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经过的地方

曾骅

三月，我又进藏，那个遥远的地方对我总有一种割舍不下的诱惑。这次我选择乘坐火车，我想体验一把走天路的感觉。

火车23日从上海出发。24日晚九点到达天路起点西宁。全体乘客拖箱拎包在冷风中换乘西宁至拉萨的有氧列车。有氧列车每节车厢都有一个制氧机房。天黑了，我躺在狭窄的铺位上，听着车轮摩擦铁轨发出的声音，像是一段不断重复的RaP：西进逛逛，西进逛逛......。这一觉睡得很好，睁开眼，东方已微白。

我爬下铺位扑到窗前，鼻子碰到车窗玻璃，冰凉的，扭头又见车厢连接处的窗玻璃上开满了冰凌花。外面一定极冷！车窗外，黑幽幽的土地不断向后退去，没有灯火和居住的迹象，但是不时掠过的电线杆却无言地表明它是一块已被征服的土地。我轻声问列车员：“到哪了？”他说：“在可可西里无人区，海拔4000米！”

在我心里，可可西里是险恶的。青藏铁路跨越此地，每前进一寸都是血和生命的付出。从格尔木到拉萨，海拔4000米以上的路段有960千米，多年的冻土地段有550千米！这里曾发生过多少令人起敬令人心碎的故事？在我心里，可可西里又是诗意的，我曾无数次想象它原始的生态景象：雪山冰川、谷地湖泊、沼泽草甸，还有野鹿、野狼、牦牛、藏羚羊......它们是神圣的，是神秘的。

我趴在窗口注视可可西里迷人的晨光。幽蓝的天幕下是一望无际裸露的大地，天地的缝隙里，有一丝红光穿了出来，它温柔地抚摸着周边的天际，天哪禁的住这般挑逗，慢慢也骚动起来，显现出绚丽的金光。太阳会从那片金光中跳出来吧？车厢里洋溢着热烈的期盼，可厚厚的云层瞬间吞噬了一切，让天地间只留下一条窄窄的亮亮的灰线。

天大亮了。可可西里壮观景色逐渐清晰起来，那种惊艳无法用语言表达。我特别喜欢闪着银光扭曲的冰河，它躺在黄色的草甸上，对蓝天敞开了心怀，青藏公路上满载着深情厚意奋力前行的大货车成了点缀，它们构成了天底下最美的一幅幅水粉画。我不停地按快门，但车窗是双层的，玻璃上又沾满了许多无法擦去的污渍，加之反光和技术太差，真得很难拍出干净清晰的照片。听到同伴大叫：“我拍到藏羚羊了！哈哈，独一无二的大片啊”！我心里真是喜悦之极，一种生生不息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么个险恶之地，据说还有几十种野生动物在此生息繁衍乐此不彼，无人区充满了生灵气息！真是大千世界环境各异，总有一个地方是某种生物温馨的家园。转念又想，其实人的内心也是如此，不管社会多么嘈杂，总有一块净土是属于你自己的，你的思想情感不是也可以在那里自由生长吗？

我终究没有拍到藏羚羊。列车驶过的声音惊得它们躲得很远，几个小黑点，又一下被列车甩不见了。遗憾的事还有。中午，列车驶过唐古拉车站。站台上停着一列长长的货车，挡住了视线。餐厅服务员惋惜地说：“可惜啊，没看见车站和站牌！”他在列车未到站时就提醒我马上要翻跃天路的最高点了，而唐古拉站就是那个最高点，站牌上还刻有5067米的海拔高度。我有点沮丧。不过随即出现的大片雪山草甸又让我迅速兴奋起来。

25日下午3点，列车停靠那曲站。那曲是中国唯一没有大树的城市，也是浙江援建的对口城市。我走出列车，站在那曲的站牌前，想起了援藏的那些朋友，心里说：哥们，我也到那曲了。”没有高反感觉，只觉得极寒冷，几分钟，手就有点僵了。不一会，列车员将下车的旅客赶回车厢，关闭了车门。我有些不理解，后来才明白是怕车门开久了，车上制氧机制作的氧气散发光。我觉得，即便坐着列车，走这趟天路也是极不容易的。

过了那曲，沿途人和建筑渐渐增多，树木开始出现，雪山前的建筑工地、牧民小村无不散发出这块土地希望改变现状的强烈愿望。

拉萨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