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钱的字典

美友763010

一 元 钱 的 字 典 华泽贵 正是八月流火的季节,傍晚,一阵小雨带来了几丝清凉。 工作调转,又要搬一次家。自己亲自的还是上次搬家的老一套——整理、摆放那些书们。书这些年是买的多读的少,成了居室摆设,确实有些附庸风雅。 几次搬家,总是有一本书要特别珍藏,就是那本已经褪色的《新华字典》。今年是母亲辞世十一周年,而老人家的祭日恰在近几天。忙了一天,有些累,于是坐下来翻着那本伴我人生四十年的《新华字典》,记忆又随着岁月的小溪从源头流来•••••• 八岁时的家居,是两间破草房。 那也是夏天的闷热天气,邻居小五子放学后到我家和我玩弹琉琉。童真无邪,输赢较劲,小五子输的表情激动,满脸通红,几局下来,已不能持。于是气急败坏:“不玩了,回去做作业!”我也忽然想起,经常用柳条教鞭“收拾”我们几个淘小子的吴老师留的作业——查字典识汉字。于是大声喊就要出院的琉琉球败将:“字典借我用用。” “要用自己买去。”小五子一边走,一遍仰着脖子往嘴里扔炒苞米豆,头也不回地走了。当我回身时,母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她已卧病两个多月了,身体虚弱得很严重。此时,她双手扶着门框,脸色惨白,浸着冷汗,表情痛苦的叫着我的小名:“明天咱也买一本吧。”姐姐从屋里赶来,扶着母亲走向房山头的厕所。我站在那里想:“买啥呀,治病都没钱啊。说来会令今天的孩子不信,那年月,贫苦的农家花一元钱买一本字典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作为穷人家的孩子,也从未奢求过买一本必须的工具书,虽然淘气的我对学习还是蛮有热情的。第四天早上,村里的牛车来了,左邻右舍的大娘、婶婶们都来了。母亲因为大流血已昏迷了三次。母亲平素为人心地善良,常常尽自家所能帮助别人,此时已能看到回报,西院的赵大娘带头哭了,之后便是一片哭声。大家很快抬母亲上了牛车,说去乡医院抢救。临走,母亲的手抬了一下,我知道那是在叫我,就跑到车边抓住母亲的手,可母亲的嘴唇动了一下又闭上了,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我注意到她的双唇没有一点血色。牛车吱吱呀呀的走了。 姐姐从屋里出来,跟在牛车后面走出院子,忽然又跑了回去,把我拉到屋里告诉我:“这几天我去医院给妈妈看病,你到赵大娘家吃饭吧,给你这本字典。”我惊喜地接过来问道:“姐,哪来的?”“邻居这几天送了一些鸡蛋给妈妈补身子,妈妈昨天逼我卖了,好歹凑了一元钱••••••”说完,便跑着追赶牛车去了。 此后的好多天,我放学后总是站在村口向远方望啊望,但好久母亲也没有回来。爸爸出民工修水库去了,剩我一个人在家,还有那本不愿离手的《新华字典》。 转眼,四十年过去了,书橱里的书已不乏精装、彩版,而且已经更新了几次。而唯独那本残破的字典,还摆在书橱最显眼的地方。八十年代初,令人欣慰的是,早年逃过无数次疾病磨难的母亲,身体稍微有好转。作为“有心”儿子的我,穷尽精力地刻苦于学业,勤奋于事业,并期以此回报母爱。可偏偏忽略了“常回家看看”,为母亲尽呈孝道。 忽然秋季的一天,小弟带信说母亲发病了,于是急接她去县医院检查,竟是夺命的尿毒症晚期。在母亲生命垂危的两个多月里,我日夜在身边陪护施治,并背着母亲输血给她,但终不能挽留住母亲的生命。办完丧事那天夜深人静时,我又捧着浸满母爱的《新华字典》,滚滚热泪滴在残破的书页上•••••• 自己的人生无法化卑微为崇高,更不能以平凡铸就伟大。可这儿时的一段难忘经历,却成为我人生永久的激励。 本文作者:华泽贵 图文编辑:胡海峰 书法:胡海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