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犬优尤

嫣尔

在优尤来到我家之前，我很排斥养宠物狗。看到有些人把小狗打扮得漂漂亮亮，抱在怀里又亲又揉，觉得很矫情。有那时间，不如去做些有意义的事。 直到有一天，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发现地板角落有一坨很小的狗屎，正想呵斥儿子是怎么回事！突然，从儿子房间里窜出一条很小的贵宾犬，一下跳到我膝盖上，我还沒有反应过来，它飞快地用舌头在我的下巴上舔了下，给了我一个意外见面礼！我打量着眼前这小狗狗，一身棕色绒绒的卷毛；二只眼睛象二颗黑葡萄般晶莹剔透，露出兴奋的光。它在我腿上雀跃、撒欢、似一场久别重逢，沒有半点生疏感。我的心即刻被融化。 之前，儿子多次提出要养只宠物狗，都被我严厉拒绝。现在他先斩后奏，把狗狗领回家，我竟无条件地认可了。先生见了也是喜欢不已！ 儿子把狗狗带回家，其它的事就不管了。我与先生一起去宠物店给狗狗买了狗窝、狗粮、衣服、消毒液等物品。那态度不亚于对侍一个孩子。 狗狗的到来，给家里带来了生气和乐趣，看着它乖巧的模样，我们给狗狗取名优尤。 每天早上，优尤先我们起床，在地板上遛来遛去，提醒我们要放它出去撒尿了，睡意朦胧中，我装作沒听到，最后都是先生去的。正因为是这个原因，先生成了它第一主人。以后我们俩带它一起出去遛弯，我与先生故意兵分二路，看它跟谁，每次优尤都跟先生走，惹得我心里酸溜溜的。先生很有成就感，爰心满满，直夸优尤知好歹，通人性。 优尤真的非常聪明，有灵性。小区里这么多汽车，它能听出我们家汽车的声音。每当先生下班汽车开到小区楼下，它早在楼上家门口摇着尾巴迎接，嘴里兴奋地叫着。待先生一进门，象个撒娇孩子般地扑了上去。一会儿，我叫先生,儿子吃饭了，优尤第一个跑过来，蹲在先生坐的椅子边，等待先生的赏赐。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与优尤的感情越来越深。优尤除了不会说话，对我们的行动心领神会。只要我拿起包包，先生拿起车钥匙，它会立起身子，把二只前脚搭在我的膝盖上，眼里露出哀求的神色，仿佛在说:"别把我孤零零丢家里，带我一起去吧！"看我沒反应又去求先生，就这样轮流求着。起初，我们是有选择性的带它出去，有些地方还是有忌讳的。到后来，不管是否方便，别人有否想法，都带它一起去，因先生总是架不住它哀求的目光，楚楚可怜的样子，纵然我反对，也要偷偷把它抱上车。现在想起来真是有些不太妥当，甚至有点沒"素质"，至少沒有养过爱犬的人都会这么想。 有二件事我影响特别深:一次是朋友聚会，在一个很大的包厢里面，大家兴高采烈地喝酒。我一回头，见优尤在我身后拉了很大的一坨狗屎，还冒着热气。我额头惊出一层汗，环顾四周，大家正相互敬酒，谈性正浓，并沒人注意到。我立马从包里拿出半包餐巾纸和一只塑料袋，悄悄地处理掉了，现在想起还汗颜。 还有一次是去舟山喝喜酒，当时正好是"五一节"，儿子也出去旅游了。先生坚持要带优尤一起去，说反正自己开车不碍事。我也有点舍不得把狗狗丢下。于是，帮它修了毛，做了指甲，穿上漂亮的衣服，就这样一路舟车劳顿到了舟山。喜宴办在一个五星级宾馆里，酒店有规定狗狗不准带进去，酒店保安人员建议我们把狗狗寄养到对面宠物店里面去。也许优尤听懂了我们说话的意思，身子不停地颤抖！我与先生心疼不已。但沒办法。本来吃完酒要在舟山过夜，为了优尤我们连夜赶回来了。 我常想，优尤一定是我们前世的一个亲人，来续前世未了的情！否则我们怎么会爰得那么情不自禁呢！ 优尤来我们家的第三年，先生为了健身开始游泳。遇双休日和方便时，必带优尤一起去。优尤一听到”游泳”二个字，开心的劲别提了，连滚带爬，车门还沒打开就往车里钻，车子副驾室后面的位置是留给它的，我在上面铺了块浴巾，上车后它就乖乖地蹲在浴巾上。到江边，先生下水游泳去了，优尤就守在江边，天热时，先生一般游半个小时至四十五分钟，优尤一动不动地蹲在先生的拖鞋傍，二眼痴痴地望着江面，直到先生游回的身影映入它眼帘，才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常常是半个身子浸水里！ 我们带优尤出去，从不用担心它会走丟。即使在人最多的地方，它的目光片刻不会离开主人。有时我们故意想跟它躲猫猫，但怎么都脱不了身。可有一段时间却不好使了。优尤差不多半年发一次情，发情时，它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味，惹得临近的雄性狗狗纷纷赶过来。不管品种是否相同，只要是只雄性狗，优尤便会追随它而去。优尤第一胎生了五只狗崽，因是杂交，崽崽样子怪怪的。滿月后，陆续被人抱走了。优尤生育后，毛色淡了许多。再发情时，我们就不让它出去，以免再次怀上，加速衰老。可在一次放它撒尿的空隙，优尤看到一条雄性泰迪，箭一样窜过去，二条狗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和先生着急地找遍了附近的大街小巷，都不见踪影！回家时正想着要写寻狗启示，见优尤已回来趴在楼下的大门口，虚惊一场！我对先生调侃说:："二个月后，你又可做"外公了。" 原以为优尤会一直陪伴我们，直到它终老！ 就在优尤来到我家四年多时，儿子结婚了。儿媳很快怀孕，对孕妇来说，养宠物是忌讳的。我与先生终然有千般不舍，也不能拿小孙孙的健康开玩笑，优尤必须要送走了。我和丈夫反复商童，决定把优尤送给一个平时常来我家且很喜欢优尤的朋友。朋友也欣然接受，当天晚上就把优尤接走了！ 优尤接走后，家里一下之安静了很多。先生失魂落魄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如壮士断腕般痛心。优尤在我们家四年多，如影随形，早已成了我们家庭一员。如今断然离去，怎能不叫人牵肚挂肠！ 一个星期后，先生实在忍不住了，决定把优尤接回来住几天。朋友误以为我们反悔又要要回去了，顺口说她也不方便带。优尤回来后，它有些焦虑不安，寸步不离地跟在我们身边，生怕又要被送走，因为它什么都懂！ 二天后，优尤还是被送到了乡下先生姐姐的家。 姐姐丈夫已故，独自一人带着上幼儿园的小孙子，儿子和媳妇都在城里打工，生活不易。先生与姐姐从小感情很好，先生托咐她的事，自然滿口答应。她叫我们放心，她一定会善侍优尤。分别时，优尤象箭一样地窜到我们车旁，大姐抱起优尤，优尤在她怀里拚命挣扎，发出尖厉的叫声，我不忍回头，叫先生开车快走。车到后院，还能听到优尤哀伤的呜叫！ 回家后，先生打电话问姐姐，优尤怎么样？姐姐说，我们走后优尤慢慢平静下来了，只是给它东西也不吃，呆呆地蹲在门口，院子门一开就要窜出去，她现在院子门都关看，生怕优尤跑丢。 优尤大概有二、三天不吃东西，身子也瘦了一圈。 后来，大姐告诉我们，优尤喜欢蹲在姐姐家屋前菜地旁边的河边，河边有个缺口，姐夫在时铺了几块石板，姐姐在这里洗菜，冼衣，优尤常常在这里一蹲半天，二眼一动不动地望着水面。有次下雨，毛都被雨淋湿，冻得瑟瑟发抖，是大姐把它抱回家的。我和先生立即明白，它是在等先生游泳回来的身影，听到这些，我潸然泪下，有情有义的狗狗，你虽非人类，但这份情感同样弥足珍贵！ 儿媳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对小生命诞生的渴望和忙碌，让我们暂时忘记了优尤。当散步时看到别的小狗，又会勾起我们无限的思念，但我和先生不敢去看望它，怕打乱它刚适应的环境，怕离别时的伤心。 小孙子生下满月后，媳妇暂住到娘家去了，我们空了下来，我和先生商量去看一次优尤，我们买好狗粮，香肠之类的东西，还带上给优尤剃毛用的一套工具。去之前我们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当我们车开到姐姐家后院时就听到优尤激动的尖叫声，它离开我们半年多了，仍熟悉我们的汽车声，开到院子门口，见优尤的嘴贴着门框缝隙，身子不停地撞击着门，发出"蓬，蓬蓬"的响声！还沒等姐姐打开院子的门就飞奔到我们车前，我们怕伤到优尤，连忙在院子外面停了车。优尤见到我们后那个激动的场面至今难忘,它围着我和丈夫雀跃,欢叫整整持续了二十几分钟，它用长短不一的叫声，表达了对我们的思念,依恋,埋怨,还有一丝嗔娇，这些我都听懂了！优尤安静下来后，坐在先生膝盖上，不时用舌头亲昵地舔先生的手。我细细打量优尤,身子比以前结实了许多，姐姐家院子很大，经常跑来跑去，运动多了的缘故。只是身上有些脏兮兮，脑门上的毛太长，耷拉下来，遮住了眼晴，有点蓬头垢面。姐姐侍它非常好，常去超市买点槽头肉之类煮给它吃。但她要干农活,做家务,还要照料上幼儿园的小孙子，没有更多精力照顾优尤。。我先生用带去的剃毛工具给优尤剃了毛，给它洗了澡，还喂了一根香肠。分别时，姐姐为了防止优尤乱窜，把优尤抱出怀里，我们出去时，优尤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我看到了优尤眼里的哀怨。如果优尤能说话,一定是在骂我们无情无义。 以后，我们很少去大姐家。只有过年时才去。因为看到优尤的模样，心里堵得慌，还隐隐作痛 今年春节，我们去大姐家拜年，再次看到优尤，它已彻底沦落成一只野狗，因为经常要逃跑，大姐只得用一根链子把它栓在一块大石头上。其实，优尤一直在寻找我们！由于天冷乡下沒有条件给它洗澡，它的毛结成了一块一块。它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衣衫褴褛的乞丐。看到我们，优尤拚命地想从链子里挣脱出来，叫声里全是哀呜、委曲、无助！我给它喂了一块肉骨头，不忍再多看一眼。想当初优尤坐在汽车里，把头伸出窗外，风吹起它漂亮的衣服，骄傲得象个公主。心头涌起一种难以言表的疼。大姐已经尽力了。 从此，我常常会做优尤走丢的梦，醒来后，会难过一阵子。潜意识里面，我对优尤有着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其实是我们不自觉中放弃了它，不愿再多为它做点什么。我们也想过给她换个好点的环境，或寻找一个更合适的主人，可终究沒什么行动！ 前些天朋友叫吃饭，看到以前的同事带着一只与我们优尤一模一样的贵宾犬。那贵宾犬乖巧地呆在他屁股后面，贴着他的身子不时探出半个头，悄悄看看周围的人，不吵也不闹，叫人怜爱不已！我从手机翻出优尤以前的照片给同事看，并说了优尤目前的处境，眼圈不自觉地红了。他立马遣责我们，应把优尤接回来。还说，如确实不方便，由他来代养，等我们方便时再接回去！ 我非常感动！ 我早就改变了养宠物狗是无聊，沒有意义的事的看法！我觉得它带给我们的乐趣和喜悦难以言表。它不会背叛主人，随时听从主人的召唤。它不会因为主人贫富，地位变迁而改变自己的态度。优尤在我们的生命中有着非凡的意义，它使我们变得更慈悲，更有爰心地去对侍众生。 我们决定把优尤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