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重光—解密南宋徐谓礼文书

武义博物馆

　　2012年，南宋徐谓礼文书在武义重现人间。宋代系统的纸质文书，首次见于墓葬出土，是中国考古史上前所未有的文献大发现。

2011年初，一张神秘的照片，浮出水面，牵出一宗惊心动魄的疑案。照片中的文书，围绕一个名叫徐谓礼的南宋官员展开，内容前所未见，据传出土于武义县城近郊古墓，并流入市场。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武义县博物馆专家认定文书系真迹无疑，依据有三：文物伪造，必有所本，南宋纸质文书，世间稀有，格式复杂，内容前所未见，作伪者无法凭空捏造；书法工整，具有宋人笔意，数以万言，伪仿不易；徐谓礼名不见经传，内容冷僻而晦涩，作伪牟利的动机不足。兹事体大，时任武义县博物馆馆长董三军随即会同公安部门向上级领导汇报，相关部门高度重视。3月，县公安局成立专案组，几经周折，于12月28日，将犯罪嫌疑人抓捕归案，缴获文书十三卷；12月29日，经浙江省文物鉴定委员会专家鉴定，文书系国家一级珍贵文物；2012年7月5日，公安部门将已流散到北京另外4卷文书追回。至此，徐谓礼文书“完璧”归乡。

　　根据盗墓者对文书出土地点的指认，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组织考古队对位于武义县城东郊龙王山东麓的宋墓进行抢救性发掘，出土徐谓礼夫妇墓志。文书和墓志，相互印证，文书的真实性再一次得到实证。

不过让犯罪嫌疑人感到懊恼的是，文书纸张完好，字迹如新，以至于一直没有人相信这是八百年前南宋旧物，甚至有买主还以文书为伪造品为由，将文书退回。

　　徐谓礼文书究竟为何能保存的如此完好呢？

考古专家对徐谓礼墓葬的抢救性发掘工作解开了这一谜题。从考古发掘情况来看，徐谓礼墓是砖椁石板顶墓室，以“密闭、深埋、防腐”为主要特征。文书的完好保存，端赖于此：棺内灌注水银，外壁整体髹漆，置于砖椁（墓室）内；墓室体量不大，仅能容棺。棺木与墓壁间的空隙，填以熟石灰、黏土、沙子、糯米汁混合而成的“三合土”，将棺木密封于内；墓室之上，覆以石板盖顶，再加封土。棺木和随葬品遂与外界完全隔绝，如此层层设防，才保文书不朽。

　　徐谓礼文书到底是什么呢？

古代官员为存底的需要，将告身、敕黄和印纸等代表个人身份的官方文书，依照原文格式抄录副本，称为录白。徐谓礼文书即是随葬的录白，但在行款与字体方面，如提行、空格、字体大小等，都相当严谨，有效反映出南宋官方文书的原貌。

文书共计17卷，各卷长度不一，共计长3220.0厘米，宽约39.5厘米。从已有研究来看，徐谓礼文书分为告身、敕黄、印纸三种类型。其中，告身10道，敕黄11道，印纸批书80则，共约4万余字。完整记录了一个南宋普通官员，自步入宦途之日起，从低层到中级，地方到中央，再从中央到地方的仕宦履历和官场百态，全面展示了南宋官僚制度、政务运作情况。

　　告身，是官员身份的主要凭证。宋代职官，由寄禄官（阶官）和差遣（实际职务）两部分组成（如“通直郎、知建康府溧阳县徐谓礼”，通直郎为阶官，“知溧阳县”为差遣）。告身主要是阶官的“任命状”，即朝廷授予官员寄禄官的身份证书，略似于今日干部的行政级别证书。徐谓礼作为中下层官员，一生共12次转官，现存告身10道，有4道“敕授告身”，6道“奏授告身”，其格式严谨，体现出文书制敕、拟定、审阅、批准的任命完整程序。

　　敕黄，是官员差遣（实际职务）的委任状。敕，自上告下之词；黄，用黄色绫纸书写，合称“敕黄”。敕黄由中书省拟定、审核，尚书省实施，并以皇帝制敕的名义签发。南宋任命中央机构、路级转运使、地方节度使等官员差遣，例用告身。徐谓礼共担任过13任差遣，其中3任差遣以告身形式颁布，其余的10个地方官差遣则皆用“敕黄”形式。这10道敕黄由多纸粘接成一卷文书，由尚书省签发，9道是具体差遣的任命，1道为提举宫观的“祠禄官”任命，完整记录徐谓礼从中央到地方的任官履历。

　　印纸，是官员的档案记录与“绩效考核表”。官员上任，上级部门颁发一份印纸与其相随。将官员在任内的作为和表现记录在档案内，称“批书”，作为日后考核、升迁的依据。此前，印纸只见于宋代文献记载，徐谓礼文书出土后首次得见实物。徐谓礼文书“录白印纸”完全按照原件格式抄录，行款与字体严谨工整，内容丰富，类型众多，包括拟注差遣、转官、保状、到任、交割、解任、帮放请给、考课、服阙等，合计80则，共13卷；完整地记录一个南宋官员任职中的考课、保状、档案之全貌，是研究南宋政务实际运作的绝佳材料。

　　从徐谓礼文书和墓志等史料的研究中可知，徐谓礼（1202—1254）出生于武义望族徐氏家族。生父徐邦宪是绍熙四年（1193）“省元”，官至工部侍郎、临安知府等，时称“名儒”，卒谥“文肃”；徐氏交游甚广，妻族乃永康望族林氏，曾祖父林大中，官至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谥“正惠”；徐谓礼还是“永康学派”代表人物陈亮的外甥、权相贾似道的姻亲。因其家世背景显赫，徐谓礼得以在弱冠之年荫补入仕，一生仕途顺遂，累官至朝散大夫，提举福建市舶兼知泉州。

   史学大师陈寅恪先生有云：“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南宋一朝的典章制度、思想文化，灿然可观，影响深远，徐谓礼文书揭示的文官政治，是南宋典章制度的核心。宋史协会会长、北大教授邓小南指出，徐谓礼文书，原汁原味的保留了南宋官僚制度在地方政务运行的实例，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为学术界开启了新的一扇天窗。

  为更好的保护、研究和展示徐谓礼文书，武义博物馆新馆专门开辟了文书原件陈列室。陈列室内全部采用德国汉氏展柜，整个环境恒温恒湿，并严格控制灯光照度，最大限度减少文书的自然损耗。

徐谓礼文书凝聚着古人治国理政的经验和智慧，有待于人们进一步发掘、研究和利用。“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在今天的伟大时代，传承和弘扬我国优秀传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