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米竹

晓禾

古人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一直以来都喜欢竹子超凡脱俗的潇洒风姿，喜欢它谦虚、坚韧、正直的品格。我想如果我家庭院中也有一丛青青翠竹，微风起时竹影摇曳，可以听着竹子与风协奏的乐章，那么每一个平淡的日子都会被过得诗意盎然、活色生香。

父亲是一位78岁的专门从事坭兴陶雕刻的民间老艺人，他淡泊功名，终身以陶艺为乐，以作品说话，默默无闻地追求艺术的真善美，把自己作品摆放在大众的价位。他运刀如运笔，他雕刻刀下修竹数竿，高低错落，挺拔清秀，颇具清雅高洁之神气。我爱及了父亲雕刻的竹子，我想既然家里无法栽种高大直立的竹子，那何不种上一盆竹子盆栽呢，让那青青翠竹也能走进我每个寻常的日子，让我仿佛置身于大自然的优美与宁静之中。

有一天我在路边摊上看见一盆竹杆矮小，枝叶秀丽的竹子，它长得和野外那些高耸挺拔的竹子是一样的，它的叶片是剑形的，叶的边缘有锯齿，也有挺拔有节的竹杆，简直就是袖珍版的竹子，我一眼就喜欢上它了。卖花的婆婆说这是“米竹”，我毫不犹豫地把它买了下来。

米竹四季苍翠，生命力顽强，只需要给它阳光和水分就能长得葳蕤无比。种了2年后，米竹繁衍成很大的一盆，去年春天，我打算给它们分盆了。在给米竹分盆之前，我想先去花市逛逛，给米竹物色一个雅致一点的花盆。店主是个三十开外的女子，她笑容可掬，很热情地招呼着我，她听说我要给米竹分盆，就说：“你以后有分盆多出来的植物可以拿到我店里来，在店里看中了价格相当的花卉就可以把它换回去。”我想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啊，既可以增加我家花卉的品种，又可以结交到有共同兴趣的朋友，真可谓一举两得。

回去后把我的一盆米竹分了三盆，一盆留着种在新盆里，一盆送给妹妹，还有一盆我准备给花店老板娘送去，毕竟是说好了的。分好盆也不能马上给人送去的，万一养不活呢，所以还要等植物服盆后才行。老公说：“你干嘛那么认真，可能别人早就不记得这件事情了！”我说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做到，这是做人最基本的诚信。

卖花的老婆婆和她的丈夫穿着朴素，头发已经花白，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粗糙的双手，写尽了人间的风霜雪雨，默默地诉说着生活的艰辛。他俩每个周末都会在我们单位附近摆摊卖花卉植物，在花市上卖25~30块钱的植物，他们通常只卖10~15块钱一盆。他们俩不像其它人一样大声地吆喝叫卖，两人只是静静地坐在摊位前，不时地给植物们喷一些水。老公公甚至还有一些腼腆的样子，说话轻言细语，慢条斯理的，但他们的生意却是几个卖花的地摊中最好的。有时候老公公用三轮车把花卉拉过来就进货去了，老婆婆就一个人摆地摊，傍晚，老公公又骑着三轮车来接老婆婆回去，无论严寒或是酷暑，无论刮风还是下雨，日复一日。

我常去买发财树、双色茉莉、绣球花、米兰……一来二去就和他们夫妻俩熟悉了。有一次我说要买两棵辣椒苗，婆婆说不用收我的钱，还有一次我买一棵橘子苗，婆婆说我经常帮衬她的生意，也不肯收我的钱，我硬是把钱塞给了她，拔腿就跑。

有一个周末，我在老婆婆的摊面上看见有一棵金银花苗和一棵批把树苗，老婆婆说两棵苗一共要20块钱。我身上没带现金，我想着老婆婆应该也不会用微信和支付宝收款，但我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婆婆，您这里可以用微信支付吗？”没想到婆婆指着旁边的一位年轻的姑娘说：“这姑娘可以帮收的，交给她吧！”我又问：“这姑娘是您的媳妇吗？”老婆婆笑着摇摇头。姑娘带我到旁边的一间销售体育彩票的小店里，指着柜台上的微信二维码让我扫码支付了20块钱。然后她从柜台下的抽屉里拿出来20块钱，走出店外交给了老婆婆。看见这一幕，我不禁为之动容了，多么热心的年轻人啊，心里不由地对这位姑娘赞赏有加。

虽然我买到了心仪的树苗，但对于给老婆婆和年轻姑娘造成的小麻烦心里总有点过意不去。

又一个周末，我看见老婆婆的摊面上有我喜欢的五色辣椒苗，要10块钱一棵。同样的，这次我身上也没有现金。我对老婆婆说：“婆婆，您等一下，我去给您拿钱。”我返回单位，问同事借了10块钱买下了这棵辣椒苗。这一次，我感觉到无比的轻松和愉快。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米竹更加青翠葱茏，生机勃勃。米竹又该分盆了，这次我打算把分盆多出来的米竹送给卖花的老婆婆，送给那对善良正直的老夫妻，想来他们是会接受的吧。

沦海桑田，世事变迁，但总有一些东西会长久留在你的心里，不被时光裹挟而去，那就是——竹子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