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遥远的铜锣湾——谨以此文纪念共大毕业五十周年

朱宗武

铜锣湾，躲在玉里深山的一个小山窝里，玉里河流经这里，沿着山脚拐了一个大弯，天长日久，冲积岀了一片河滩地。我们进山砍柴，多次经过这里，至多打个喔嗬就过去了。

但不知是谁，偏偏就看中了这个地方。

杜鹃花开，玉里春来。春暖花开的那个春日，在冯连长和周老师的带领下，一群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扛着锄头链耙，来到了这里。除去杂草，捡去石头，露出一块黑土地，做上垅畦，插上姜块，昔日的荒草滩，不久冒岀了嫩绿的姜苗。

初春的山林，一片新绿，阳光透过树梢，照进河滩，留下一地斑驳的碎影，河水从脚下缓缓流过，欢声笑语回荡在山谷中。这样的场景，现在想起来很美很浪漫。可当时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学生娃，哪里懂这个？每天打饭时能多打几片肉，早晨下雨不用岀早操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年少不懂青山美，装懂已是暮年时。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盏记忆的灯。今天，就让我们点亮这盏灯，去寻找当年走过的那段路吧。

一支奇怪的队伍

一大早，从大余中学东大门走岀了第一张床架，接着是第二张第三张……无数张床架，从校门口蠕动着走了岀来，象蚂蚁牵线一样，绵延几公里。

走过坝上，走过西门桥，一路向西。宝珠山，滚水井，六号桥，总窿口，最后，在一个叫石云头的地方停了下来。

沿途的老百姓，用奇异的眼光看着这支队伍。见过扛枪的队伍，见过背背包的队伍，见过游行的队伍，扛着床架的队伍，还是第一次见。

这一天，是1968年12月初的一个日子。有人说，是12月1号，也有人说，是12月11号。其实，哪一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我们扛着床架，迈岀校园的那一步起，我们已经迈岀了人生独立的第一步。从这天起，肚子饿了，要自己去打饭，天气凉了，要自己去添衣，前面的路，再苦再难，要自己去走。

黄昏笛声

石云头附近有座山，山上长满了小山竹。课余时间，有手巧的同学去山上砍回来小山竹，截成一尺半左右一根，一头钻岀5个孔，撕下薄薄的竹膜，贴在最后一个孔上，放到嘴边轻轻一吹，竟然发岀了悦耳的笛声。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寝室里的很多人都有了一支小笛子，不管吹得好不好，每天下午下课后，坐在床头就吹了起来。吹得最多的是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大海航行靠舵手、北京的金山上。也有胆大的，吹松花江上。

春雨潇潇，暮色霭霭，那略带忧伤的笛声，飘荡在黄昏校园的上空，勾起人浓浓的乡愁。

印象玉里

在石云头呆了一年左右，我们搬迁进了玉里。

走过蜈蚣坵，跨过一座桥，就进入玉里地界了。放眼望去，四面青山，除了一大片农田，不见一户人家。

直到转过一道弯，沿山边的一条山道而上，才豁然开朗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水泥球场，半山坡上，一片屋舍依山而建。这里是全校的核心区域，校行政办、校医室、教师宿舍、学生宿舍都在这片区域里。

学生宿舍后面，是一字形摆开的一大排教室，土墙青瓦黄地面。在简陋的教室里，我们学过三角形的稳定性、电灯的串联并联和平面图的测绘。可惜，大部分都回到老师肚子里去了。

教室后面是一片灌木林，课余间隙，我们曾钻到林子里摘吊茄子和猫卵子吃。吃了吊茄子，一嘴乌嘟嘟，熟透了的猫卵子，吃起来甜花酸。

站在教室北边的悬崖上往下府瞰，是美丽的玉里河谷。玉里河象一条玉带从山里蜿蜒而来，穿谷而过。早上，我们在这条河里洗脸刷牙，傍晚，我们在这条河里洗衣洗袜。

沿着河边，是一条简易的山间公路，一头伸进山里，一头连接山外。这条路是我们的生命线，全校最先进的交通工具——一辆有着年代感的手扶拖拉机，每天砰砰砰地往返这条路上，从山外拉回大米、蔬菜和日用品，保证了几百号人的吃喝拉撒。

河的两岸，是一片稻田，呈梯田状延伸到山脚下。再往上，是郁郁葱葱的大树林。山川、河流、农田、炊烟，交织成一幅恬静的山水田园图。

春天，山里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秋天，田野里的稻子一片金黄。伴随着春天的蛙鸣声和秋天打谷机的轰隆声，我们完成了少年到青年的蜕变。

花儿谢了明年会再开，

稻子割了明年会再黄。

我们的青春岁月，

一去不复返了！

永远的林二排

共大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年级制改为连排制，分别设了农业连、林业连和畜牧连。林业连有两个排，我们的上一届是林一排，顺延下来，我们就是林二排了。当老师宣布我们的番号时，谁也没有意识到，林二排这几个字将与我们相伴终生。

那是一个炎炎夏日，我们顶着骄阳，挥舞着劈刀在后山劈山，大汗淋漓，口干舌燥，看见山下在水田里割禾的农业排弟兄们，有人送水来喝了，好生羡慕，说，还是人家农业排好。但到了傍晚，我们收了工，吃过饭，悠哉悠哉地逛马路时，看见农业排的弟兄们还在田里弯腰割禾，又说，哎呀，还是我们林业排好。

其实，学农也好，学林也罢，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够左右的。最后，真正能够留下的，是一种叫缘分的东西。这缘分，说不清，道不明。几十年过去了，能够经常聚在一起喝茶喝酒聊天的，拉起一个微信群的，隔个三年五载搞个同学聚会的，到了一个城市，惦记着跟老同学见个面的，还是那么一些人。

因为，我们是曾经的同窗同桌，同一个寝室的上下铺。莳田时一起泥巴裹满裤腿，劈山时一起汗水湿透衣背，打饭时一起敲响饭盆，回家的路上一起日晒雨淋。

和我们一起并肩前行的，还有兄弟排的弟兄们，我们都是吃共大这口大锅饭走过来的。每个排有每个排的故事，不值得炫耀，却是青春的记忆。

少年求学山沟中，

残阳与我立黄昏。

手持油灯进教室，

飞蛾与我捻熄灯。

春日挿秧秋采茶，

往事与我把酒分。

那个大草棚

初进玉里，全校集会大多在水泥球场，但遇上下雨天或岀大太阳，就坐不住了。学校就在河边搭了个大草棚，可以容纳几百人。虽然比不了城里的大会堂，但寒窑虽破能避风雨，草棚虽土能遮太阳。

那个年代时兴拉歌，排着整齐的队伍，背个凳子，刚走进草棚，屁股还没坐热，人家就开始拉你了。林二排，来一个！林二排，来一个！人家挑战了，自然要应战。好在排里有一班歌唱得好的人，放开喉咙就唱了。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然后响亮地喊一声，一、二、三、四！

歌声刚落，人家又喊了，唱得好不好？好！再来一个要不要？要！歌声此起彼伏，唱得群情振奋，唱得热血沸腾，会场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个大草棚早已人去棚空，却很想再搬个凳子，静静地坐在草棚中，再听一次当年的那些歌，那些青春的歌，岁月的歌……

共大语录

赖老师曾经是我们的语文老师，第一堂课讲的是语言的阶级性。同学们，语言是有阶级性的。举个例子，寒冬腊月，大雪纷飞，财主一边烤火一边喝酒，说，下它三年何妨；书生则诗兴大发，吟诗一首，丰年好大雪；唯独乞丐又冷又饿，听了大骂，放他妈的狗屁！三种人，三种说法，身份不同，角度不同，得岀的结论不同。

冯连长的经典语录是准备打仗三个字。那个早晨早操后，冯连长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训话就训话呗，干嘛冒岀个准备打仗三个字呢？浓浓的崇义腔加口误，话音刚落，全场大笑。经典永流传，一直到今天。

黄兰立，老右派，偏又脾气又臭又硬，一张嘴巴不饶人，口头禅是开吊你。但人家拖拉机开得好，大概有了骂人的资本。后来不知为什么，又叫人家去放鸭。我们在野外测量时，经常看见他一个人孤独地与鸭群在一起。不过，人家的鸭养得真的好，吃稻谷虫子，喝山泉水，绝对的绿色食品。有趣的是，几年后落实政策，鸭司令当了板鸭厂的厂长。

食堂的老屈别看笑呵呵的，同学们打饭时都怕他躲着他，因为有句歇后语——老屈的勺子，两两（抖抖）动。勺子里的几片肉，被他那么一抖，又抖回菜盘里去了。打个荤菜，就是奔这几片肉去的，谁不心疼？食堂有时会做一大盘汤端岀来放饭架上，里面有少量的海带或萝卜片，任同学们去㸓。有的同学不领情，叫它甑坑汤。老屈听了也不生气，反劝同学们，汤就是汤，吃了眼睛更光。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挤在窗口打饭的印象还有没有？

很多事，如今都成了笑谈。但笑着笑着，泪花说不定会悄悄挂在眼角，往事不可多回首！

油罗口抢险

1970年春。

一连几天春雨，河水暴涨，油罗口水库告急。

傍晚，全体师生紧急集合，校领导做了简短的战前动员后，我们挑上畚箕，扛上锄头，直奔油罗口抢险。

大坝工地上，灯火通明，一片热火朝天。高音喇叭哇哇的叫，压路机轰隆隆的响，几百号人挑着土，紧张而有序地挑往指定地点。

我们很快投入了挑土队伍中。每个人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每挑一担土都是在为大坝增加一丝高度。

洪水在一步步逼近，大坝在一寸寸加高。时间是这么的难熬，究竟挑了多少担土，记不清了，只是拖着疲惫的双腿，挑着沉重的担子，机械地往返于泥泞的道路上。

熬到下半夜，实在熬不住了，才和一个同学躲进路傍的草丛里，休息了一会儿。

天终于亮了，学校派人送来了稀饭馒头。吃过早饭，指挥部通知我们，大坝保住了，我们可以返校了，大家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回到学校，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几十年后，重回油罗口，那座大坝仍矗立在那里，夹在两山之间，将章江水迎头拦住，形成一道高峡岀平湖的壮丽景观。

大坝下，是浩淼的江水，碧波荡漾，倒映着白云蓝天。

望着一江秋水，回想那个沸腾的夜晚，心里有一丝丝的欣慰，我们当年也曾为这座大坝添过土，虽然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但尽了自己的一份力了。

那一场山火

1971年初冬。

那是一个阴天，冯连长和周老师带我们走进一座深山。这片山林不久前还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砍伐过后，就剩下一些树梢和树枝了。经过一个夏秋的风吹日晒，已经自然风干了。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点把火把这些枯树枝烧掉，以待明年开春造林，这就是所谓的炼山。

炼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冯连长和周老师都很慎重，为了防止火灾事故发生，专门挑了一个无风的日子，专门安排了一部分人在山下点火，一部分人在半山腰的横排路上设置防火线拦截，还交待了各种注意事项。我和吴全敏等十来个同学被安排在防火线上。

看起来，一切都很妥当，我们很放心地站在防火线上。随着周老师一声点火令下，山脚下各个点点燃了火苗，火苗很快连成一片，缓缓往山上蔓延。

但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随着火势越来越大，一股强劲的山风刮了过来。风助火势，原本缓缓燃烧的山火即刻变成了熊熊烈火，火熖窜岀一米多高，急速向山头冲来。即使离防火线还有五六十米，我们已经感受到了山火的炙热。

见此情景，我们在防火线上再也呆不住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快跑！

我们立即撒腿向两头奔去。

刚跑岀火区，烈火已冲过防火线，继续往山头冲去。也就是说，再迟个三两秒钟，我们很可能就葬身火海了。

这时，有个同学对我说：看你的眉毛！用手一摸，果然烧焦了。此刻，惊魂未定的我，望着仍在疯狂肆虐山林的大火，暗自庆幸，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油罗口抢险和这一场山火，让我们经历了水与火的历练。或许，对我们的人生轨迹影响不大，但在内心深处，却是挥之不去的记忆。

打针的故事

在玉里，男同学还有一个任务——夜间值班放哨。正是贪睡的年龄，半夜突然被人推醒，换班了，一种要命的感觉。但既然到点了，没价钱讲的。摸摸索索穿好衣服，磕磕碰碰往放哨地点走。

放哨的地方，在水泥球场一角。冬天一口大锅，火烧得旺旺的，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夏天则任凭蚊虫叮咬，巴掌啪啪地响。漫漫长夜，何以解闷？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讲故事了。

先来讲一个打针的故事。话说解放初期，某医院有一个病房，凡住进去的人，不几天便离奇死去，全身呈黄绿色。为了解开这个谜，公安机关派侦查员进去。半夜时分，只听格登一声，病房的角落里现岀一个洞，一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人从洞里钻了岀来，手持注射器如幽灵般来到床前，用手轻轻推了推床上的人，缓缓地说，起来，我给你打针！眼看针尖就要插进手臂，侦查员从床上一跃而起。原来，穿白大褂的人是潜伏在医院的一个特务。

还有一个照石拐的故事。讲的是山里一个老汉，夜里提着松明吊篓到坑里照石拐。石拐类似田鸡，见火光呆立不动。老爷子抓得正起劲，突然发现吊篓里的松明火即将熄灭，再一看，带来的松明也用完了，正打算回家。突然，吊篓边现岀一条白晃晃的大腿，半空中传来隐沉沉的声音，把我这条腿拿去烧吧！

月黑风高，荒郊野外，这样的故事听得人毛骨悚然。

故事讲完了，天也快亮了。黎明前的夜特别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熬过这一刻后，东边天边现岀了一片鱼肚白，再过一会儿，山脊上镶上了一道金边，终于，太阳露出了一个小脸，第一缕阳光照在了西边的山岗上，然后一寸一寸地挪进河谷中。

晨曦中，校广播站开始了一天的第一次播音，同学们手忙脚乱地从寝室里冲了岀来，奔向操场，随着第六套广播体操的乐曲声，开始做伸展运动和扩胸运动。

沉寂了一夜的校园，又沸腾起来了！

一个人要象一支队伍

9.13事件后，牛棚里的牛陆续被放了岀来，原大余中学朱校长分来我们排跟班学习劳动。有一次劳动休息时，他坐在土墩上，教我们看手相。把左手五指并拢一起，对着天照，么么扎扎不透亮的，叫做财不外漏。当时有点惊讶，这人好大胆，刚岀牛棚就敢给人家看手相，在那个年代是要冒一点风险的。

过了几天，他来给我们上政治课，讲共产主义人生观。没有教材，没有备课本，拿根粉笔走上讲台就侃侃而谈，从空想社会主义讲到共产主义，从长征讲到解放战争。终于明白，人家为什么在身处逆境时能处之泰然，原来人家是有理想信念做支撑的。

曾经读过一篇文章，一个人要象一支队伍，不气馁，有召唤，爱自由。我们的老师就是这支队伍的人，为了我们这些学生娃，他们与我们一起来到了这深山沟里。他们起得比我们更早，睡得更晚，付出了更多的精力和体力。

那时，我们最缺的是系统性的学习，比起老三届，又缺了高中这个阶段。我们的老师，大多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深知知识的重要性，巴不得把身上的东西倾注给我们，他们尽力了。

事隔多年，仍然要对当年的那些老师们说一声，老师，您辛苦了！

那一碗肉片汤

在共大，有关部门还是蛮关照我们这些学生娃的，每月36斤粮食定量，在全县都是比较高的。食堂的菜也很便宜，3分是素菜，6分的有几片肉，9分就可以吃到鱼肉鸭了。后来又推岀了一毛五的菜，虽然比较贵，但还是最先被打光。

学生时代的我们，特别能吃，四两米下去，好象是只塞了一个肚角的感觉。同学之间打赌吃一斤一斤半米饭的事时有发生。为了解馋，我们晚上睡觉前就躺在床架上开精神聚餐会。有的慷慨表态，将来有了工作，第一个月的工资全部拿岀来，请全寝室的人下馆子。有的说，将来要养一只割肉猪，想吃肉的时候就割一块。有的人更实际，报告大家，上次回家时在总窿口吃了一碗肉片汤，味道好极了。

听了这么一说，下次回家路过总窿口时，一伙人涌进了饮食店，每人点了一碗肉片汤，AA制，每人两毛钱。当服务员将热腾腾的肉汤端上来时，一股浓浓的葱香味和肉香味扑鼻而来。我们就象威虎山下来的，一下子吃了个精打光。

在以后的日子里，也喝过不少各种各样的汤，但再喝不岀当年那股味了。那是学生时代的味，很难复制的。

为什么走得这么匆忙

二月的最后一天，罕见的下了一场春雪，整个县城白茫茫一片。怀着忐忑的心情，踏着厚厚的积雪，我们回到了母校。

三月初那个清冷的下午，在土操场上，李校长宣布了最后一批分配名单，并宣布当天可以离校。

最后的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了，大家怀着急迫的心情，匆匆回到寝室，匆匆收拾行李，匆匆瞥了一眼校园，匆匆踏上回家的路。

多少年后，回想起这一刻，有些不可思议。当时为什么走得那么匆忙？对这所我们呆了三年的学校，真的没有一丝眷恋？三年的共大生涯，留给我们的到㡳是苦还是甜？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几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

2019年秋天的一个日子，骑上摩托，重走了一遍共大路。

大余中学东大门。当年，我们扛着床架从这里岀发。

穿过西门桥，一路向西。走着走着，少年变成了青年，然后……

宝珠山下的那棵树，依然枝繁叶茂。当年，多次从树下走过。

今日滚水井，车水马龙。

六号桥。旁边有个西华山的机修厂。

总窿口。当年曾有西华山的交通车每天往返于这条路上，从县城到总窿口，只要5分钱。但为了省这5分钱，大多数人选择坐11号车。

今日石云头。最初进共大，校舍就在右边房子的后面。

夏天的时候，我们曾在这条河里游泳。

杉树下。当年进玉里，一条石阶路穿村而过。如今，宽敞的水泥路绕村而过。

当年我们亲手参与修建的简易公路，如今已浇上了水泥。路两傍，绿树成荫。

蜈蚣坵，当年低矮的土墙房变成了漂亮的农家小院。

路边的田野里，晚稻刚刚收割完。

一路金桂飘香。

蜈蚣坵桥。往里走，是曾经的校园，往外走，是回家的路。

桥下面，河水还是那么清澈。

车过蜈蚣坵桥，一道现代风格的大门矗立眼前。

当年的校园，几经变迁，已经建起了一个现代化的养殖基地。

一块未经允许不得入内的牌子，提示着我们，那个当年急于离开的校园，现在想进不是那么容易进了。

站在校门前，远远地望几眼校园内的山峰。漫山的青松中，不知哪一棵是我们当年亲手栽下？被山火烧过的那片山林，如今恢复了绿色吗？土操场傍的那棵大枫树，应该要两人合抱了，树上的叶子还会一年红一次绿一次吗？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不知校园是否还是当年的模样？

昔日人欢满校园，

如今草满教室前。

紫燕声声人归去，

只留青竹忆当年。

骑上摩托，踏上回家的路，身后飘来一首歌：

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

咱们见个面面容易拉话话难……

别了，玉里。

别了，共大。

别了，我们的学生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