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裳(杨叶嫦)的美篇

罗裳(杨叶嫦)

<h3> 母亲的嫁妆</h3><h3> 文/罗裳(杨叶嫦)</h3><h3> 1964年的寒冬正在苦苦孕育来年的暖春,正好年龄的母亲就要出嫁了,从雪峰山上的古村堙上嫁至四十里地外的雪峰山上的另一个古村兰屋场。母亲的嫁妆愁煞了家徒四壁的外婆,卧病多年的外公有气无力地劝说外婆,让她将解放初期从同村杨地主家公分来的三样东西拿给母亲做嫁妆。外婆有6个女儿,东西全给了母亲,贫困的外婆又拿什么给另外的女儿做嫁妆?外婆思虑再三,还是随了外公的心意。</h3><h3> 父亲的迎亲队伍是一支由父亲所在的大队安排的8人秧歌队,那时是人民公社,新中国正在苦难中复兴,人民政府提倡嫁娶从简。水灵的母亲被簇拥在迎亲队伍中,秧歌队敲锣打鼓,载歌载舞,把喜气撒了一路。父亲用外婆给他准备的雪峰南竹的扁担和箩筐,挑着母亲的嫁妆,随在队伍后面,英气勃发。父亲是个在大城市工作过的有知青年,1961年,爷爷在那个饥饿的年头病逝了,奶奶拉扯着五个年幼的孩子,家里失去了劳动力,眼见弟妹们都在挨饿,作为长子的父亲忍痛割舍大城市的工作,毅然回到奶奶身边,担负起支撑这个家的顶梁柱,好男儿方能配好姑娘,母亲是雪峰山上漂亮的姑娘,奶奶见了,甚是喜欢。 </h3><h3> 只是,那一肩桃的嫁妆让出生于龙潭古镇大户的奶奶脸上不悦。奶奶从竹箩筐里取出一场六斤重的半新红绸棉被,那是外婆从堂舅母那借来的,用来撑脸面的,半年后,母亲又悄悄地还了回去,这些内情,奶奶是不知道的。接下来是一幅玻璃镜面挂画,赭色红木框架,框边雕着镏金祥云图案,框内是一幅牡丹湘绣图,落款用黑色丝线绣着“洪江商会赠”字样,缎布厚实铮亮,很有质感,一看就是上好的缎料,这是一幅订制绣画,十分精美。女红一流的奶奶脸上一下有了喜色,吩咐父亲挂在新房最显眼处。然后打开从箩筐里取出来的一个红色布包,里面裹着一顶虎头婴儿帽,有了些许旧色,奶奶棒在手里看了又看,嘴里碎碎念道“好东西!好东西!”帽子内衬为双层棉布夹薄棉花,外层是黑色绸缎,缎面绣着象征富贵的红色牡丹和象征多子的石榴花,花蕊处镶钉黄色小水晶溜珠儿,花与花的间隙钉着银饰小铃铛和绿色翡翠小珠,轻轻一动,银铃儿便发出轻微的响声,小翡翠珠儿绿油油水汪汪的晶莹剔透,那是只有大户人家的孩子才能享用的。奶奶大悦,握住陪客四外婆的手感慨地说:“真是为难亲家了,有这一样做嫁妆就够了。”四外婆是母亲的四婶,眼里噙着泪花,回奶奶道:“家里再穷,可不能寒碜了孩子。”后来这顶价值不匪的虎头帽戴在了哥哥的头上,再是我,再是妹妹;在这之前,一定还在杨地主家的小少爷小千金头上戴过。</h3><h3> 再后来,那幅落款绣着“洪江商会赠”的湘绣图与那顶翡翠绣花虎头帽渐渐地被遗忘在了岁月里。2007年,我给一家翡翠商做主管,几十万元一件的翡翠手镯、上万元一粒的翡翠戒面,振憾了我对翡翠的认知,我想起了小时候戴过的翡翠绣花帽,记得读小学时,有次我想把那翡翠珠儿扣下来做耳环,招来母亲一顿训斥。如是,我特地回老家一趟,向母亲询问那顶婴儿帽和牡丹挂画,母亲在记忆里反复搜索,终是没了印象,只道是后来现代机械工艺品替代了手工制品,那些手绣的古老的民族东西也不招人待见了,兴许搬新家时遗弃了。是啊,古老的民族手工艺品又有多少还留存着呢?母亲的三件嫁妆,如今,只有那口朱砂红檀木箱还静静地躺在老家母亲的卧房,精致中渗透着岁月的沧桑,里面存放着母亲一生的幸福,母亲见我喜欢,便说等她百年,就将那口朱砂红檀木箱留给我作念想。</h3><h3> 不过,我始终不想实现这个念想。</h3><h3><br></h3><h3> 2019.3.27</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