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 桃花芬芳

海生军

　　趁着小长假，回到本不愿回但又不得不回的家。一路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期盼、兴奋和冲动，只是被动的走着，走着。

回家的路越来越难！！

上午，忙完该忙的事情，来到大哥家。他去田里忙活去了。我便由大孙子陪着，去爬山，爬桃花开满山坡的山。

　　最后一次来这座山头，该是如他般年龄，算起来有三十多年了。如今，我在他的向导下，一边气踹嘘嘘的攀爬，一边拍照，一边搜寻藏在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与眼前对应。可悲的是，眼前一切都是新的。过往如云烟，看似清晰，却无法触摸，无法把握，连回忆也渐渐模糊起来。

一瞬间，我的心悲凉起来，如这四月的天，虽是温暖多彩，我的心却是悲凉的无助的。

　　记忆深处，这里的春天是没有桃树的，桃花也就无从谈起。除了漫山的枯黄，间或有杏树夹杂期间，单调是主旋律。偶有放牧的牛羊趟起尘土，你便觉得，春天和冬天一样，没有任何生机的。

不过，对孩童时的我来说，寻找乐趣的途径、内容、形式是多样。爬树，拔草，挖辣辣挖“龙盘”（至今不知道该名字怎么写）。尤其是挖辣辣和“龙盘”，不但好玩，更可以充饥！这对一直处在饥饿时的我来说，是一件期盼已久的事情。要是运气好，寻到山鸡窝，便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那数枚山鸡蛋可以让一家人解馋。

　　一路上，已是三年级的他猫着腰，在树丛花丛中穿行，不是给我讲述这山里这期间的趣事。我边听，边把说着说着会走远的他喊回来，喊到我的身边，到我视线可及的地方。要为他的安全考虑。

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如我般的遭遇。去年五月，他的爸爸，我的侄子年纪轻轻地突发疾病去世。懵懂的他傻傻的，尚不知道，以后他会遇到什么，经历什么，且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童年的烙印，是烙在骨髓里的。

我的烙印已经刻就，我不愿意他有我的遭遇。但我能左右什么呢？除了一声叹息，一丝无奈，我什么也做不了。

命运继续写着同样的故事，我不知道过程，也不知道结局。

　　山风阵阵，花香袭人。长时间行走期间，我的衣服上满是花粉，满是花香。当然，踩踏导致长的枯草叶上积累的尘土也飞腾起来。我便在花香与土香中一步步爬上山顶，来到多年前放牧牛羊且玩耍的地方。

　　山还是那座山，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碗口粗细的常青树。这在以前是没有的，是我久不回家还是久不爬山？无法说清，时间的确过去很久很久了，久到我傻好久才能记起或隐约记起一些东西来。

那时候，在这里，蓝天白云，微风中夹杂草的清香。牛羊懒懒散散的在吃草，我无聊的在玩耍。同时也在眺望山脚下的家，想象着妈妈在家忙些什么，晚饭吃什么。不思量则已，一思量，肚皮往往会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我搜寻的目光会在草丛里，田埂下更加频繁，企图能发现点什么可以充饥的东西来。

　　那时候，在山顶，会望着山下的公路。说是公路其实很简单的沙子铺就的土路，简陋单调。偶尔过一辆自行车，我或者小伙伴会猜是什么牌子的，永久、凤凰还是飞鸽？是男还是是女？是美还是丑？结局是什么不重要，最后往往会在男女、美丑之间瞎猜许久，最后以臆想结局。有时候因为下雨积水，外来的马车不明就里，陷在坑里。车夫的吆喝声，骡马的嘶鸣声吸引着我们跑下山看热闹。当然，时间是不能太久的，不然，牛羊会跑到人家田里吃食。不被发现还好，如果发现了往往会是双打的局面。当然，第二顿打会更狠一些。

　　那时候，夏收、秋收时节，我们兄弟几人，会把成捆的麦子、豆子等作物，打成捆从这山顶背下来，背回家。山路崎岖，个头小的我陷在作物里，望眼看去会认为是作物自己在动。有时为了赶进度会狠心超重，结果一不小心，会连人带作物滚下坡。灰头土脸、鼻青脸肿是必然的。简单收拾一下，继续在这里上上下下。苦是必然，乐亦无穷。

　　那时候，会在这里拔蒿子等能用来烧火之物。拔好了捆起来从山顶滚下去，或者骑着从山坡滑下去然后背回家。谁家门口堆得多，往往是被羡慕的对象，借机指教自家孩子一番，说看看这家娃娃多攒劲，再看看你。“不经意”间听到或被母亲转述的表扬，会让我们哥几个更加“攒劲”起来，材火会被头一天多出几捆来，材火堆也会更加高大起来，但期待别人夸“攒劲”的话却没有再听到。

　　那时候，会在黄昏时把牛羊急急忙忙赶回家，担心回得太晚遇见狼。当然，最可怕的是夏天放牧时下暴雨。这时候往往是两种情况，一种是把自己淋成落汤鸡，瑟瑟中静待太阳出来晒干，一种是发山洪。看着黄泥汤汹涌着，携裹着杂草、枯树奔流而下，摧毁着沿途的一切。有来不及把牛羊赶不到高处或家里的，会有那么一只两只羊或一头两头牛在泥浪里翻滚，顺流而下。这时候大人们，力气大的孩子们会做两件事。一是打捞被冲走着的牛羊，一是打捞泥流中的木头等杂物家用。

　　那时候，我会在太阳落山时，想着远处是什么，太阳落下去的时候，山那边会有什么，如果能飞起来在空中会看到怎样的景象？这时候会暗下决心，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到山那边看看。后来，长大了的我离开家乡，还是没有找到山那边的事物。后来坐飞机时，透过窗户看着脚下的一切，小时候梦想要看到的山川河流在脚下飘过。梦想终于成真，可没有一次是家乡的。

　　由于地势高又是阴面，草还是干枯的。但也有这种小叶状小块头花开放，给这单调一份生机。大自然就是这么神奇，用他的神来之笔点缀着，让你在感觉乏味时带来一份惊喜，单调就烟消云散。

　　曾经长满庄稼的土地荒芜了，生机不在。那时候，最喜欢看的是清晨浓雾笼罩着的山头，朦朦胧胧地。耕地的大人们的吆喝声从中透出来，如梦如幻，很是神奇。一知半解的看过《西游记》的我，有时候会遐想，是不是哪个妖怪在修炼？想得太久会耽误干活。我不得不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揉揉饿得发疼的肚子，强打精神干属于自己的活。

父辈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在年轻后辈门眼里也不过是一块土地而已。那时候的村里，父辈们发生争执冲突，往往是多一犁少一犁地。有已经作古的父辈们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扒拉过来的土地荒芜着，任杂草丛生，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时代变了，观念必然会变化。

　　下山时碰见了它，一只不速之客。从脚上戴着的脚环看，似是养熟了的。我们俩意图逮住它，没成功，看着它打着华丽的旋转飞走飞远。

这是我的家，一个小山村。

这是我的家，一个靠回忆存在的小山村。

　　回家的路还在，只是回家会越来越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