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看海子

宿州无极剪纸艺术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海子以生命为代价换回的绝世之作。它用质朴的语言、简单的意象给我们描绘了一种理想的境界。在他给我们营造的世界里，我们看不到人世间利益欲望贪婪所驱使的任何东西。首先，在我想用拙劣的笔触来感受海子的内心时，我想先献上他的这首诗：

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海子对尘世幸福生活的向往，对人间真情的希冀，既祝福别人，也为自己幸福的明天而礼赞，是诗人真诚良知的展现。可以看出海子不是一个刻意做诗人的人，而是一个一心一意写诗而绝少有其他杂念的人。人性是文学的核心，海子的诗，是建立在他赤子情怀上的青春歌吟和对生命哲理的高度浓缩。

海子的这首诗让我感受到赤子诗人海子对理想生活状态的强烈追求和无限憧憬。感受到这位“浪漫诗人”对纯粹诗意世界的绝对崇尚。生命是一首诗，诗便是他的生命。这位真正的用生命去写作的诗人，带着我们接近真理，带着我们净化心灵，带着我们去探索生命的本质，寻找一片诗意栖居的大地。

　　海子试图获得他想象中的尘世幸福。这与常人理解的“幸福”不同。普通人的“幸福”生活，不外乎是物质的丰富与奢华，世俗感官享受的满足，政治和文化观念上的“权力”、“业绩”等生命本真所需要的东西。而海子把“幸福”理解为生命得以自我呈现和自我满足的一种资源。生活虽然粗朴，但生命居于其中却能尽享自由和快乐。这是何等浪漫优美的理想。这种对“幸福”理解的“深度”也非常人所能及。可是这理想也显得太天真。在现实生活中，在这喧嚣浮躁的社会里，这仅仅是个虚幻的理想罢了。其实这种桃花源式的生活理想渊源颇深，中国文人历来都把田园当作自己最后的精神家园。在封建社会，陶渊明可以以这种方式生活用来抵御官场的污浊，因为当时毕竟是小农的封建经济时代。而如今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生产早已高度社会化、现代化和一体化，桃花源式的理想生活永远也不可能再现了。与其说海子追求的是一种理想生活的方式，倒不如说海子在追求生活方式的理想。

　　海子在人生价值观上肯定了世俗生活，又不甘于堕入尘世成为俗人。于是他将自己所理解的“幸福”传递给“每一个亲人”、“山”、“河”和“陌生人”，其实质是海子要让每一个在世间漂泊的灵魂都关注“幸福”、理解“幸福”，体验到获得“幸福”时的大善大美的至境。他也希望整个世界和人间都成为“幸福”的家园。这表明他的内心洋溢着博爱、泛爱之情，也准备从个人的憧憬中走出，迈入更为广阔的群体领域。我们还可以看出单调、封闭与孤独并不是海子理想的生存状态，他真诚地希望与世界有精神的沟通。但这种世俗的幸福并不能消除诗人内心的苦痛，因为他的“房子”是面朝着“大海”定位的，无法朝着其他的方向。我们对“房子”、“大海”不能理解得太实在，它们是有深厚寄意的。“房子”代表着一个人的定位，海子把他的房子定位于朝着大海，说明他结束现实的或精神的漂泊，“大海”是他的向往。“春暖花开”中的“一所房子”就如同神话中的“房子”，在现实生活中很难找到。它只是海子渴望的精神家园的象征，理想诗国的形象化描绘。因而海子所理解的“幸福”也就成了不可企及的乌托邦理想。虽然海子以宽容的态度看待世人的追求，但有意把自己与芸芸众生区分开来，形成个人的孤独。他祝世人幸福，暗示他的幸福在尘世无法找到。因此，我们从这些鲜活的诗句里感受到一股遮不住的浓重的悲凉。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但为什么说“从明天起”，而不是“从今天起”、“从现在起”? “从明天起”才会如此，那么今天呢?这无非是诗人今天不幸的状况。 今天注定孤独、暗淡，注定无法融入“尘世”的幸福生活。因此整首诗透露出海子在黑暗和虚无的精神王国中长久沉迷和痛苦之后，勃发出的对幸福的渴望。 “尘世”二字更透露了海子此时此刻对于世俗生活“幸福”的特殊的情感：他不愿轻易放弃“幸福”的世俗生活，但这些“幸福”已经不属于自己，而属于“尘世”的人。海子将诗歌艺术生命化了。它们弥补了海子枯燥、寂寞的生活，海子在生命艺术化的同时也在诗歌世界里获得了新的生命。诗歌的生命相对于现实中实体的生命而存在。正因为如此，海子的诗歌世界是一片生命化了的世界。就好象那“春暖花开”的美好生活只能是自己的美梦。“我只愿面朝大海”，表面上说的是“只愿”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呢？他的实际意思是就是“只能”。言词里隐藏着一颗无可奈何的愤激的心。因此，“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海子在返归途中背离尘世生活，从形而上之思到一种精神和自然的神性体验，纯然有一种幻觉和乌托邦的性质。同时，也表达了对尘世的失望：现实不能容纳下他了，他只能转过身去背对着土地，背对了人们，面朝着大海去寻找他脑海中那些渺茫的“春暖花开”。正如燎原评价的：“这时的海子“已经完全把自己视做‘尘世’之外的人了。”他真的已完全与这个世界和解，但那不是浪子回头的和解，而是彻底解脱，沐浴在天堂之光中与现世的和解”。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春天是诗人的季节，但不是所有的春天能使诗人回到自己心灵的家。在海子的最后一个春天，春暖花开，但整个世界却没有一寸能让他面对大海的土地，能让他看见大海的纯洁开阔，看见理想中的辽远豁然。他的春天依然是寂寞，孤独，依然充斥着冬天的萧瑟和凄凉。他找不到宁静，找不到一个可以面对大海的地方。虽然这首诗是他难得流露出的纯真明快，但是不代表他走出困惑。经过痛苦漫长的思索，海子最终作出了艰难的选择。这首诗完成的两个月后，海子从容又傲然地拒绝了世俗的幸福，选择了离开。

也许海子认为死是出路，也是生命体验的丰富，是对生的另一种状态的好奇。海子一往情深地怀着对死的好奇和新鲜，孩子一样单纯、天真，可是他被这种好奇冲昏了头脑，忘了生是只有一次的，体验了死，就再也活不过来，生命也不复存在。有一首纪念海子的诗，末尾一句是“回家的路就这么一条吗？”我想，海子并非执意选择这样的一条道路，只是他想找到属于他的家，但是他的家，在哪里。于是，他勇敢的选择了死亡，通过肉体的消亡而达到精神的永恒，并以此开抗争命运的多厄，摆脱尘世的束缚。在这里，让我想到藏克家的一句话“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在海子短暂的生命里，他保持了一颗圣洁的心。他是勇敢的，不妥协的。在追求他内心那种幸福的过程中没有什么妥协可讲。为了忠诚他的理想，不向现实妥协。守望着幸福，海子慷慨地把自己的诗献给每一个爱诗，懂诗的人。海子消失了，可是他的生命已经化为他的诗歌，他的诗歌长存于我们的记忆。生的海子是痛苦的，而死后的海子应该是幸福的，他不仅永存于青史，他还引领每一个读他的人回到原初，去追求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