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一声清脆的哨声

虫一

　

或许，青葱岁月里，有些人我们从来不会忘记，却只是静静地留在心底，不去打扰。有的故事，我们不必执着于所谓的结果，美丽的，是故事里的我们，和那些带给我们成长的经历。

　整个高中阶段，郭卫红是我们学校女生中最张扬的，她经常穿着奇装异服走在校园里，引得身边的同学一阵阵狂叫。每每这时，她就一脸得意，在众目睽睽下一甩长长的马尾辫，手指迅速在嘴唇上一捏，吹出一声尖利而嘹亮的口哨，赢得如雷掌声。

那时的我可能是班上唯一讨厌她的人吧，我觉得她像个哗众取宠的小丑。她长得还算漂亮，皮肤白嫩，矮墩墩的，大家叫她"铁蛋子"，虽然成绩一般，但能歌善舞，在这所两千多人的大校园里，早已“声名在外”，她有什么必要再引起轰动呢？特别是她吹出的尖利口哨声，更让我反感。一个女生吹口哨，这成何体统？

我是大家眼中最“正规”的学生，身边的同学都叫我“正派乖乖男”。不过我从不认为我的循规蹈矩有什么不好，学生嘛，以学习为主，干嘛要用怪异的行为引人注目呢？

　 我对铁蛋子的讨厌或许她也感觉得到。有一次，我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她大声说：“虫一这家伙眼睛长在头顶上了，看见我居然视若无睹，气死了” “你太美啦，光芒四射，虫一他是睁不开眼睛。”一个女生劝慰道。“我知道，他就是看不起我成绩不如他。"

铁蛋子怒气不减。“我们的成绩都不如他，肯定不是看不起你啦。”女生继续劝慰。“哼！虫一，你是世界上最坏的坏蛋！”铁蛋子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我走进教室，瞥了一眼正脸红脖子粗嚎叫的铁蛋子，想笑又忍着没有笑出来。突然看见我，她一脸尴尬，窘迫的表情倒是很可爱，脸涨得红红的，像抹了胭脂，五官一时间仿佛凝固住了。

　 教室里顿时像一锅煮沸的粥，哄笑声四起。只见她急急地对身边的女生说：“不跟你们扯啦。”然后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教室。而我则面无表情地开始做我的数学题，根本没去理会大家。

　学校一年一次的艺术节来临了，各班的同学又开始忙碌了。这次老班蒋林奇老师想让我和铁蛋子表演小话剧，剧本是我写的。

　蒋老师要我当导演，我红着脸一个劲地拒绝。女主角是当仁不让的铁蛋子，我哪能调动她？可我没想到，她居然一下课就来找我，直截了当地问我是不是因为她才不愿意当导演。

　“你是本色演出，根本不需要我导演。”我淡然地说。我写那篇小说时，确实是以她为人物原型加工塑造出来的女主角。铁蛋子听见我的话后，诧异道：“你真的是专门为我量身打造的吗？”大概是因为兴奋，她脸上泛起一圈红晕。

　看过剧本后，铁蛋子又来找我。那天傍晚放学后，同学们都走了，她突然跑过来冒出一句：“虫一，你的剧本得修改一下，有些情节不对。”“是吗？哪些情节？”我漫不经心地问。

“性格叛逆张扬和父母的婚变不能完全等同，比如说我吧，我爸是祁阳师范的副校长，我妈在XX工作，家庭很幸福，可我天生就喜欢瞎嚷嚷，喜欢成为焦点，这也不算叛逆吧？还有吹口哨有什么不好？怎么在你文章中，会吹口哨好像就是不良少年了。这你根本不了解，吹口哨……”铁蛋子口若悬河。

　“青春多短暂，我不趁大好年华开心地笑，以后这样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少了。吹口哨就是开心的表现。你会吹口哨吗？要不我教你……”她似乎忘记了我们之间其实并不合拍，她一兴奋起来，居然跑到我身边，捏着她的樱桃小嘴，吹出了一声嘹亮的口哨，那声音脆如空谷破竹。

　那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在一起，第一次聊了很多话，我居然还接受了她的建议，把剧本作了修改。看着盈盈浅笑的郭卫红，我忽然觉得，她其实不那么讨厌。

　“虫一，我觉得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冷淡了。十几岁的外表，几十岁的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这些话。

　我诧异地望着她，难为情地问：“在你们眼中，我就那么不堪呀？”

　“你那么优秀，怎么会不堪呢？只是心太老，没激情。其实班上的同学都很喜欢你，就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你。”铁蛋子嫣然一笑，然后脸涨得通红。

　看着眼前一脸娇羞的女生，我突然感觉以前那样对待她确实不应该。

　艺术节的表演如期举行，我们73班的小话剧大获成功，大家都乐得合不拢嘴，不过最开心的还是主角铁蛋子。看着同学们那一张张开心的脸，我也受到了感染。其实，和铁蛋子那次交流后，我觉得她说得对：青春那么短暂，我们应该让自己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的。

　铁蛋子在偌大的校园里就像一个明星，走到哪都会赢得众多的注目礼，她很享受这样的礼遇。她依旧在校服里面穿着色彩绚烂的衣服，一下课就脱了校服在走廊上招摇显摆，一开心就吹一声嘹亮的口哨。这些外在的形式，她一点都没有改，她喜欢这样，改变的只是她的学习态度，她再没有以“六十分万岁”为目标了。

　我的口哨已经吹得很好，虽然哨声不及她嘹亮，但铁蛋子说我可以出师了。班上的每个同学都会吹口哨，可是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她的哨声最嘹亮了，那仿佛是青春岁月里的一声欢呼。

　暑假过后我就上大学了，父母让我报考了衡阳的一所师范院校。离开之后，我很遗憾没有跟班上的同学告别，也很后悔当时没有向他们要电话号码。至于郭卫红，我更是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很多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我的思绪总会回到从前，想起那些与她相处的片段。其实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交往，但彼此间又相互影响了对方。

　我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那个日落的黄昏，我们仅有的一次单独交谈。她盈盈的笑脸、不停摆动的马尾辫都那么清晰。想起她显摆漂亮的衣服、那些“哗众取宠”的行为，突然觉得她那么真实可爱……那些琐碎的往事堆积起来，渐渐还原了那个仿佛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女。

　时光荏苒，曾经的校园生活也在流光飞逝中渐行渐远。那些属于青葱岁月中的记忆，也永远地锁在了校园内，从此两隔。

如今的我们，只能不时回味着那些曾经的美好过往。那些幼稚的疼痛、那些纯粹的快乐、那些简单的得失，从此再不可求，而她瞬间的灿烂，将永远藏在我们心中，丰富着生活旅途的风景，美丽着人生路上的心情，装点着平凡简单的人生！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嘟起嘴，伸手夹住嘴唇，吹出了一声清脆的哨声。我想如果郭卫红听得见的话，她一定会惊呼：“这哨声太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