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洒泪忆慈母

风景✨☘️

<h1>文章原创:放歌</h1><h1><span style="line-height: 1.8;">美篇制作:风景</span></h1><h1><span style="line-height: 1.8;"></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8;">图片:百度(感谢图片主人!)</span></h1> <h3> 光阴似箭,岁月如流,转眼,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母亲生于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8月18日,农历七月十七;逝于2015年4月16日,农历二月二十八,享年83岁。我少小懵懂,17岁离家就学就业,与母亲聚少离多,对母亲的记忆十分深刻,而又极为零碎;早就想用文字记录她的一生,却又因她的一生苦难凑不成完整篇章,无处下笔。又到清明时节,悲从中来,如再不写点文字,怕是真的不孝不敬。于是,母亲的悲苦身世、母亲的苦难青春、母亲的一生劳顿,在阴阳两隔之间,似片片飞鸿,串成了如下悲歌——</h3> <h3>(一)模糊的身世</h3><div> 母亲祖籍河南省信阳地区罗山县,在她模糊的记忆里,家住罗山城边李家墩,一家人以铁匠或者豆腐作坊为生,似乎有个哥哥。母亲四岁丧父,为躲避战乱,姥姥带着母亲出城乞讨,流落到“一个好像有很多碉楼的地方”,据我后来考证,大致在今罗山定远、新县苏河一带,寄居在一个徐姓或者许姓人家。再后来,那家人对姥姥和母亲并不好,而且原本人家也有一大家人,日子过得艰难。母亲11岁左右,姥姥带着她继续乞讨,最终流落到我父亲家。随后的72年,母亲再也没有见过她的母亲,孤苦伶仃地嫁给我父亲,在鄂豫边界大别山深处这个贫穷的小山村,度过她苦难的一生,足迹甚至没有跨过县城。</div><div> 这就是母亲模糊的身世,是她一生永远的留白,也是我们一群子女永远的愧疚。</div><div> 可怜的母亲,4岁丧父,11岁别母,不知道老家在哪里,不知道父母姓甚名谁,不知道自己究竟怎样的来到她最后的归宿地。</div><div> 可怜的母亲,在解放后也曾试图寻找老家寻找亲人,可怜由于交通、信息闭塞,更由于她幼小离家记忆模糊,注定没有结果。</div><div> 可怜的母亲,1985年听说我在罗山实习,据说很是激动,因为无论如何,我去了她的老家、她的生命之源。或许,她不言之中一定希望我能找到她的老家,但肯定,她失望了。</div><div> 对于母亲,模糊的身世注定她的一生是不完整的一生。她最多算是一粒蒲公英的种子,随着战乱随着饥荒,飘进贫瘠的山村,生儿育女,直到终老。</div><div> 呜呼!</div> <h3>(二)苦难的童年</h3><div> 母亲清楚地记得,她随姥姥逃荒要饭,始于4岁;而我也清楚地记得,大概在我也是4岁左右孩童、满地玩耍的时候,母亲乞讨带回满满一竹篮生米、剩饭。那时应该是1970年前后,母亲大概三十八、九岁。由于子女多,大集体口粮少,又没有自留地,乞讨,是那时贫穷山区家家户户都或多或少的营生。逃荒要饭,是我记忆中母亲最为刻骨的痛。</div><div> 据母亲回忆,她11岁时,由于寄居的徐家或许家日子艰难,姥姥有一阵子因故又不能带母亲乞讨。一个“好心的”邻居跟姥姥说带母亲出去讨饭,结果不知怎么的,母亲就被留在了我父亲家。后来我分析,母亲疑似是被拐卖的。父亲是独生子,娇生惯养;爷爷可能性格暴戾。母亲童年的苦难由此延续、加重,脏活重活要干,还少不了挨打受骂。她记得小时候满头虱子,家人不管不问,是好心的邻居奶奶帮她捉虱子、梳辫子,这是她离开自己母亲后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于是,随着慢慢长大,她一辈子对那位老奶奶孝敬有加。她还记得有一次,爷爷和父亲上街赶集,怕她逃跑,就把她反锁在家里,后来她听老人们闲聊,才知道那天有一个要饭的老太太在村头水井边坐了一天,说是找她的女儿,说她女儿可能就在这个村子,可惜没有人敢告诉老太太实情。于是,母亲跟她母亲本来该有的最后一次相见,成了咫尺天涯,成了阴阳永隔……</div><div><br></div> <h3>(三)悲苦的青春</h3><div> 母亲没有说起她什么时候跟父亲结婚的,我们也疏忽地没有问起。但母亲至晚从她17岁起就开始了悲苦的青春。</div><div> 1949年,大姐出生;1951年,大哥出生;1956年,二哥出生;1958年,二姐出生;1961年,三哥出生;大约在1963年前后,四哥出生即夭折;1964年有了三姐,1966年有了我,1969年有了小妹,1971年有了小弟。母亲一生生育了10个子女,闯了10次鬼门关。</div><div> 而每一次生儿育女,母亲连红糖水都没喝过几次。贫穷和无助,让母亲没有青春,只有苦难!</div> <h3>(四)劳顿的一生</h3><div> 走过苦难的童年,走过悲苦的青春,母亲,坚强地延续着一生的劳顿。</div><div> 我对母亲苦难和劳顿的记忆,除了对她逃荒要饭的那一次模糊记忆,就是1977年—1980年。那时我从11岁到14岁,从初一到高二。</div><div> 片段一:冬夜,年关将近,火塘边,大队会计吃完母亲做的一碗挂面,在一张信纸上写道:“公社粮管所:我大队某某某家人多粮少,没有年饭米,请赊大米30斤”。</div><div> 片段二:初冬,凌晨,我在上学路上陪着母亲挑两筐萝卜,卖到公社食堂,记不清得了几块钱,母亲用手绢包了一层又一层,小心翼翼地装在夹袄口袋里。</div><div> 片段三:大约在初夏,青黄不接时,村里人聚在我家门前吃午饭,我们喝着一人仅有一碗的青菜面疙瘩,母亲站在墙边,愁容满面。因为晚上就无米下锅。</div><div> 片段四:我吃饭严重挑食,尤其不喜欢面食,特别是有五成以上的菜品我都既不尝也不吃。那也是初夏的一天,我知道中午回家还是青菜面疙瘩,就没有回家吃饭。下午上课前,同村的同学带给我一个手绢小包裹,里面是母亲特意为我摊的一张煎饼……</div> <h3>  我们兄弟姊妹9个,尽管母亲辛勤拉扯大,但由于人口多,家底薄,都经历过困苦——</h3><div> 大哥大姐苦,一生老实巴交,足不出山。但他们没有文化,精神愚,性格钝,没有对苦的深切品味。</div><div> 二姐三姐小妹苦,从小都跟男孩子一样操持农活家务,还得喂猪放牛、纺线织布,做得不好还要挨打挨骂。好在后来她们都嫁了不错的人家,生儿育女,有乐其中。</div><div> 小弟苦,虽然后来农村条件改善,但他不喜读书,初中毕业就出去当兵,继而国内国外打工不辍,到后来结婚生子,一双儿女学习进步,虽然负担较重,倒也其乐融融。</div><div> 二哥也苦,少小离家,进备战营、火柴厂、机械厂,收入微薄却要时不时接济父母,照顾兄弟姊妹。到后来企业倒闭、工人下岗、孩子升学,压力山大了好些年。好在二嫂能干、侄女上进,总算度过了艰难、平稳退休、生活安然。</div><div> 我也不易,虽然从小到大一直上学,没受农活之苦,但孤身在外立业成家,风风雨雨,自是艰难。好在有贤妻、有娇女,无过分企求,也算怡然。</div><div> 兄弟姊妹九人中,最苦的就是三哥了。三哥小时头发有疾,性格内向,自尊心强;学习不错,但没能被推荐上高中,只得回家参加集体劳动。由于能干,一上工就被定了全劳力,每天拿13分的日工分,比同龄人多挣5分,全年累积下来,能多分得十斗八斗的口粮,小小年纪就成了全家的顶梁柱。农村生产责任制以后,是他带着大哥操持着一家人的责任田,极尽劳苦。继而,3间泥瓦房的新建、3间旧瓦房的翻修、3间砖瓦房的新建,都是三哥跟母亲亲自操持全部。三哥在兄弟姊妹当中,对家庭的贡献最大,却也受父母的责怪最多。如今,我们都生活有着,而三哥,今后却未必有依有靠。这,或许是我们今后最大的心结……</div> <h3>  但是,我们一群子女再苦,也苦不过亲爱的母亲。她用贫弱干瘪的身躯,哺育9个儿女;她把做好的饭一碗一碗地分给大家,有剩的自己吃点,没剩的就那么饿着;她因生育和劳累造成的身体亏欠染上长期的头晕、气短、哮喘,却不舍得花钱治病,每一次都是无助地睡上一两天硬挺过去。后来儿女大了,生活好了,她仍然不舍得吃穿。临终前,按照她的指点,姐妹们翻箱倒柜,从衣柜角落里、从鞋缝里,硬是找出一个存折和一卷卷百元纸币,总额高达3万元。这都是那些年她过生日和逢年过节时子孙和外孙们孝敬给她的礼物,她居然都悄悄攒起来,因为她始终操心着百年之后我大哥的生计。数着这些充满慈母大爱的积蓄,二姐三姐还有小妹弟媳,一个个泪眼婆娑……</h3> <h3>(五)最后的岁月</h3><div> 母亲,如果算是的话,您的好日子是从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三年后的1981年开始的。从那年起,粮食够吃了,温饱不愁了。1983年,我考上大学,您说“祖坟上冒青烟了”。后来,经济活了,子女们都纷纷挣钱了。再后来,我到南阳工作,与您聚少离多,没能分享您的好日子,即使逢年过节回家,也是您忙前忙后,我们坐享其成。再再后来,二哥的孩子、我的孩子相继读大学读研参加工作,小弟的儿女也天天向上。您悲苦一生的心里肯定为此有过很多次偷偷的幸福吧?</div><div> 可是,好日子来了,您却要走了。</div><div> 2014年腊月二十九日中午,我和爱人正欢喜地走在日本东京街头。小妹打来电话说:“母亲从腊月十几就病了,浑身黄疸,茶饭不进,怕是不好”。闻听此言,我和爱人震惊、惶恐、茫然无措。偌大的东京,哪还有什么风景!</div><div> 2015年正月初六,从东京回来,本想立马回家看看,无奈年后琐事缠身。直到正月十四,我才回家探母。匆匆走进家门,看到母亲形容憔悴、面色蜡黄、神情萎靡,我强做笑容,却已满心滴血。晚上,我做了三件事:一是联系老同学和老同学的朋友,约定县医院专家,说等过了十五,十六带母亲去县医院检查;二是耐心劝说母亲,她终于同意去县城看病;三是跟三哥和二姐夫、外甥去找阴阳先生算命,他说我母亲“无大碍、能活90多”。</div><div> 正月十六,我和三姐小妹早早伺候母亲起床,把汽车副驾驶位置改造成简易床铺,载着母亲直奔县医院。打吊针、检查、诊断,再检查、再诊断。下午5点,主治大夫彭医生和同学的朋友程院长给我细致地讲了母亲的病因病理病情,结论:胆管癌晚期;所剩时间:长则半年,短则盈月;建议:回家静养,药物维持。(我后来把母亲的诊断资料带回南阳,找医生朋友看了看,她说县医院诊断正确,问起母亲还能有多少时日,她说“月儿四十”。真的,母亲从确诊到离世,确是整整40天)。当晚8点,母亲随我们摸黑回到村口,一群子孙早早就在等候。三哥背起母亲往家走,子孙们默默地相跟着,无言。我一人落在最后,仰望夜空,泪雨滂沱……</div><div>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和爱人先后三次回家探视,母亲全靠三姐三哥二姐小妹弟媳们陪护,远在广州的二哥也赶回家悉心伺候。但母亲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期间,她只能喝一点点米汤。她说想吃橘子、西瓜,我们马上跑到县城买来,结果她也吃不下几勺瓜汁儿……</div> <h3> 2015年农历二月二十六,早上8点不到,小妹打来电话,说母亲快不行了。我立马往回赶,驾驶技术一般却屡屡开到一百三四。回到家,母亲已缓过来了。后来分析,应该是回光返照。下午,医生来家打吊针,已开始针扎不进,医生说,针就不要再打了。</h3><div> 二月二十七日夜,母亲大出血一次,随后一直翻腾,到处乱抓,估计是内脏出血、烧灼难耐。我们兄弟姊妹轮流值班。那一夜,出奇的寒冷。</div><div> 2015年4月16日,农历二月二十八,清晨五点零八分,母亲溘然长逝……</div><div> 随后的几天,子孙们从杭州、从象山、从南京、从深圳、从广州匆匆赶回,吊唁我一生苦难的母亲。</div><div> 母亲下葬那天,天气预报有雨。半夜到早上,真的下了。等到母亲出门时,风停雨住;母亲上山后,云开雾散,丽日当空;待到母亲下葬完毕,收拾停当,突然大雨滂沱。</div><div> 母亲,您走了,山河同哭,天悲地泣,上苍有眼,保您安息!</div><div> 母亲,您知道吗?您下葬那天,我们公司开了一个关于形势任务的大会,会后,像我们一样的实体经济大面积进入“经济寒冬”,延续至今,悲声不去……</div> <h3>(六)永远的怀念</h3><div><br></div><div> 或许有人问,写了这么多,怎么没有关于父亲的只言片语?是啊,本应该为父亲单独写点文字,只是我们兄弟姐妹对父亲的记忆,除了平凡还是平凡。父亲大母亲8岁,先母亲9年而去。父亲一生古板、倔拗,有时还脾气不好,除了干农活,家务生计从不操心。平心而论,父亲对母亲的帮助甚微,对家庭的贡献更比不上母亲。但作为父亲,我们仍然永远怀念他。他也有很多过人之处。一则,父亲记忆力惊人,大字不识,却当过生产队的保管,管理集体农具和账目;能把成卷成本的评书、古戏当作故事讲给后人,而且文从字顺、顿挫抑扬、条理分明。二则,父亲对我和小弟最疼最爱,他曾特意带我去干爹干爷家吃了几顿好饭,他曾带我到有工作的二哥那里住上十天半月,特别重要的是,我小时候还算聪慧,又貌似有点文艺细胞,村里人劝父亲送我去跟说书盲人学说大鼓书,还有民间老艺人要带我学唱皮影戏,喜欢听书看戏的父亲却坚决要我继续上学读书……</div><div> 或许有人问,你写母亲,除了苦难还是苦难,她的为人处世、她的品格精神呢?概而言之:母亲的为人,十里八乡,有口皆碑;母亲的品格,在儿女心中,早已立下无字的丰碑——</div><div> 母亲名叫李玉莲,除了早期的工分本儿和后来的身份证,我们看不到母亲的大名。我只记得:在长者嘴里,母亲叫“李毛儿”;在同辈嘴里,母亲叫“李嫂”、“莲姐”;在晚辈口中,母亲叫“伯大”、“李奶”。</div><div> 我记得,每到吃饭时间,同村的男女老少都爱端着饭碗到我家门前吃饭闲聊,家里的椅子、门前的石条都让村邻们坐了,母亲和她的孩子们都是站着,或者干脆蹲在地上。</div><div> 我不记得母亲有什么教育我们的警句箴言。我只记得,我们兄弟姐妹9人,一直以来从没跟别人吵过嘴打过架。</div><div> 我还记得,冬日的火塘边,总是围着几层人,最里层大多是湾下邻居父老乡亲,第二层是我们兄弟姐妹,而最外层就是母亲。她总是忙着倒茶添柴,她说她不冷。</div><div> 我还记得小侄女告诉我一件事,说有一次她去外婆家,因为一件小事跟外公生气顶嘴,她外公说:“回去好好跟你奶奶学学做人!”</div><div> 我更记得,在母亲灵前跪拜的,有儿孙搀扶的耄耋老人,有妈妈怀抱的黄口小儿……</div><div> …...&nbsp;&nbsp;……</div> <h3>  相思血泪滴不尽。</h3><div> 母亲,转眼间,您离开我们已有三年,有一件事却让我三年忐忑百思不解——三年来,每天每夜都想见到您,但一直不能梦见您,仅有的那么几次貌似梦见,却还十分模糊转瞬消失。</div><div> 难道是您怨我不孝?怨我没有让远在日本入职的女儿和远在新加坡打工的小弟赶回来为您送终?</div><div> 难道是您觉得生前我对您还算孝顺,安然离去,再也不肯给我添一丝牵绊?</div><div> 抑或是如民俗所言:后辈的眼泪不能滴在逝者的脸上,不然就不能梦见?</div><div> ……&nbsp;&nbsp;……</div><div> 母亲,我想你,因为你爱我,留给我无比鲜活的笑貌音容;</div><div> 母亲,我怨你,因为你欠我,欠着我一个完整清晰的梦见!</div><div><br></div> <h1><b>母亲,让我再写一首词,表达对您的怀念之痛——</b></h1><h1></h1><h1><b><br></b></h1><h1><b>西江月·清明祭</b></h1><h1><b><br></b></h1><h1><b>点点清明细雨,</b></h1><h1><b>纷纷荒冢浓愁。<br></b><b>苍幡染冷杏噙忧,<br></b><b>翠老柏松怯瘦。<br></b><b>  <br></b><b>天上人间路杳,<br></b><b>阴阳里外何休。<br></b><b>纸钱殷酹梦牵留,<br></b><b>难再音容湿袖。</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