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6</p><p class="ql-block"> 晓云自从刘老师为她调换了位置,心里就舒畅起来,她是语文科代表。下午是作文课,晓云到刘老师的房间搬作文簿,老师关心地问:“在新的位置上学习怎么样。”晓云说:“很好,谢谢老师的关心。”刘老师又说:“要坚强些,对坏现象要敢于斗争。”刘老师温和的话语,温暖了晓云的心田,她的心间多次响起了这句话:“小鲈鱼,我不怕你,你若欺侮我,我就要和你斗争!”</p><p class="ql-block"> 晓云的心间涌起一种朦朦胧胧的感情,刘老师的脸庞、身影多次在她脑中浮现,她说不清是什么感情,,她每次踏进老师的房间,心“呯呯”地跳,她多么希望刘老师多看她几眼,刘老师却总是忙于备课,查作业,她多想说:“老师,歇一下。”但她说不出口,她只好抱起作文本,赶快到教室去。她在日记中写道:</p><p class="ql-block"> 他,很有男人的味道,他有刚强的一面,却不失温柔,他象兄长一样关心我,教导我,使我对生活增添了勇气。老师,你的磁性的声音,浑厚深情的歌,神奇的吉它,我多么难忘,你是我的偶像,我的梦。</p><p class="ql-block"> 刘老师这几天很烦恼,杨萍告诉他,她的父亲杨强坚决不同意他俩的婚事。</p><p class="ql-block"> 杨强是守林员,粗野,是全村出名的火暴性格,又倔又犟,他决定的事,就是皇帝老子也别想叫他回头。他是一九三〇年出生的,五岁的时候家里便给他抱了一个童养媳,一九四九年已十六岁,那时国民党胡琏的军队经过榕树村,骗村民要开什么重要大会,村民被赶到榕树下,杨强的童养媳翠儿夾杂在人群中。原来国民党军队是要抓壮丁逃到台湾。村民奋起反抗,有的撒腿就跑,国民党兵便开枪射击,翠儿被乱枪打死。这件事对杨强刺激很大,他跑到后山大哭,那两只手捶打着松树树干,那手掌流出滴滴鲜血。 </p><p class="ql-block"> 二十岁,杨强已长成一个精壮小伙子,他妈妈赶紧给他娶了媳妇。杨强勤耕力作,生活慢慢宽裕起来。杨强经常干到晌午才回家,媳妇忍不住念叨起来。杨强觉得有一道火往上窜,便咆哮起来。那媳妇说:“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她越想越委屈,蹲在灶边,边烧火边流眼泪。</p><p class="ql-block"> 一天旁晚,杨强干活回来。媳妇和小姑不知因什么事争吵起来,杨强也不问原因,抡起巴掌便打。媳妇被打得眼冒金星,心里更是委屈,晚上,等杨强睡下,便在厨房的屋粱上吊自杀。</p><p class="ql-block"> 杨强的恶名声便传向四乡八里。那家的姑娘都不愿往这火坑里跳,直到五十多岁,才有了另一段婚姻。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杨强的家庭生活还是一地鸡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杨强磨刀霍霍,拿着寒光闪闪的砍柴刀,对杨萍说:“教书先生是臭老九,跟他是一辈子受苦,你若是我的女儿,就应听爹的话,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呯”的一声,寒光闪闪的砍柴刀被他摔在地上。</p><p class="ql-block"> 杨萍呆呆的,象一尊泥塑一样一动不动。苍天啊,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一看我这个弱女子。杨强不是她的亲爹,她的亲爹娘已不在人世了,她仿佛回到过去:</p><p class="ql-block"> 文革时期,爸爸被划为右派,头上戴着画着银环蛇的纸帽游街,最后一枪把爸爸枪杀了。妈妈哭昏过去,多次想找民兵队长拼命。老家的门前种有一棵桃树,民兵队长的儿子带着一群顽童把未成熟的桃子摘得一干二净,妈妈忍不住骂了几句,这下可惹了大祸,民兵队长带了一帮人,把妈妈斗了六天六夜,最后绑在桃树上示众,身上帖了一张纸:“这就是右派婆子的下场!”</p><p class="ql-block"> 孩子们求妈妈改嫁,远远离开那个地方。那一夜,月亮真圆,她们一家子逃离那个山村,妈妈和孩子们背着包袱,步行在那弯弯的山路上。山路两旁盛开着山茶花,杨萍摘了几朵,一阵清香扑鼻而来,杨萍深深地吸了一口,她心里说:“但愿今后的生活,象山茶花一样美好、芬芳。</p><p class="ql-block"> 天有不测风云。妈妈带着三个孩子嫁给杨强,那知道杨强脾气犟,性子暴,和妈妈性格合不来,妈妈心情抑郁,不几年,便病倒了。杨萍还记得她去买中药的情景:</p><p class="ql-block"> 乌云滚滚,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大雨象鞭子一样抽打下来。杨萍奔跑着,胸前抱着几包中药,她赶紧脱下外衣包中药,摔倒了,再爬起来,她抱着中药就好像抱着希望。妈妈会好的,我一定不让雨把中药淋湿。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雨倾盆倒了下来,杨萍象一只落汤鸡。跑着跑着,她终于跑进家门。“妈妈——”她大声喊着,看着女儿的样子,妈妈瘦瘦的蜡黄的脸露出一丝微笑。</p><p class="ql-block"> 回天无力,妈妈终于撒手人间,杨萍三姐弟哭得昏天黑地。</p><p class="ql-block"> 回首往事,杨萍悲从中来。她赶紧到刘老师家找桐哥。广桐愁眉不展,刘妈妈也忧心忡忡。</p><p class="ql-block"> 杨萍说:“桐哥,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到深圳打工。”</p><p class="ql-block"> 刘老师说:“这不是办法,教书虽然清苦,我热爱它,况且,我也离不开学生。”</p><p class="ql-block"> 刘妈妈说:“叫我们的老叔去说情吧,他能说会道的。”正说着,传来敲门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谁呀?”刘妈妈说。</p><p class="ql-block"> “我女儿在这里吗?”杨强粗鲁的声音。刘老师和杨萍赶紧爬上楼棚躲起来。</p><p class="ql-block"> 刘妈妈说:“是强叔呀,请坐请坐!”</p><p class="ql-block"> 杨强气势汹汹地说:“刘嫂,我女儿总是要到你家来,告诉你,她和你儿子的婚事我坚决不同意。”他晃了晃手里的刀说:“我是杀过人的。若是碰到她两人在一起,我就要把他两人砍死!”</p><p class="ql-block"> 楼棚上,杨强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杨强离开之后,杨萍对刘广桐说:“我看我爹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最近有人为我介绍一个男人,是香港客,三十七八岁,离过婚,没有孩子,钱很多,香港有商行,镇上有新楼、铺面,他一听笑呵呵,我俩怕有缘无份呀。”</p><p class="ql-block"> 刘老师说:“要不,我们分开,这样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p><p class="ql-block"> 杨萍泪水哗哗地流着,过了一会儿,说:“桐哥呀,你怎么能这样说,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吗?”</p><p class="ql-block"> 杨萍捋起裤管,只见紫中带青的几条伤痕:“前天爹爹又打我骂我,骂我不知廉耻,是叫春的猫。我不服,应答了几句,他就抽起扫帚柄,狂暴地打着我。我好几次在睡梦中惊醒,我和我妈是前世欠了他的债。”</p><p class="ql-block"> 村后有一条小路通到山里,刘老师和杨萍慢慢地步行着。</p><p class="ql-block"> 明月照着山野,路旁是茂盛的蕉林。刘老师暂时忘却了烦恼,他对杨萍说:“不管怎么样,活着是美好的!”杨萍却说:“人总有一死,活着是痛苦的。”</p><p class="ql-block"> 刘老师说:“活着就有希望,黎明总会到来的。”</p><p class="ql-block"> 杨萍说:“我却总是看不见黎明,希望是有的,但却一个个破灭了。”</p><p class="ql-block"> “你怎么这样悲观呢!”</p><p class="ql-block"> “你不知道吗?我是一个苦命的弱女子。”</p><p class="ql-block"> “事情总会解决的。不管怎么样,我是爱你的,至死不渝。”</p><p class="ql-block"> 杨萍没有说话,两颗黑黑的眼珠看着广桐,一会儿,便溢出两滴眼泪。</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