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新苗散文《话说闽剧》

睡云

<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谢新苗钢笔画作品《入戏》(8开)</span><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br></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br></span></div></h1> <h1><br> <b>话说闽剧</b><br> 谢新苗<br> 从小讲普通话成长起来的年轻福州人对闽剧是陌生的,其中的隔阂甚于曾祖与曾孙之间。究其原因,不仅是关于闽剧的方言唱腔,还因为整体生活环境的改变。长在绍兴的鲁迅先生曾在《社戏》中写道:“……老旦本来是我所最怕的东西,尤其是怕他坐下了唱……”而在我们这儿,也曾有人开玩笑说:“老旦‘呀’完一句,我已经走过二里地了。”可见中国戏剧的这类共性最让急躁的人无法消受。现代人生活节奏快,对此更是缺乏耐心。于是它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只有在特定节日才演上一回。而在我儿时的记忆里,闽剧几乎是最重要的一种文艺娱乐。一到唱大戏的日子,无论是庄稼汉还是城里人,都愿意忙里偷闲,带上些茶果点心,美美地来欣赏一番,同时还忘不了评头论足:这唱腔,这身段,这眉眼,这手势,……各有各的的说道,仿佛都是行家一般。而真行家总是有的,他们还能从唱词中琢磨出味道来。对于大众而言,剧情最好皆大欢喜,倘若有些悲凉,则免不了让妇女们感慨唏嘘不停。那时生活比较艰辛,看戏人触景伤情的也不罕见。只有没心没肺的孩童依旧嬉戏打闹,时而躲在幕后偷看化妆,时而追着卖冰糖葫芦的跑,时而趁伴奏人不备在锣鼓上敲一下,总之是满身大汗,头发粘着腮帮,眼前是花花绿绿,耳畔是咿咿呀呀……</h1> <h1><br>  前不久的正月,尚干小镇祭祖酬神,依旧请来戏班子唱了两天。演员台上唱,观众台下坐,戏台对面还端坐着几尊神像,旁边烧香焚箔,烟熏缭绕。不再有卖糖果糕点的,不再有追逐跑跳的,不再有奶声奶气的哭笑声,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仰着脖、一声不响看着登场、退场、开幕、闭幕,半天也没挪一挪、动一动。前些年我随闽侯文联到陕西富平县参加文化交流,应邀到剧场欣赏百戏之祖——秦腔。当时的表演者无不是名角,都获过国家级大奖,唱得自然好,连我这样的异乡人也能从他们的音色、音调、气息中感受到深厚功力。然而现场也同样寻不见娃娃、姑娘、小伙的身影,我们这些到访的中年人在这里可算是最年轻的了。不过,未欣赏多久,我们当中好些来客就退场了,原因是耳膜承受不了封闭空间里的高声调和大音量。想必古时候没有扩音器,秦人早已习惯了在开阔的平原和高原上吼几嗓子,那声音也定要响遏行云、声彻霄汉才好。时过境迁,表演条件虽越来越好,欣赏者却越来越少。现在各地文化部门都在保护这些传统艺术。可是某种事物一旦需要保护,就包含着些悲凉意味。正如那些躺在博物馆里的文物,它们往往代表一个时代的终结。若追溯其中故事,则多有令人扼腕之处。<br></h1> <h1><br>  关于戏剧的起源,多数观点认为它来自原始巫仪或庆祝。由于太过久远,致使无法考证。但东汉时期的一件击鼓说唱俑为我们回想当时的曲艺文化提供了可观可触的鲜活依据。这是件出土于成都天回山汉墓的明器,在中国文化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它的表情与肢体都极夸张,伸头,耸肩,驼背,塌胸,鼓腹,赤身,翘脚,口张眉开,手舞足蹈,击鼓的动作仿佛带着韵律感,深而密的皱纹满载笑意又满载沧桑。显然,从他的衣着、形体、相貌可大致判断出他口中的故事和亲历的故事。试想,现代人的生活不时地还笑中带泪,更何况那是在没有平等人权的古代社会?跟俳优本人一样,这件明器是作为玩物被带进了地下世界的。到此为止,或许我们还无法将当时的曲艺定性为戏剧,但它确实已经具备了说、唱、舞、伴奏等要素。</h1> <h1><br>  戏剧在元、明两朝开始成熟,涌现了许多我们所熟知的大作家,这是有其历史背景的。在学而优则仕的儒家传统下,文人只有遭遇不平等或怀才不遇的情况时才会退而创作戏剧。元朝汉人地位低下,而明代君主怠政、党派纷争,因此受排挤的才子们就成了市民文化的积极推动者。他们在不同的文化地域创造了不同风格类型的剧种,闽剧就是其中的一个分支。明末清初,福州地区开始有了闽剧雏形。到了民国初年,失势的满蒙贵族纷纷离闽。曾经供他们娱乐的徽班没了依靠,开始散入民间,融合进了闽班,这才形成今天的闽剧样式。在我欣赏过的剧目中,印象较深的有《贻顺哥烛蒂》、《甘国宝》、《珍珠塔》等,鲜明地揭示出种种人情世态,或吝啬,或势利,等等等等,让人笑叹,让人感慨。</h1> <h1><br>  记得我上小学时,正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班上有对孪生姐妹,长得漂亮,衣裙也光鲜,可就是老不受人待见。原因是她们的妈妈是戏子,时常抛头露面扮演小姐之类,戏里戏外免不了遭到戏弄。戏子是当时民间唱戏人的统称,他们收入不错但地位低,享受不到艺术家的荣誉。表演帝王、官员、武生的人倒还有些神气,倘若扮作含冤囚徒或告状无门的民妇,那副低声下气、泪流满面的倒霉惨相仿佛也损伤了人格似的。大概是这类缘故,戏行被归为下九流。我那两位女同学受了气,反抗争吵自然不会少,所以家长经常被请到学校。可事情最终得不到圆满结果,歧视依旧,吵闹依旧。不得已,姐妹俩只好转学,到不认识她们的地方去。这些不太光彩的事已成为过去,现代年轻人可能无法理解,但在那时并不少见。</h1> <h1><br>  常听演艺圈的人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戏剧来源于生活,接地气是它的最大特点。从古到今,它一直包含着人间不尽的喜怒哀乐。从今天的视角看,我们有必要保护闽剧这一地方传统文化。但仅靠保护是远远不够的。只有让它更贴近现代人的生活,有趣味让人放怀而笑,有深情让人感动而哭,有哲理让人流连而思,闽剧才会焕发出历久弥新、充满活力的生命姿采。</h1><h1><br> 谢新苗于2019.3.13</h1><h3><br></h3><h3><br></h3><h3><br></h3> <h3><br></h3><h1> 谢新苗,笔名睡云,1974年生,闽侯人,九三学社社员,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美术家协会会员,福建商学院艺术设计系客座教授,福建省爱国拥军书画院副秘书长,福建省屏山画院副秘书长,福建省谢氏委员会理事,福州烟山画院院委,闽侯县政协委员,闽侯县美术协会副主席。</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