,穿着背心秋裤先在院里跑一阵,然后压腿、踢腿、扎马步,跳二起脚。我们几个小伙伴也随着金保练了几天,新鲜劲一过便没了耐性,腿疼胳膊酸的,还是被窝里舒服。有一天,二楼的人们忽然发现这些天没有听到金保的胡琴声,也不见他的人影。一打听,才知道金保一家随他父亲搬迁到四川了。我不知道什么是三线建设,只知道金保走了,带走了他的琴声,也带走了他给我们的欢乐。</h1> <h1>二楼的楼前楼后有几棵粗大的槐树,树冠高过三层的楼顶,开枝散叶,非常繁茂。夏日里,人们端着茶缸,摇着蒲扇,坐在树荫处抽烟、聊天、打扑克、下象棋。居委会的大妈们也常在树荫下开会,读报纸,念文件,还表演《老俩口学毛选》。两个大妈头上系块白毛巾,手里捧着《毛主席著作》,其中一个鼻孔里插着八字胡,边表演边唱:收了工,吃罢了饭,老两口儿坐在了窗前呐,咱们两个学《毛选》……那豫剧韵味的曲调,带有地方方言的歌词,让人入耳难忘。难忘的还有槐花盛开的时节,一朵朵小白花如雪似蝶,散发出串串槐香。每到这时,树上树下都是摘槐花的人,把一串串的槐花撸进包里,左邻右舍都分些,拿回家蒸槐花拨烂子吃。夜晚,我们几个小伙伴躺在槐树下,吃着槐花,闻着槐香,眼望着天上的星星。那时的天,没有雾霾。那时的星,很亮很亮。哦,五月的槐花,香了时代,香了人心,香了记忆。</h1> <h1>图为我儿小时候在二楼前玩耍的情景,背后就是楼前陪伴我们几代人的大槐树,至今仍郁郁葱葱,充滿活力。</h1> <h1>据史料称,1948年解放军包围太原时,阎锡山与梁化之等人密议,准备在解放军攻入太原时,引爆太原军械库,毁灭太原城。当时太原军械库共有一个总库和两个分库,其中一分库就位于小北门路西。这份绝密情报被军械处处长周海获悉,他便加强对军械库的控制,最终使爆破军械库的阴谋化为泡影。看完这篇史料,我感觉与事实不符。据老人们讲,小北门西院的军械库在解放前夕是发生过爆炸的,爆炸声持续了三天才停息。而且我们在院里玩耍时,随便挖个坑,就能捡出个炸裂的子弹壳、炮弹皮之类的东西。因为是铜质的,有个孩子拿了几个子弹壳试着给收破烂的,竟換来几毛钱。这巨大的好消息,引来众多孩子的羡慕,纷纷拿着小铲在院中刨坑寻找。我和我哥也参与其中,每天猫在土坑里找寻,收获满满。我俩把挖出的东西集中起来,放到家里的杆秤上,称出斤两,然后拿给收破烂的換钱。可那黑心秤总是缺斤短两,面对你的质问,收破烂的嘴角叼着烟,眯着眼懒得看你,只丢给你一句爱卖不卖!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那时黄铜的收购价是一斤一元,少一两就少一毛,心虽痛也只能咬牙卖。我蹲在坑里东挖挖西刨刨,寻不到铜货,便到别人丢弃的坑里找,结果别人从我丢弃的坑里挖到不少铜货。听得别人欢呼的声音,气得我返回去夺坑,于是拳脚相加,鼻涕眼泪地滚成个土人。有一次我挖出了油纸包,剥开竟是金灿灿的铜疙瘩 ,引来众人围观。有人看了说是炮弹引信,我拿去換钱,收破烂的却不敢收,说引信带着雷管,怕爆炸。这沉甸甸的引信成了鸡肋,扔了可惜,拿着又不能換钱。我和我哥就想办法引爆雷管,拔出引信上的铜丝保险,然后就朝楼墙上摔,扔了几次,终于轰地一声爆炸了,惊得楼里的人都开窗探寻,不知发生何事。西院的赚钱效应,很快引来外边更多孩子,满地都是撅腚刨土的,满院都是大坑小坑。人们的出行受到影响,居委会终于出手,组织人马填平地面,扑灭了我们方兴未艾的发财热情。据粗略计算,我和我哥大约卖了四十多元,差不多扺我父亲一月的工资。这钱大多交给了母亲,我家厨房里一次次飘出肉香。</h1> <h1>图为西院居委会曾在院里举办骑童车比赛,我儿亲自参加,并轻松夺得最后一名。</h1> <h1>院里的土坑被填平了,可渐渐又堆了许多煤渣包,到处都是。只要与厂里运输科的司机招呼一声,司机就会开着翻斗车,把厂里刚出炉的煤渣热气腾腾地卸到你家院里。变废为宝,厂里职工靠这炉渣,省出做饭取暖的买煤钱。开春以后,各家花块儿八毛买车烧土,便开始打煤糕。买回的烧土堆在院里,就成了我们手里的玩物。和泥巴,捏泥人,做坦克,晒干就是手工艺品。或者捏个钵,口子小,底子大,钵体厚,钵底薄,举着它往水泥地上一摔,一声闷响,钵底爆出个洞。泥巴还是我们手中的武器,人分两拨就用泥巴开打,中弹的衣服上滿是泥点。三层的毛小把二层的五小打疼了,五小哭着喊来他哥四小,毛小躲着跑了,四小五小就捡了石头砸毛小家的玻璃。只听砰的一声脆响,破碎的玻璃碴掉下来。四小扔的石头没有打到三层毛小家,却砸烂二层自家的玻璃。</h1> <h1>西院军代表家的孩子,把家里父亲珍藏的旧式军服偷出来,我们几个借了台照相,躲到无人处装扮拍照。</h1> <h1>七十年代以后,西院又添了两栋新楼,我的同学大黑一家也搬来了。大黑他爸是厂摔跤队教练,曾经是专业运动员。大黑二黑兄弟俩拿着跤衣、拳击手套,约了我到城墙处练习。城墙就是现在的北极门,当时剩下一段夯土墙,城门倒塌堵塞了,墙砖被人拆走了,像一个年迈的老人裸露着丑陋的肌肤,佝偻于时间的尘埃之中。墙头荒草乱蓬蓬的,在风中瑟瑟抖动,完全想像不到它当年的伟岸雄姿,也不知道它就是小北门的老祖宗,对它失了敬意。紧邻的是军队的射击基地,文革闹武斗时,厂里造反派爬到城墙上,向基地内打枪,想抢夺基地里的枪。基地内只射出一发子弹,就让一名开枪的造反派成员毙命,吓得其他人再不敢露头,都悄悄溜下城墙跑了。蟊贼想抢关二爷的刀,那不是找死?</h1><h3></h3><h1><br></h1> <h1>城墙下是一片空地,一群孩子在此习武,一个矮小的老头坐着板登,操着河南话不时指点他们。听说老头己九十多岁,年轻时能飞檐走壁,他的大徒弟是省武术队的庞教练。我因在学校被大个子同学欺负,就有了习武的念头。跟一个习武的孩子打听,说给老头5斤全国粮票就能当徒,于是我和同学白万就结伴拜老头为师,走上习武之路。压腿、踢腿、扎弓步,跳飞脚,走十趟腿。<br>自从跟大黑、二黑他们学上摔跤,他们就劝我别学长拳了,说长拳是花拳绣腿,只是好看,比不上摔跤的实战。说三年的拳比不过当年的跤。说拳击加跤,越练越高。终于说动了我,弃了长拳,在城墙附近另僻新地,开始了我们的搏击生活。一块练的伙伴中有个叫郭旦儿的,属他练得勤奋,每天早上他从东院跑到西院,挨家叫起我们。有时不想练了,想在被窝偷个懒,他却在门口喊叫个不停,吵得家人和四邻都不安宁,只好起身随他去练。我们轮番与郭旦儿对练,谁都赢不了他。我们累得东倒西歪,气喘吁吁,他却拉着架势喊:再来,再来!<br>参加工作后,大黑他爸哈师傅把我选入厂摔跤队,发了运动衣裤和鞋,每天在星火俱乐部院内训练。得到了哈师傅的亲传,我的跤技有了长进,胜率越来越高。我踌躇满志,感觉自已正由燕雀变为鸿鹄,就差一片蓝天了。终于有了施展身手的机会,我在杏花岭露天体育场参加了太原市职工摔跤比赛。一上场,看到黑压压的观众不免心慌。带着哈师傅的鼓励,我初次在正式的跤场亮相。三分钟一局的头一局,我便蒙头蒙脑地失败下场。休息时哈师一边给我按摩,一边做战术指导。我精神抖擞重回赛场,在严密防守时,瞅准时机,用一个挑勾把对方掀翻。这让我找回自信,接连战胜对手,取得首战胜利。接下来的比赛中我有输有赢,比赛结束,我得了第四名,颁奖时厂里的两位队友分别获了轻量级、次轻量级的第一、第二名,我却与奖牌无缘。这次比赛弄丢了我的光荣与梦想,从此弃武习文,终于混入省城一家报社当了记者,搬迁住进报社宿舍楼。<br></h1><h3></h3><h1>离开小北门整整三十年,经过时光的沉淀,过去那碎了一地的烟火生活,在我心中浸润成了一首童谣,一道风景,辽远而温馨。</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