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湾趣事

君

原铁道兵东北嫩江基地机械连禇丽君

　　我上小学时候跟随当兵的父亲生活在四川绵阳一个叫杨家湾的地方，那里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杨家湾三面靠山，前面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小河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芙蓉溪河，河上有一座名字同样好听年代久远的小石桥，仙人桥，不知道这座小石桥走过哪位神仙。从市区过了小石桥再走一段不长的沙石路就是部队的大门了！那里是山区，虽然山不高，但没有大块的平地盖房子，所以部队的办公楼，教学楼，家属楼都是把一个个山头削平了盖在几个山头上，整个部队营区从这里到那里总是在上山下山，有的楼房掩映在山后面，树丛中只有走到近前才能看到。 家属楼是建在两个削平的山上，我们家住的地方有五栋三层的楼房，楼房一面房山墙靠山，山坡用石头砌上了护坡，护坡的下面有一条排水沟，一面是一条水泥小路，在小路的边上种着白色和粉色的夹竹桃，记忆中夹竹桃的花总是开着，在两栋楼房的中间种着一些桉树。在家属区的后面有一座不知名的山，我们叫它后山，那时候山上的树不多，只有一些松树，更多的还是一些灌木，在后山上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由于年代久远，青石板被磨的非常光滑，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凹陷下去了！据说这是张飞带领秦军入川时走过的路，所以叫张飞大道。张飞大道一直通向大山的深处，看不到尽头，有一天我走在张飞大道上突然想这条大道会通向哪里呢？在大道的尽头会有些什么呢？会是什么样子呢？在神秘的大山里会不会住着一位老神仙，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向大山深处走去，路两边的树越来越密，没有人从路上走过，只有风声在山间回荡，发出可怕的声音，我害怕了！不顾什么老神仙了！掉转头向家里跑去，直到我离开杨家湾也没有走到路的尽头。张飞大道在靠近家属区的那一段有一个比较大的平坦的地方，老乡有时候会把家里的鸡蛋，水果蔬菜拿到这个地方卖给部队的家属。离这里不远，有一个泉眼，泉眼上方的石壁上刻着一些传说中的神仙，大概是保佑泉水永不枯竭吧！那眼泉水无论冬夏总是涌出清甜甘洌的泉水，我们有时候在山上玩累了！玩渴了！就去那里接水喝，想张飞带领大军从这里走过时，疲惫的将士会在这里休息，这泉水也一定给远行的他们带来清凉与甘甜。泉水从山上一路欢快的向山下流去，一直流到芙蓉溪河。 夏天是杨家湾最美的时候，坐在我家楼前的草坡上向山下望去，山下是一片片绿色的稻田和开着紫色花的蚕豆田，在田地的那一边的竹丛中，有几户人家，早上晨雾在山洼中飘过，在竹丛中缠绕，如曼妙的轻纱，让杨家湾一片朦胧，太阳升起来了！炙烤着杨家湾，空气中弥漫着桉树油的味道，蝉在树上拼命地叫着，蜻蜓像一个个小飞机从这里飞到那里。 在那个春天，父母亲买了四只小鸡崽，我们姐弟四人每个人负责管护一只鸡的任务。小弟弟非常喜欢他的小鸡崽，每天都顶着烈日扛着一个细竹条给他的小鸡崽捉蜻蜓吃。小弟弟捉蜻蜓的技术很熟练，看见蜻蜓飞过来，用细竹条向空中对准蜻蜓只那么一抽，一只蜻蜓立刻掉落在地上，一会儿功夫，捉到的蜻蜓小弟弟用一根又长又粗的狗尾巴草穿成一串带回来。那只小鸡崽只要看见小弟弟扛着竹条回来了！很远就会跑过去享受美食。很快小鸡崽长成了一只漂亮的大公鸡，大大的鸡冠，浑身又红又亮的羽毛，闪着金色的光，又高又大的尾巴，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两个大爪子踩在路上发出噔噔的声音，尽管每次捉蜻蜓回来都是热的满脸是汗，可小弟弟仍然每天辛苦的为他的大公鸡捉蜻蜓。可养鸡会有声音，影响大家的休息，于是部队规定家属楼内不许养鸡，谁家有鸡都要杀掉，我们也不例外，开始杀鸡，杀完三只鸡后只剩下那只大公鸡了！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父亲把那只大公鸡捉过来准备杀的时候，小弟弟带着一串蜻蜓回来了！当看见他的大公鸡在父亲手上时，扔掉细竹条和手里的蜻蜓，一把从父亲手上抢过大公鸡，抱着大哭，求父亲不要杀了它，最终大公鸡还是被杀掉了！

当夕阳西下染红了天边的时候，竹丛中的人家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牧童背着竹篓牵着水牛慢呑呑的走在田埂上，远处响起母亲唤儿归来的声音。 晚上月亮升起来了！星星在夜空中一闪一闪的眨着眼，小路，稻田，竹丛，草屋隐藏在夜色中，大人们在屋外乘凉，我们也在寻找自己的乐趣，萤火虫提着小灯笼在空中飞来飞去，在黑暗中发出一闪一闪的光，我想如果许多萤火虫放在一起，一定会发出更大的光，照亮夜行的路，我找了一个玻璃瓶子，捉了许多萤火虫放进去，可是装进玻璃瓶的萤火虫再也不会发光。四周响起了青蛙的叫声，一声，两声，很快响成一片，如同比赛般的呱呱叫到很晚，好像从来就没有累过。

我们的小学校

上学的小路

部队的大门

父辈曾经过工作的办公楼

　　有一天，我发现挨着我家山上的一棵大树上有一个马蜂窝，几只马蜂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我看了几天，想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样子的，那些马蜂进去后都在做什么，甚至想那里面会不会有蜂蜜，终于忍不住想把它捅'下来看个究竟。我找了两根长竹竿接在一起，又在竹竿的一头绑上一个用粗铁丝弯成的一个钩子，扛着上了山，到了那棵大树下面我把钩子挂在马蜂窝上使劲一拉，马蜂窝一下掉下来了！马蜂倾巢而出向我袭来，我赶快用一件衣服把头护住，那一群马蜂围着我嗡嗡叫着，寻找袭击的目标，无奈无从下口，只好飞走了！看着掉在地上的马蜂窝一点也不好看，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几个小小的圆洞，更没有蜂蜜，眼前的这个马蜂窝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可那些马蜂的家没了！它们今天晚上要流落荒野了！

一天午休的时候，听到一阵阵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我出去寻着声音找过去，声音来自三楼顶的水泥排水管道里，我站在外面看了一会，一只麻雀从里面飞出来，一会又叼着一条虫子飞回来了！那里面一定有小麻雀! 如果有几只麻雀陪伴着我，那该有多好啊！想到这里，我快步跑到三楼，从三楼阿姨家厨房把身体大部分探出去向里面一看，窝里有六只小麻雀，它们是那么小，浑身没有一片羽毛，眼睛还没有睁开，只是几个粉嘟嘟的小肉团，这样的小麻雀是养不活的，我放弃了！回到家后，心里总是想着那几只小麻雀，我太想让它们留在我的身边陪我了，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吧！我再一次光顾了小麻雀的家，只有这么短短的几天，小麻雀已经长出了漂亮的羽毛，眼睛也睁的大大的，只是嘴边还是黄色的，小麻雀看到陌生人惊恐的叫着，向后面不大的空间躲避着，我看到这些浑身长满羽毛的小麻雀太高兴了！开始从窝里向外拿小麻雀，刚刚拿出来两个的时候，麻雀妈妈回来了！它嘴里叼了一条很大的青虫，看见有人偷它的宝宝，它几乎要急疯了! 煽动翅膀向我一次次的冲来，用嘴啄我，用翅膀拍打我，可我没有理会麻雀妈妈，拿走了它全部的孩子，麻雀妈妈直到最后都没有放弃嘴里的大青虫，我想那时候麻雀妈妈一定是绝望的，失去了它含辛茹苦养大孩子，它的心里会多么悲伤，当我也做了母亲后，总是会想起那只麻雀妈妈，为自己当年的鲁莽后悔。小麻雀拿回家后，我在一个木盒子里面放上柔软的棉花，给小麻雀做了一个我认为很舒适的窝，在小麻雀的面前放上米粒和清水，可小麻雀气得不吃不喝，是一副硬骨头。可我舍不得放它回到妈妈身边，期望它能屈服，换一种生活方式，可是我错了！麻雀仍然不吃不喝，每天张着黄黄的小嘴拼命叫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喊妈妈快来救它们，两天过去了！小麻雀的叫声越来越小了！最后都死了！我很难过，在山下面挖了一个小坑，把那六只可怜的小麻雀埋在里面。麻雀有自己的生活理念，宁死不屈，这种不自由毋宁死的操守让我至今佩服，麻雀是每个人认识的第一种鸟，地球上无处不在，它们成群结队，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在城市中与人和平共处，现在每当我在冬天看到麻雀时候总是在为它们担心，这么冷的天它们住在哪里呢？

芙蓉溪河上的小石桥，仙人桥

从部队大门到仙人桥的沙石路现在已经是平坦的柏油路了！

　　夏天的芙蓉溪河边也是我们喜欢去的地方，男孩子站在小石桥上，从桥上跳进水中游泳，那时候我们每天的作息时间是和父母亲一样的 ，早上部队大院响起上班号声时，我们也背着书包去山下子弟学校上学，一些男孩子逃学去河里游泳，听到响起下班号时再背着书包回家，他们以为这样做家长就不会发现，可是学校的老师都是家属院的阿姨，走在下班的路上已经告诉家长今天谁没有来上课了！有一次我家两个弟弟和邻居家的两个男孩没有上学，回家后逃课的四个男孩子站成一排，家长手里拿着细竹条审问，可他们哪肯轻易承认，但是身上的水印已经说明了一切，一顿打是跑不了啦！我们女孩子可不敢去河里游泳，我最怕水里的大蚂蟥了！只要被它咬上，叮咬的特别紧，怎么也拽不下来，有时候甚至会把嘴咬到肉里面，我们只能在岸边上玩，在河岸上的沙滩上摸河蚌，河蚌都是藏在沙子底下很深的地方，可我们知道怎么样能捉到河蚌，只要在沙滩上看见一条细细的印，顺着这条细印走到头 向下一挖，一定有一个大大的河蚌藏在里面，看着那一个个大河蚌我在想，这里面一定有一颗漂亮的珍珠，我太想有一颗圆润的漂亮珍珠了！河蚌拿回家我敲开每一个河蚌，希望得到我渴望的珍珠，可是从来没有找到珍珠，这让我很失望。

在那个夏天，我还做过一个风筝，做风筝时候把竹子劈成一根根又细又薄的小竹条，然后只把竹子那层绿皮仔细的用小刀剥下来，把竹皮做成风筝的样子，用细线绑好，上面用薄纸糊好，在风筝的后面糊上两条长长的纸条做风筝的尾巴，风筝做好了！我拿到外面在田埂上一边跑一边放着手里的风筝线，风筝飞起来了！那个风筝在空中摇头摆尾的努力向上飞着，风筝尾巴像是两条飘逸的带子随风飘荡，看着飞得越来越高的风筝，我高兴死了！跑的也越来越快了 !突然我手里的线断了！风筝先是向上飞了一点，然后一头扎到我前面不远的地方，我跑过去一看，风筝头朝下扎在一片水稻田里，看着那个我用大半天做成的风筝就这样折戟在稻田地里，心里真是沮丧极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做过风筝。

曾经的张飞大道

从办公楼到家属楼走过的小路

　　在那年的春天，忘记是谁给了我一些蚕种，蚕种是一个个黑色的小圆点，沾在一张纸上，我把蚕种放在太阳可以照到的地方，几天过后一条条黑色的小蚕出来了，我把它们放在我从山上采来的新鲜桑叶上面，它们静悄悄的吃桑叶，过了一段时间它们都像睡觉了一样，不吃也不动，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别人说那是蚕在蜕皮，我不再担心，过了几天，蜕完皮的蚕从原来的皮里爬出来了！颜色浅了一些，蚕也大了！经过几次蜕皮后蚕变成白白的蚕宝宝，吃桑叶的时候会发出沙沙的声音，每天要吃许多桑叶，我不得不满山找桑树给我的蚕宝宝带回桑叶，否则蚕宝宝就会挨饿。还要每天为蚕宝宝清理蚕沙和碎桑叶，保证蚕宝宝生活在一个干净的地方，忘记是过了多长时间，蚕宝宝变成几乎是浑身透明的，不吃桑叶，我又请教别人才知道，这是蚕宝宝要吐丝了！也就是养蚕人说的，蚕宝宝要上山了！我用稻草扎了两个稻草把，放在一个盒子里面，把蚕宝宝放上去，蚕宝宝努力的抬起头，在蚕山上开始吐丝做茧，蚕宝宝先用蚕丝在四周拉出一些丝，然后在那些蚕丝中间来回吐丝，渐渐的蚕宝宝周围的丝越来越密，最后形成一椭圆形，蚕宝宝一刻不停地吐丝做茧，一直到从外面完全看不到它。
　　

掩藏在荒草中的小石径

部队原来的门诊部

建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的家属楼

这里曾经是我温暖的家

　　在那个不上学的夏天，杨家湾给了我多少快乐 ，度过了我少女时光，在我十五岁那年离开杨家湾去了远方 ，后来回到家乡在北方的一个城市慢慢变老，可杨家湾让我记了一辈子，那山，那水，那桥，那路，那绿色稻田，那开满紫色花的蚕豆田 ，被捣毁家园的马蜂，失去孩子的麻雀妈妈，背着竹篓晚归的牧童 ，还有那个在田埂上放风筝的小姑娘，是我心中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杨家湾你永远在我的心里，在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