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啦坡工作室(十六):普丕故事(续)

杨亮

普丕(也叫<b>颇丕</b>,纳苏、聂苏支系发音不同)是峨山县岔河乡中镇村的彝族人,生活在十九世纪中叶,距今有150多年。鸦片战争后,大清帝国被西方列强用大炮轰开大门,农民不但深受封建地主的剥削、压迫,还受外来列强的欺诈、凌辱。普丕与地主斗智斗勇的故事,代表了社会最底层的彝族人心声,普丕在峨山县的<b>岔河、塔甸、富良棚、大龙潭、甸中</b>等地家喻户晓,<b>新平县、易门县</b>的彝族山寨也有普丕传说。普丕是彝族机智勇敢的代表,寄托了彝族人对美好生活的向望。 <h3> <font color="#010101"> <b>普丕故事、点火塔、槽子河流域村名</b>构成了文山传统彝族文化与众不同的三个符号。普丕一生留</font>下了50多则机智幽默的故事,80年代初,由<b>岔河文学社</b>收集、整理35则发表在<b>《峨山民间文学集成》</b>,口口相传的普丕故事有了文字记载,1986年5月峨山县民族事务委员会编辑的<b>《嶍峨风情》</b>收录11则普丕故事,2015年出版的<b>《中国民间故事丛书·云南玉溪·峨山卷》</b>收录了28则普丕故事,普丕故事是峨山彝族传统文化的一个符号。 -----题记---- </h3><div> </div><div><br></div><div> <b> 十一、普丕薅草</b> </div><div> </div><div><br></div><div> 夏日炎炎,骤雨倾盆,稻谷青青,包谷吐穗。又是野生菌疯长的季节,更是找野蜂(<font color="#ed2308">胡蜂</font>)的时节。 </div><div> 白天,在河边草丛中捕捉几只蜻蜓,拴上白纸,放在野蜂采花蜜的花丛上,看着蜻蜓被野蜂叼走,顺着阳光就可以找到树上或藏在土中的蜂窝。晚上,约上几个有经验的同伴,带上火把,扛上背篓,点燃牛粪,乘野蜂昏昏欲睡,把蜂窝迁移到自家的梨树桃园。待到中秋收节,蜂儿满巢时,烧蜂与亲友聚餐。<b> </b></div><div> 那天,李仕天没打成麂子不说,还跑上跑下被普丕戏弄了一回,气及败坏,忿忿而归。</div><div> 毕竟,李仕天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劳累一天,体力透支,身累体疲。乌云密布,指桑骂槐,见人就骂,心中有一口怒气。</div><div> 长工们想息事宁人,纷纷说普丕年轻不懂事,不必计较,大人有大量,莫计小人过。也劝普丕对李仕天认个错。 </div><div> 这几天,普丕捕到了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赶街天到岔河街买了一壶酒,选个吉日,到李仕天家跪下端茶认错,李仕天点头首肯。然后,普丕就在李仕天家的厨房里帮厨,<b>杀鸡剥兔,菜园摘菜,洗菜烧火,锅碗瓢盆,油煎炒炸,端菜上桌,摆好碗筷</b>。普丕恭请李仕天入席,又跪在李仕天面前,双手端酒敬李仕天三遍,完成了赔罪仪式。 </div><div> 李仕天酒饱饭足后,剔剔牙齿,吸上一锅水烟筒,笑逐颜开。一扫脸上乌云,摸一摸山羊胡子,心想人高都还要在屋檐下低头,胳膊始终扭不赢大腿,泥腿子斗不过地主,普丕你还得老老实实服从我李仕天,李仕天接受了普丕的道歉。另外,他暂时还离不开普丕,外出办事得靠普丕鞍前马后的服伺。 </div><h3> 这些日子,农闲无事。李仕天兴致蓬勃地带着长工们上山找了几窝葫芦蜂养在青龙山的自家梨园里,有了葫芦蜂,偷梨的人害怕被蜂蜇,梨树被果实坠弯,熟透的梨掉满地,慢慢的腐烂,很远就闻得到腐味,中秋节前后,长工要挑着梨到岔河街、甸中街、富良棚街、塔甸街去卖。 </h3><div> 烈日高照,稻谷抽穗,稗子开花,杂草肆虐。又是割田埂草、拔稗子薅秧的日子。 </div><div> 普丕和李四叔、李老三、李老爹扛着锄头,手拿镰刀,早早地来到糟子河边稻田,拨掉稻田疯长的稗子,拿掉稻谷中的雀巢,割掉田边杂草,铲除草根,堵耗子洞,修善田埂,阻止漏水,编扎稻草人,忙得直不起腰杆。 </div><div> “砰”的一声枪响,惊飞了田边麻雀,长工们吓了一跳。</div><div> 鸦片战争,洋枪洋炮打开了大清帝国的大门,火药枪在封建地主阶级中流行起来。整个文山只有李仕天有一枝火药枪,县城衙门当差的大舅子经不住小妹的软磨硬泡、左求右说,私下从军营花重金买一枝火药枪,杠枪的李仕天威风凛凛,象鸡群中迈四方步的大公鸡,贫民只有弓箭、长刀,拿枪是死罪。 </div><h3> 在传统狩猎中,稻谷吐穗、包谷开花是野兽祸害庄稼的季节,野猪、豪猪拖家带口走出深箐,流窜山野,啃食包谷,一片狼籍,村民遭灾。同仇敌忾,目标一致,消灭祸害。全村男人,一起出动,明确分工,搜山狩猎。猎狗跑山追,村民们叫喊,从四周围捕,布置好陷阱,弓箭手埋伏;猎物靠近,万箭齐发,刀手闪击,致命一刀,猎物毙命。有时,猎物垂死挣扎,疯狗跳墙,疯狂一击,伤着猎手,全村凑鸡蛋给伤员,不治身亡,全村戴孝,隆重下葬。<b>在水井边,全村动手,烧水刮毛,开膛破肚,砍骨剁肉,按户分肉,野猪烂烀,飘香四溢</b>。</h3><div> 在每年的7、8月份,中镇村传统狩猎的日子,李仕天打猎,火药枪显威风,打倒了遭蹋庄稼的野猪,每次狩猎都有收获,没发生过狩猎时野猪伤人事件,战功显郝。 </div><div> 李仕天把野猪的獠牙打洞穿成一串挂在堂屋的侧柱上,得闲拿在手中玩耍,獠牙成了李仕天向来客炫耀的资本,每次李仕天滔滔不绝地讲,客人低头垂耳不怨其烦地听,临走树拇指称赞一翻,李仕天满足地挺胸凹肚抱着手,似乎是身经百战的将军。 </div><h3> 长工们清楚李仕天睡够午觉后到了槽子河畔的水田边,只见李仕天戴着草帽,手抬冒烟的火药枪,洋洋自得地走在田埂上。 </h3><div> 醉翁之意不在酒。李仕天在长工们劳作的田边放了一枪,不是在打麻雀,提醒长工们要好好劳作,地主李仕天在此监视。 </div><div> 普丕抬头望了一眼毒辣的太阳,擦了额头的汗,示意长工们坐下来休息,喝口水,喘口气,歇个尖,长工们走出稻田就地坐在田埂上。 </div><h3> 李仕天扛着火药枪笑眯眯地走过来:“辛苦啦,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喘口气,喝口水,接着干,今日要干完这摆田的活计。你们干活太累了,认不得休息。” </h3><div> 普丕抬头说:“阿啵,你的枪法很好尼,今日打着不少雀了吧?” </div><div> 李仕天摸着山羊胡子微笑:“嘿嘿……!不是我吹牛,整个丫六江,打猎我还是数一数二尼!现在又有火药枪,打猎更方便。一年打五只野猪不是哪个人都能做到尼!这几年不就是我亲自打祸害野猪,庄稼早就被坑完啰,要有多少家饿肚子都晓不得!” </div><h3> “合尼,合尼!阿啵是我们村打猎的好手,没得说,恐怕连岔河都没有几个人如得你!”李老三善于顺着毛抹,李仕天自然更高兴。 </h3><div> “是啊!阿啵,文山人就数你确利害了!野猪都打得着,不象以前用弓箭一样,打个野猪要有一、两个人受伤,有时还要赔上老命,悲惨啊!”李四叔接着又送了一顶高帽。 </div><h3> 李仕天老脸乐开了花,脸上的麻子窝都胀平了,容光焕发,摸着下巴的山羊胡子:“是啊,是啊!以前打野猪会有人受伤,村里还凑钱养伤,还要多分野猪肉给他,死了还要全村人披麻戴孝。现在有枪,打野猪不愁啦,更不消死人啦。” </h3><div> “是尼,是尼。哈哈……!”众人陪着李仕天大笑。 </div><h3> “阿啵,今日我想挨你打个赌,我一枪打得着清香村(彝语:<font color="#ed2308">梭咪租</font>)的万年青树(一种常年绿叶的榕树)丫上,格信?”普丕抬头望李仕天说道。 </h3><div> 李仕天惊得合不拢嘴: “普丕,你象是只见过阿啵的火药枪,你格摸过枪?还会打枪?莫开天大尼玩笑嘎?” </div><div> 普丕说:“阿啵,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俩就是打个赌,你赢了,我就不要今年的工钱;你输了,允许我们早点歇工,趁天亮看得见,我们还想做一点自家的活计。” </div><h3> 李仕天难隐兴奋,笑逐颜开,对长工们说:“李老爹,李老三,李四叔,你们听见了,今日是普丕硬是要打赌,我不陪赌就不是条汉子了。大家见证,我没有以大欺小,见个证,见个证!” </h3><div> 李老爹、李老三、李四叔猜不透普丕凭什么敢挨李仕天打赌?也猜不透普丕的葫芦里装什么药?面面相觑,不好轻易表态。 </div><div> 李仕天把火药枪递给普丕大声说:“各位见证,我李仕天拿枪给普丕打赌,不输田,不输地,赢了,就是赢普丕今年的工钱,还是普丕亲口提出来的,年底,我不发普丕工钱,不是我故意克扣,故意叼难。” </div><h3> 普丕端起枪来,装模作样地瞄准说:“我想,打火药枪跟打皮枪(弹弓)一样,只要瞄准,就打得着。阿啵,我就打树杈,看好了,千准万确,打不着就算我输。” </h3><div> 李仕天告诉普丕哪个是火药枪的扳机,教普丕怎样端平枪,怎样三点一线的瞄准?</div><h3> 只见普丕一会儿睁,一会儿闭,怎么也闭不上右眼,枪也一会儿抬高,一会儿抬低,完全不懂射击,引得众人“哈哈”大笑!</h3><h3> 李仕天见普丕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懂用枪,更加得意! </h3><h3> 突然,只见普丕扳开扳机,“呯”的一声,猛地,一股青烟喷岀枪口,枪声震耳欲聋,铁砂子做的子弹飞向清香村的万青年树。 </h3><h3> 众人吓一跳!李老爹、李老三、李四叔吓得慌忙趴在地上,抱住头,生怕铁砂子不长眼,会拐弯。 </h3><div> 没想到普丕敢开枪,李仕天也吓懵了,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 </div><div>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只听见普丕兴奋地大叫起来:“打中了,打中了!阿啵,我打中了。哈哈……!” </div><div> “哦!喔……打中了?走,去看看!”李仕天根本不相信从来没打过枪的普丕会打中,除非……。 </div><h3> 众人在普丕带领下,三步并两步,快速走到清香村下的万年青树下,想见证奇迹。只见万年青的树杈上有新的弹印,一颗铁砂子还夹在树皮里。</h3><h3> 众人看见,惊得合不拢嘴,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h3><h3> 普丕迅速爬上万年青树,剥出铁砂子,拿给李仕天,李仕天很惊讶。 </h3><h3> 普丕说:“阿啵,我赢了,打赌格算数?”</h3><div> 李仕天望着手里的铁砂子,左捏石捏,又拿口袋里的铁砂对比,确定大小一样,确定是火药枪的子弹。想了半天,仍然不敢相信眼前事实。普丕乱放枪也会打中目标?只是火药枪喷岀的砂子会四处分散,歪打正着的可能性最大,瞎猫碰着死耗子!</div><h3> 李仕天眼珠一转,想了想,还是给众长工们一个面子,他们多年在李仕天家干活,对李家忠心耿耿,只要干好李家的活计,网开一面,又栽好自家庄稼,两全其美。 </h3><h3> 李仕天抬头说:“好,好!普丕赢了,今后可以歇早点,忙完我李仕天的,就回家忙一下,帮老婆分担一些。” </h3><h3> 原来,这几晚普丕和中镇村的阿表哥们来清香村的万年青树下<b><font color="#ed2308">“跑花山”</font></b>(详见《大西山上“赶花街”》),约清香村的阿表妹们相会,点燃篝火,跳大彝乐,对唱山歌。闪动的火光映着阿表妹红朴朴的脸,阿表哥们忘记白天的疲劳跳得更有劲,光脚跳大彝乐的普丕差点被一颗铁砂子滑倒,脚底钻心一痛,普丕拾起砂子认岀是火药枪的子弹,认得是阿啵李仕天打枪飞出来的,为在阿表妹面前显摆,普丕迅速爬上万年青树,把铁砂子钉进树皮,赢得阿表妹们的惊叹声。 </h3><h3> 今日,没想到万年青树上的铁砂子骗过了李仕天,李仕天认输了,也李仕天也不明白,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死于自己的长处 。</h3><h3> 长工们很高兴,很感激普丕。每天早早岀工,干活勤快麻利,分工明确,不磨佯工,紧紧张张,下晚就收工。干完李仕天的活计,还赶早回家做一些农活。</h3><h3> 李仕天见长工们做事提高了效率,抱着水烟筒,摸着山羊胡子,喜上眉梢。</h3> <b> 十二、普丕叫魂 </b><div><div> </div><div><br><div> 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彝族传统<b>火把节</b>(彝语:<font color="#ed2308">咩则节</font>)。<b>中镇村</b>有个点火塔,文山附近的村寨每年的火把节就在此举行(备注:<font color="#167efb">中镇村点火塔建于何时无法考证,农历六七月,蝗灾肆虐,点火驱虫,建塔纪念。曾毁于“文革”时期,1984年村民捐资重建</font>)。 </div><h3> 槽子河谷,雨水充沛,绿郁葱葱,生机盎然。栽种谷物不易,要防飞来的麻雀、蝗虫,又要防山上跑来的松鼠,还要防洞里出来的老鼠。稻草人吓不倒麻雀,稻草人上歇满了麻雀。老人小孩带响午饭齐上阵。捡出稻田里的翠鸟巢,拿走翠鸟蛋;堵田埂里的老鼠洞,点燃干草烟熏老鼠,吓得老鼠举家逃窜,逮着的就地正法;在松鼠过路的地方,支一块石板,插上几枝树枝,布置机关,洒些谷物,愿者上钩,松鼠嘴馋,石板落下,一命呜呼。剥皮开腹,清洗干净,抹盐加辣,成串晒干,酌杯小酒,其乐融融;腰挂一个有盖的小背篓,捉稻谷上的蝗虫,喂母鸡下蛋最多,小鸡吃了长得快;拿着竹筒做的工具<font color="#167efb">(竹筒中间破开,手拿一头有洞眼,以便双手握住,上下摇动发出“嗒嗒”声)</font>,在槽子河谷,田边传来一片“嗒嗒……”敲响竹筒声和人的叫喊声,惊飞这一群麻雀,又落了另一群麻雀,男孩拿弹弓打麻雀,每天打二十多只不是问题,拨毛破肚,穿胸成串,作为战利品,互相炫耀。夕阳下山,赶着老牛,有的肩扛麻雀串,有的手提谷花鱼,有的背箩背绿草,有的提箩装满山茅野草。昂胸挺肚,凯旋回家。 </h3><div> 每年<b>中镇村</b>(彝语:<font color="#ed2308">啦乌</font> 山箐头的村寨)的传统火把节,李仕天都会亲力亲为,登门邀请<b>毕摩</b>(彝语:<font color="#ed2308">呗玛 </font>识彝文会念经的人),派人发请柬,邀请各级官员,邀请各方乡绅。杀肥猪,宰牛羊,烧汤锅,煮腊肉,摆宴席;年长厨师煮肉、炒菜,年轻的切菜、端菜,女人煮饭、烫米线;练花鼓,耍龙灯,敲锣鼓,扎火把;点火塔堆积木柴,砍松枝扎迎宾门,撕松毛铺路面……。每个环节,马虎不得。</div></div><div> 农历六月二十三,把宰杀的牛按户分肉,各家自己招待亲朋好友。外嫁的女儿带着儿女回了娘家,婆婆见外孙笑成一朵花;姑妈提只小母鸡看年迈的父母,老母亲满脸皱纹乐开了花。宰上一只鸭,煮上牛烂烀,炒碗牛肉干巴,京豆煮腊肉,一家人坐在一起。杯酒交替中,父亲儿子们喝红了脸,孩子们吃到了大块牛肉,老年人们喝了热乎乎的牛汤,女人们见到了家人的笑容。</div><div> <b> </b> 农历六月二十四,绵绵细雨,下了整天,傍晚雨停,万丈霞光,彩霞满天。吃过晚饭的贵宾、村民陆续来到了<b>中镇村点火塔。</b> 八点吉时,一身土布黑衣、戴插孔雀翎、黑纱草帽的<b>呗玛</b>(汉语:<font color="#ed2308">毕摩</font>)在松树扎成的龙树下祈祷:<b><font color="#167efb">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无病无灾,六畜兴旺,出入平安</font></b>。</div><div> 呗玛念完经文后,抬头望天高叫几声,顿时,锣鼓敲响,老年人拍掌跳起大彝乐。呗玛念着<b>《取火经》</b>绕着点火塔转圈,各村德高众望的老年人虔诚地跟着呗玛转动。左三转右三转后,呗玛拿出一对火石和一根麻线,对着麻线,相互击打火石。不一会儿,火石击出的火星点燃了麻线,呗玛用麻线点燃了李仕天手里的松明子火把,李仕天手持火把绕上点火塔点燃了柴堆。霎时,火光突起,浓烟滚滚,火焰冲上云霄,<b>点火仪式礼成</b>。</div><div> 鞭炮声响,锣鼓齐鸣,龙灯舞动,花鼓跳动。各村有一个长者手持火把依次绕上点火塔取火,各村长者的火把又点燃各村年轻人手里的火把,年轻人抓出口袋里的一把把松香洒在火把上,“嗞嗞……”作响,火焰冲天,惊吓旁人,<b>取火仪式礼毕</b>。</div><div> 随后,一排排手持火把的年轻人走在田埂上,不停地洒松香,火焰一波高过一波,宛如一条条游动的火龙,驱赶祸害稻谷的蝗虫,没来得飞走的就地阵亡,麻雀“叽叽喳喳”叫着飞窜,似乌云卷在天空。在田间地头,点点闪光,到处是举着火把的人影,人的“嗷嗷”叫喊声,火燃松香的“噼啪”声,槽子河谷沸腾了。</div><div> 老人、妇女们围着点火塔跳起欢快的大彝乐,老人弹起四弦,妇女合脚拍掌;小孩们举着火把围着点火塔跑动;田间点火把的年轻人陆续回到点火塔加入到大彝乐中,月色茫茫,四弦声声,掌响阵阵,笑语欢声,欢乐彝乐。</div><div> 深夜,飘起丝丝细雨,点火塔的火燃为灰烬,人们才举着火把道别亲友,回各自的村寨,点火塔寂静如初。</div><div> 农历六月二十四早上,李仕天带呗玛、众乡绅到青龙山箐的祭龙树下祭祀时,恭请龙王爷出山莅临点火塔。天降暴雨,树叶滴水,枯叶湿透,路面湿滑,李仕天一不小心摔了个四仰八叉、王八啃土,浑身泥泞,嘴角流血,右脚有块乌青,忍着痛,做完祭龙树仪式,一蹶一拐,被众人搀扶下山。</div><div> 李仕天是最迷信的人,祭祀时无缘无故摔了一跤,心想肯定得罪了哪一位神仙,头痛欲裂,脚难伸直,极度恐慌。</div><div> 回到家,叫李大妈先嚼啐红糖敷在脚的肿处,又叫李四叔找村里熟知草药的人,上山挖了一副消炎止痛的药,土布裹住脚,一蹶一拐地招呼来宾入席吃饭,欢迎各位乡绅,主持点火塔的点火,疼痛中完成了火把节所有仪程。</div><h3> 农历六月二十五早上,李仕天还浑身疼痛,连忙叫李四叔到文山村(彝语:<font color="#ed2308">木白孔</font> 山梁上的村寨)恭请<b>神婆</b>。</h3><h3> 神婆走路,一摇三晃,与众不同。半日功夫,驾到李家,东望西瞧,吸吸鼻子,神情诧异,堂屋坐定,神婆闭目,摇铃招神,喃喃自语。不一会儿,神婆眼睛一睁,快速说了一通听不懂的话语,一会儿又使劲点头,似乎与一个看不见的神仙对话,便说李仕天上山只请龙王,忘记供奉山神,山神一怒,拌倒了李仕天,只是一个警告。还说这几天李仕天受伤,身体虚弱,难保妖魔鬼怪不上门?槽子河边砍一些柳条,路边割几枝黄泡刺放在大门头上,挂一面照妖镜在门头,以防妖魔进屋,需做法三天,恭敬神灵,驱逐妖魔。于是,杀鸡宰鸭,摆好四方桌,供上猪头、猪脚、猪尾,点三柱高香。</h3><h3> 神婆神威,啃完鸡腿,饮酒三杯,面泛桃花,皱纹舒展,粉裂脸花,伸个懒腰,精神抖擞,摆开簸箕,端上三碗米,插上清香,口念圣经,摇铃做法。</h3><div> 恭请神仙高抬贵手,海量包容,不计凡人过失,赐福于有福人家,叫疾病灾害远离,又在门口散纸钱给过路神仙,祝一路平安。每天晚上还点火把、烧纸钱敬山神。</div><h3> 神婆叽叽呀呀地念了三天经,也翻来转去跳了三天。念累了,跳累了,吃累了,功德圆满。神婆嘱咐李仕天,要满三七二十一天,腿脚利索时,要叫上一个童男子,带一份水礼上山叫魂。</h3><div> 神婆翻来转去地跳了三天,李仕天的眼皮跳了三天,李仕天的胸口疼了三天,李仕天见白花花的银子流了三天。</div><div> 在李仕天和家人虔诚感谢中,神婆接过白花花的十二两银子,嘴角的媒婆黑痣都发亮了,提着钱袋和一份水礼,一颠一摇地扭着大肥屁股回文山村,要为一对素未谋面的未婚男女牵线搭桥,对生辰、算姻缘、讨吉日,样样细致,有条有礼,尊神敬祖,尊老服幼。儿子喜,老人乐;东家笑,神婆美。神婆到那家,那家就有天大喜事;神婆到那家,那家就能驱灾除祸。</div></div><div> 整整三七二十一天,一连包了七副草药,李仕天的炎症消了,脚不肿了,走路也不再一蹶一拐。李仕天每天烧香念佛,老婆也天天念“阿弥陀佛”,着手准备上山叫魂的事,一般不让女人参与男人叫魂,以免阴气重不灵。</div><div> 这几天,李仕天家里没什么农活,长工都回家帮老婆忙,唯有李四叔的小儿子还在猪圈里忙出忙进,上山放猪。李仕天想普丕一个光棍,事不会很多,叫李四叔小儿子把普丕喊来。</div><div> 普丕听了李仕天要带他上青龙山叫魂的事,头摇得象拨浪鼓,连忙摆手说:“阿啵,我还小,叫魂的事,我不懂,我干不来!让别人去吧?”</div><div> 李仕天停下吸水烟筒,把眉一低说:“普丕,我平时叫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尼嘛,扎会?今日要推三推四呢?你看看,阿啵这么器重你,你是一副提不起来的猪大肠?”</div><h3> 普丕忙说:“阿啵!我只拜过阿爹、阿嫫(汉语:<font color="#ed2308">妈妈</font>),从来不拜神,我也不会拜神,不懂拜神的规矩,拜不来神,拜不来神。”</h3><div> 李仕天很严肃地说:“普丕,你还小,很多事还不懂!人世间很多事,规矩很多,不是一天两天就会,要慢慢学,一定要学会,方才做人之道。今天,阿啵教你做,只要你好好的学,是学得会的。<b>天下无难事,只要有心人</b>。等会上了山,你不要说话,你好好瞧一瞧,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格明白了?”</div><div> 普丕说:“好,好!阿啵怎么做,我就怎么做。阿啵怎么做,我就怎么做。”</div><h3> 吃过早饭,李仕天拄着拐杖走朝前,普丕用提篮拎着猪头、猪尾和一瓶酒、一只鸡、一把香、一沓纸钱便走到祭龙树的山箐。</h3><h3> 找到那天李仕天摔倒的地方,选一棵年龄大的的松树,铲平树脚泥土,铺些绿松毛,摆上鸡、猪头、猪尾,插九柱香,点燃枯松毛,烧纸钱,散些白纸。</h3><div> 李仕天回过头来望着普丕说:“普丕,叫魂很简单!你只要瞧瞧阿啵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其它的事不用管。”</div><div> 普丕连忙点点头,心想好好学一学叫魂的习俗。</div><div> 李仕天又对普丕叮嘱:“普丕,记住,叫魂是一件神圣的事,要必恭必敬,面色要真诚,态度要诚恳,不准嬉皮笑脸,更不准私下‘嘀哩咕噜’尼讲小话。不然,山神会认为心不诚,山神生气了,灾害会更多,一辈子就白辛苦了。记住,阿啵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要说话,记住!”</div><div> 普丕又连忙点点头。</div><div> 普丕见李仕天拿三柱香在松毛上点燃,也赶紧拿三柱香点燃。</div><div> 又见李仕天跪下,双手握三柱香,口中念念有词,普丕连忙跪下,双手握三柱香,把嘴一张一合。</div><h3> 李仕天双手高三柱香拜了三拜,普丕也手握三柱香拜三拜。</h3><div> 忽然,清风吹来,树叶一阵摇动,卷起地上枯叶飞舞,枯叶下的灰尘被吹起,灰尘吹向了虔诚、毫无防备的李仕天,眯得李仕天的右眼睁不开。</div><h3> 李仕天揉了几下右眼不见效,眼睛越揉越辣,泪水涌岀,钻心地疼痛。</h3><div> 李仕天,呲牙咧嘴。</div><h3> 普丕见状,以为是敬神叫魂的一个仪式,连忙揉起右眼。</h3><h3> 普丕,也呲牙咧嘴。</h3><h3> 李仕天用双手剥开右眼皮转过面对普丕,想要普丕吹岀眼中的灰尘。普丕学着李仕天双手剥开右眼皮面对着李仕天。</h3><h3> 李仕天见普丕学他,很生气,伸手打了普丕一把掌,普丕也伸手打了李仕天一把掌。</h3><h3> 李仕天狠狠地瞪了普丕一眼,普丕也跟着狠狠地瞪了李仕天一眼。</h3><h3> 李仕天站起来,忿忿而走。普丕也站起来,也忿忿而走。</h3><h3> 叫魂,就这样草草了之。</h3> <h3>   <b>十三、普丕卖梨</b></h3><div><br></div><div>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这是庆祝丰收、全家团圆的节日,一年之中彝族人最注重的节日。</div><div> 前后忙了一个多月,槽子河畔的稻谷基本上收割完毕,田里只剩下浑水、稻谷根,青蛙在水塘里“得了得了”地叫着,一听见脚步声就快速跳深水处,无影无踪,每坵田的谷花鱼被大人、小孩拿拉笆、粪箕洗劫一空,装满了一个个小鱼篓,家家的房檐下晒着一串串辣子、花椒腌制的谷花鱼。</div><div> 白天,老人、小孩在自家房前空地上晒谷子,小孩拿一根木棍追打偷吃谷子的麻雀、鸡,老人赤脚走进谷子翻晒谷子。晚上,年轻人约上几个同伴,拿着火把和花背箩,到树林、果林烧葫芦蜂、大黑蜂,准备中秋节的盛宴。</div><div> 老人又弯腰背着背篓,拿着小锄头挖栽在沙地里的花生,抖一抖掉泥土,捆绑成串,摆在房檐下凉干,又背着背篓上山摘回一个个金黄的大南瓜,指着太阳,扳着手指,问着孙子,儿子的归期。</div><div><b> 中秋时节,杀谷茬鸭,煮熟花生,炒香板栗,摆好月饼,削好黄梨,炒香蜂儿,炸谷花鱼,煮熟腊肉,供上月饼,全家团圆,举杯邀月,共度佳节。</b> </div><div> 叫魂当天,普丕学李仕天的模样,还扇了李仕天一耳光,大逆不道。李仕天很气愤,狼狈回家,跪拜神灵,烧香念经,泼了一碗水饭。家丑不可外扬。不惩罚不行,就罚普丕挑一个月的水。</div><div> 天还不亮,普丕就到村口的水井挑水,挑满人喝的大水缸后,又挑饮牛、喂猪的,往往返返,要挑三十多担水。</div><div> 李仕天每天一早就在门口拿个小櫈子坐着,抱着水烟筒,吞云吐雾,烟雾袅袅,普丕挑水进门就查看桶里的水是否满?洒泼了一点就得折回水井重挑,还说水里有菜叶、脏物要重挑一担。</div><div> 普丕虽然累得满头大汗,看着李仕天气急败坏的样子,内心很解恨,每天挑到最后一两挑时东摇西晃,装作挑不动的样子。</div><div> 李仕天看见,放下水烟筒,眼睛死死地盯着普丕:“普丕,莫挨阿啵装佯,磨佯工嘎?”</div><div> 李老爹、李老三、李四叔清楚普丕惹麻烦了,李仕天又吃亏了,不敢多问,只相视而笑,不知是猴耍了人,还是人耍了猴?</div><div> 这一天,又是塔甸赶集的日子,李仕天叫普丕一个人挑着一担大黄梨来塔甸街卖。</div><div> 中午时分,李仕天特意叫来李四叔当普丕的面点了数,过了磅,称了斤,足足有120斤。</div><div> 普丕挑完三十多挑水后,还没有吃早饭,很饿。但又不敢公开违背李仕天,只得舀一瓢水喝下去,一个人挑梨出门。</div><div> 爬到青龙山顶已是正午,太阳很毒,树叶低着脑袋,卷缩身子,路被烤得冒烟,烫得脚底板直痛。</div><div> 普丕满头是大汗,脸颊挂满汗珠,脸色黑里透红,衣裳湿透,大口喘气。来到平常歇脚的松树下,累得不行,扔下扁担,四仰八叉瘫在松树下,望着松树缝隙的天空,今天没有一个过路赶集的人。望一望群山,想一想自己,这个月每天早上挑三十多挑水自己很辛苦,表面上李仕天处罚了自己,其实自己也戏弄了李仕天,心情舒畅起来。又想一想自己不分白天昼夜地为李仕天卖命,除吃两顿饭之外,没有任何工钱,自己又到结婚年龄,还未成亲,双亲早亡,自己孤儿一个,孤苦伶仃,世间飘零,内心无限凄凉……!</div><div> 正午的太阳很辣,树上的知了(蝉)叫个不停。普丕一觉醒来,太阳西斜,看一下天色,猜想塔甸街早散了,还没有走完一半的路程,自己挑到街子上,卖不完,还得把梨挑回中镇村,只会白辛苦一趟。</div><div> 普丕肚子很饿,口很渴,就抓起谷萝的大黄梨咬一口,暂时填一下肚子。普丕知道梨挑出来之前当李仕天面前称重点个数的,一旦有差错,李仕天劈头盖脸大骂,还要扣工钱。想一想,平常到塔甸卖梨,几个长工们天不亮就挑梨岀门,到青龙山顶东方才吐白。而今天只有一个人挑梨岀门,中午才出发,到青龙山顶快下午了,分明是李仕天耍诡计、想报复。不如将计就计,干脆以烂为烂,制造假象。咬烂了几个大黄梨,又把自己的手袖撕烂,吃饱了又躺下睡觉。</div><div> 天擦黑,普丕满头大汗地挑着梨回到李仕天家,一进门就大叫:“阿啵,今天塔甸街的梨卖亏要了!”</div><div> 李仕天一家正吃晚饭,回头望见普丕进门问:“没卖完,贴本了?”</div><div> 普丕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指着撕坏的手袖说:“今天,塔甸街上叫卖大黄梨,有十来个地痞走过来,也不问价,拿起梨就咬,一个人咬一个大黄梨,我赶紧制止他们,叫他们称斤付钱。他们不付钱,不讲理,还恶狠狠的说话,我气不过,还和他们拉扯,打了一架,撕烂我的衣裳,好好的大黄梨还被他们咬烂完了。”</div><div> 李仕天停下饭碗:“扎个不小心?我早就说过上街不要惹地痞流氓,打死人怎么办?还好才撕烂衣裳,梨倒给猪吃,下街子我去塔甸告官,教训一下这些臭流氓。今天,家里来了贵宾,赶快去烧水、烤茶、倒茶给客人,不能怠慢贵宾!不要偷懒。”</div><div> 李仕天的回答出乎普丕的预料,原来猜想李仕天会恼羞成怒,脸红脖子粗,破口大骂。普丕往桌上一看,李仕天的大舅子低头啃鸡腿,县里当官的人在此,旁边还有三个戴花翎帽的官差,难怪李仕天如此和蔼可亲。普丕连忙躹躬退出。</div><div> 普丕把咬烂的大黄梨倒进猪圈,又把好的大黄梨偷偷地放进长工们的衣兜里。</div><div> 李仕天早就知道中午才挑梨去赶塔甸街,单边就有二十多里路程,肯定卖不完梨,就算普丕不歇地赶路,也要下午才会走到塔甸街,碰得巧,收摊生意,就卖得完。赶上街子散,又得挑着梨回来,想治一治普丕的傲性。望着普丕的背影,李仕天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不知谁是真正的赢家?</div><div> 普丕提注满水的铜壶放在火塘的三角铁架上,点燃松明子引燃木柴,抓一把茶叶放入紫砂壶在火塘边烘烤。普丕走了一天又累又饿,饿得前心贴后背,犹如猫抓肠子一样,胃疼得难受,旁边的地主老财们大鱼大肉、满嘴流油,普丕饿得头晕眼花,心中忿忿不平。</div><h3> 忽然,有个跳蚤咬了普丕的手臂,普丕翻开衣袖快速逮住了它。百般无聊,闲来无事,普丕想捏死它,又见它和自己一样孤苦伶仃,肚子饿也吃不着饭,拼命挣扎,从手袖上抽出一根线来栓住了跳蚤。</h3><div> 李仕天在桌边吹胡子瞪眼睛,催普丕赶快给客人上茶水,普丕装模作样地扭着腰说:“阿啵!等一下,有个跳蚤咬我屁股,我挨它捉住,栓起来,饿死它!”</div><div> 李仕天和客人听了“哈哈”大笑,有的喷了酒,饭洒了一地。回过头望着火塘边普丕。</div><div> 李仕天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指着普丕大笑说:“哈哈……!普丕,人们说整个文山就数你最聪明,最会哄人。哈哈……!今天,你当着我们的面,我们两个打一回赌,哈哈……!你能从屁股捉住一个跳蚤,算你赢,今晚就不要你服伺我们。哈哈……!”</div><div>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div><div> “小鬼,赌一把嘛,赌一把!哈哈……!”有戴花翎帽的人趁热闹起哄,唯恐天下不乱。</div><div> “屁股后面拿跳蚤,真稀奇!”</div><div> “瞧瞧小鬼耍得岀哪样花招?哈哈……!”</div><div> 普丕说:“好,一言为定!赌就赌。阿啵,愿赌服输,对不对?”</div><h3> 李仕天望了一下众客人,大笑几声,说:“好,一言为定!赌就赌,愿赌服输。众位见证!我输了,还送普丕一把铜壶。”</h3><div> 只见普丕解开裤带,伸右手摸向背后的屁股。众人狂笑不止,普丕左摸右掏,鼓捣半天。只见普丕两个手指似乎紧紧粘住什么东西,左手在手袖上抽了一根线,低头咬断线,接着双手交叉,龙飞凤舞,似乎栓住了两指间的东西。</div><div> 过了一会儿,普丕提起了一只绑住的跳蚤。</div><div> “哦……?”众人一声惊叹,有人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张嘴合不拢。</div><div> 李仕天提灯一照,确认普丕捉到了一只跳蚤,老脸如茄子一样紫,想了一下说:“好好,愿赌服输,我输了!”</div><h3> 李仕天拉着黑脸吩咐李老爹,拿一把新铜壶给普丕。</h3><div> “阿啵,我不要铜壶了,我家里也没人喝茶,给我吃碗饭,肚子太饿了!”普丕说。</div><h3> “可以,可以!吃饭,吃饭!”李仕天大为高兴,普丕给足了面子,没有让他输一把新铜壶。</h3> <h3><b> 十四、普丕犁田</b></h3><h3><b><br></b></h3><h3><b><br></b></h3><h3> 九月深秋,气温转凉,又是翻犁养田的时节。田里、山上的庄稼已收完,户外墙上挂满了成串的包谷,晒干的稻谷扣除缴官府的公粮、税金、地主的地租外,补缴荒年的租金,所剩无几,有些佃户连明年的种子都没留下一粒,照样是吃野菜拌包谷,一点丰收的迹象也没有,没有丰年的喜悦,一样的苦日子。</h3><h3> 孤儿普丕也不例外,同样缴完地租后没有剩下多少粮食,只有一个人顶多够吃三个月,如何养家糊口?自己是成家年龄,李四叔的小儿子已跟白云村(彝语:<font color="#ed2308">白达莫</font>)的龙姓姑娘结了娃娃亲。早些年,普丕有相中的清香村(彝语:<font color="#ed2308">梭咪租</font>)李姓姑娘,四目相对,情投意合,情意绵绵,情歌唱了几条河,山歌对了几座山。孤家寡人,四壁清野,不敢找个媒婆上门提亲,谁愿意嫁给养不活自己的男人?</h3><h3> 太多无奈,还得继续做李仕天的长工,又捕了几只野兔送给李仕天,等条件转好。</h3><h3> 这几天,李老爹、李老三、李四叔回家犁田修埂,李仕天家只有普丕一个人,从7岁开始,普丕差不多做了二十年的长工。</h3><h3> 普丕扛着犁,赶着李仕天家的大水牛来到槽子河边的水田,秋收后水田里稻谷又发绿枝,要把稻谷根翻犁埋在水里,修理平整田埂,堵住洞口,防止漏水,防止老鼠作窝。</h3><h3> 普丕卷起裤脚,拴好牛,驾好犁,犁耙插得深,一大块泥土翻起,大水牛走得慢。</h3><h3> 李仕天扛着拿鱼的拉笆站在田埂上,见普丕犁田慢腾腾的,大水牛一阵又一阵喷着粗气,这样一天也犁不了多少坵田,看看天色,很着急!</h3><h3> 李仕天很着急:“普丕,犁得这么慢,那哈才挨这一摆田犁得完?”</h3><h3> 普丕说:“阿啵,莫急,莫急!悠悠地(慢慢地)犁。你瞧瞧,稻谷根都发这么高的芽啦,根又深,岔枝多,泥难翻,难犁啦!你瞧瞧,水深泥烂,大水牛拉得很吃力,不轻松啦!”</h3><h3> “哦,哦!”李仕天一边望着喘粗气、低头使劲的大水牛,一边望着是否有鲫鱼、泥鳅、鳝鱼在跑动?</h3><h3> 跟在普丕后面的男孩抓到了一条泥鳅,一旁的几个男孩惊叫着、急忙跑进田里,拿着拉笆,追赶四处逃窜的鲫鱼,妹妹拿着小鱼篓在田埂跑着接哥哥的鱼。你追我赶中,男孩拿到了不少鲫鱼、泥鳅、鳝鱼,摸到了很多的田螺。</h3><h3> 不管三七二十一,李仕天也顾不得年迈,脱下鞋子,卷起裤脚,拿着拉笆,捉鱼摸螺,那儿鱼动,就跑向哪儿,一脸泥水,一身泥巴,似娃娃一样兴奋。</h3><h3> 差不多一个时辰,普丕才犁完一坵田,见大水牛很累,解开犁,放牛吃一下草。浑身泥水的李仕天走到普丕旁边。</h3><h3> 普丕说:“阿啵,我发现一个问题了。”</h3><div> 李仕天问:“那样问题?”</div><div> 普丕又说:“犁得慢的原因,不能怪牛。”</div><div> 李仕天又问:“是哪原因?”</div><div> 普丕假装低头想了一下说:“我想是犁耙生锈了,吃田深,牛拉不动。”</div><div> 李仕天赶紧问:“扎各办?”</div><div> 普丕说:“找一点猪油擦在犁耙上,这样,犁耙很滑,牛就拉得动了。”</div><div> 李仕天连忙说:“好,好!我回去拿罐猪油下来。你等着,不要让大水牛吃着别人的庄稼。”</div><div> 普丕连忙说:“阿啵,不能拿翻黄、时间搁长的猪油,不起作用。”</div><div> 李仕天拎着鱼回去拿猪油,普丕偷懒了半天。</div><div> 李仕天提着一罐猪油来到田边,普丕假把意思地把猪油抹到犁耙上。牛也休息够了,有了精神,普丕把犁耙吃浅一点,牛很轻松地拉犁往前走,速度比先前较快。</div><div> 傍晚,犁最后一坵田时,有两棵牛筋果树的树枝挡住了阳光,树杈长到了水田上面要修整。</div><div> 犁完田,御下犁,放牛吃草,普丕想坐下来吸锅旱烟,还没来得及点火,李仕天叫普丕砍树枝,疲惫不堪的普丕爬上牛筋果树一刀接一刀地砍起来。</div><div> 李仕天双手紧抱站在田埂上不动,普丕瞟了李仕天一眼,想想自己,不禁暗暗伤心:犁田这么累,还叫我爬树修枝,还得拖出掉进田里的树枝,你穿着好好的,站着不干活,瞧我咋个教训你!</div><div> 等背朝田一边的树枝修完,普丕就反双脚盘在树上,头朝下倒吊,大声对李仕天说:“阿啵,麻烦啦!快来呀,我要掉下来了,你赶紧把田里的树枝拖走!不然,戳伤我呢,死要咋个办?”</div><div> 李仕天一见也大吃一惊,如果普丕掉下来,摔在树枝上戳伤,死掉不说,自己白白地少掉一个劳力,官府那边不好交代?</div><div> 李仕天连想不想,忙跳进田里,不顾泥水四溅,拖出普丕砍下的树枝。</div><div> 普丕见李仕天进水田拖树枝,暗暗高兴,双手往上,用力挣扎,慢慢地抓住了树杆,翻了上来坐在树杆上。喘着粗气说:“阿啵,还好!我抓着树杆了,掉不下来了。”</div><div> 李仕天见普丕摆脱危险,暗喜,大叫:“背时鬼,吓着阿啵了!婆娘还没讨,年轻轻的,可惜啦!注意安全。”</div><div> 普丕又爬上另一棵牛筋果树修枝,砍完遮阳的三枝树枝时,树枝一摇一晃,似乎支撑不住普丕的重量。</div><div> 忽然,树枝发出“嘎嘎”弯下来,倒向水田里。普丕又大叫:“阿啵,赶紧,挨树枝拖走,这回真的掉下来了!”</div><div> 李仕天见状,大惊失色,来不及思考,又一次跳进田里,不顾泥水四溅,赶紧抓着树枝就快速往外拖。</div><div> 普丕见李仕天拖走了田里的树枝,心里很开心,慢慢的爬下树枝,树枝渐渐往上翘,脱离了危险。</div><div> 普丕说:“阿啵,没危险啦,哈哈……,我哄你玩!”</div><div> 李仕天瞪了普丕一眼,大骂:“摔死算球,老子没有你这个普丕!背时鬼,短命鬼……”</div><h3> 夕阳下,凉风轻飘,树叶唦唦,李仕天的衣裳、裤子全部湿透,冷得瑟瑟发抖,骂骂咧咧不停地数落普丕。</h3><h3> 普丕把李仕天的衣裳脱下扭干,晒在灌木丛上,又赤足走进水田,拿拉笆拉了不少鲫鱼、泥鳅。</h3><div> 李仕天本再骂普丕几句,见鱼篓里活蹦乱跳的鱼儿,满满的一鱼篓。李仕天喜上眉梢,晚上又可以小酌几杯。</div><div> 普丕趁时又送了几顶高帽给李仕天,李仕天晕乎乎的,提着鱼篓走朝前,普丕扛着犁耙,提着猪油,赶着牛。</div><h3> 到家时,李仕天把剩下猪油送给了普丕,扯了一个犁抹猪油的谎言,普丕得了一罐猪油,解决了普丕半年没有猪油吃的困难。</h3><h3> (未完待续)</h3> <h3>  <b>传承是一种责任 坚持是一种力量</b></h3><div><br></div><div> 坡啦坡工作室旨在传承彝族传统文化,把口口相传的彝族传统音乐重新编辑、编曲、演唱,保留,让古老的彝族文化不至于失传。</div><div><br></div><div> 声<b>明:</b></div><div><b> 本工作室制作《坡啦坡唻果咧》(一)、(二)专辑的MV、MP3由云南音像出版社岀版发</b>行。</div><div> </div><div> </div><div>坡啦坡工作室成员:</div><div><br></div><div>赵开义(大老表):13508893388</div><div>王志雄(二老表):13302582024</div><div>鲁发云(三老表):13987759198</div><div>杨 亮(四老表):13887772400</div>

李仕天

普丕

火药枪

点火

叫魂

神婆

长工

李四

火把

铁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