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归去做个闲人（苏轼诗词赏读“爱已篇”之八）

云山月

请辞

东坡

朝廷

苏东坡

苏辙

弟弟

上书

杭州

西湖

知制

　　1091年农历2月初，苏轼和弟弟苏辙一起腾达，正任杭州“市长”的他被任命为朝廷知制诰兼侍读。弟弟位子更高，由“正部级”御史中丞提拔为“副国级”尚书右丞（副宰相）。
　　知制诰兼侍读，相当于皇帝首席秘书兼老师，地位非常重要，人称是宰相的“预备岗位”，多少人梦寐以求。苏东坡深知“爬的越高摔的越重”，且若干年来朝廷党争复杂，他内心里并不愿意去做这个京城高官，故立即上书请辞。但朝廷没有同意。

　　近两年苏东坡在杭州很愉快，做了许多如疏浚西湖修苏堤等实事好事，离开杭州时，百姓依依不舍，弟弟记载说：杭州“家有画像，饮食必祝，又作生祠以报。”他很想继续在地方上为百姓多做一些事。因此，回京走到扬州时，他第二次上书请辞，说自己“故疾不愈，旧学已荒。”要求到扬州、越州、陈州、蔡州随便那个州都行。

　　5月19日走到南都（今商丘），苏东坡听说了二儿子苏迨、三儿子苏过参加礼部考试均未通过，心里不爽。不久苏迨与欧阳修的孙女成了婚，心情稍有好转。之后他第三次上书，实话实说：“闻命悸恐，以福为灾”“余年无几，不免有远祸全身之意”“惟不愿在禁近，使党人猜疑。”“耻复与群小计较短长曲直，为世间高人长者所笑。”他强调自己“并非矫饰”，他还亲自书写奏书，字写的也大，又加了“贴黄”（皇帝亲启）。

　　回到京城开封是5月底了，他暂住弟弟家“东府”，7月6日再次上书请辞到外地任职，半个月后朝廷下旨说，四次报告都知道了，你写了也白搭，朝廷不准。这叫什么事啊，不想提拔都不行，东坡颇有些郁闷，但端着朝廷的饭碗，没有办法，只能关起门来发发高级牢骚，他填词《行香子》道：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做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弟弟苏辙和他一样淡泊名利，也四次上书请辞副宰相，要求回避哥哥同朝任职，还赋诗说：
　　无私心如月，经患发先白。
　　功名已不求，馀事复何惜。
苏辙的要求也被否。

　　东坡给皇帝做个摇笔杆子的“大秘”，水平没得说，撰写的圣旨很多成为经典（连同后来，苏东坡一共起草过800多篇圣旨）。这年7月撰写的《上清储详宫碑》皇帝很满意，为此朝廷赐银1000两以示奖励，东坡请辞不受，朝廷回复：那可不行。直接就给送上门了。

　　这年8月底，在东坡的反复请求下，朝廷终于同意苏东坡外派颍州（今安徽阜阳）任太守。离京前，他思考了进入官场30年来的风风雨雨，写了很长的一段感慨：
　　“嘉祐中，予与子由（苏辙字）同举制策，寓居怀远驿（住处）。时年二十六，而子由二十三耳。一日秋风起，雨作，中夜翛然，始有感慨离合之意。自尔宦游四方，不相见者十常七八。每夏秋之交，风雨作，木落草衰，辄然有此感，盖三十年矣。元丰中，谪居黄冈，而子由亦贬筠州，尝作诗以纪其事。元祐六年，予自杭州召还，寓居子由东府数月，复出领汝阴（颍州），时予年五十六矣。乃作诗留别子由而去。”

接下来在诗中他充分表达了期盼去职归隐的潇洒旷达以及与弟弟几十年的手足之情：
　 床头枕驰道（君王所行的道路）， 双阙（宫门之望楼）夜未央。

车毂鸣枕中，客梦安得长。
新秋入梧叶，风雨惊洞房。

独行残月影，怅焉感初凉。
筮仕（初入官之意）记怀远，谪居念黄冈。

一住三十年，此怀未始忘。
扣门呼阿同（子由一字同叔），安寝已太康。

青山映华发，归计三月粮。

我欲自汝阴，径上潼江章（指东坡家乡）。

想见冰盘中，石蜜与柿霜（家乡两种食品）。

怜子遇明主，忧患已再尝。

报国何时毕，我心久已降（平静之意）。

　　到了颍州，东坡那叫一个愉快轻松，这里也有个西湖，公务之余他常与好友赵令畤、陈师道及欧阳修的两个儿子欧阳棐（也是他的亲家）、欧阳辩畅游西湖，过往唱和，他兴奋地赋诗一首《泛颍》，诗中他由湖面流水令姿，写到泛颍倒影的奇妙景观，自嘲似痴非痴，进而悟出了处世超拔污垢的高雅之趣，景象生动，理趣深湛。此诗曾被古人称之“冲口即妙，千古不磨”：
　 我性喜临水，得颍意甚奇。

到官十日来，九日河之湄。
吏民相笑语，使君老而痴。

使君实不痴，流水有令姿
……。

(待 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