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酱油的往事

闲人二爷

编撰：了然

手绘：佚名

《往事记忆》52

作为一个已仓惶到了老年的五零后来说，童年时代没打过酱油的鲜少可见，那几乎曾是我们的日常，承载着多少甜蜜的回忆和梦想。甚至，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打酱油”，我的童年记忆将怎样苍白无聊和乏善可陈！

对！打酱油！就是时下网络词汇中红到发紫的那个词语。对我而言，那似乎并不单纯是个词语，准确地说，应该是个扯不断的线头，牵一下就泛起涟漪，陈年旧事一股脑涌上心头，牵出的故事好长好长……

七岁前我住在临泽，一个铺满青石板的小巷里。记忆中的小巷，逼仄又绵长，一条青石铺就的石板路蜿蜒曲折伸向远方。江南的小弄大都古朴而恬静的，不高不矮的围墙挡在那条小巷的两边，斑斑驳驳的苔痕，墙上挂着一串串苍翠欲滴的藤萝，简直像古朴的屏风。

妈妈对我疼爱至极，从舍不得让我做家务活，但这并不妨碍我参与“打酱油”。通常我都是陪打者，在六十年代，打酱油是每个孩子的日常！而我就是那个铁打的陪打者。其中，陪的最多的就是妞妞。

妞妞是我儿时最好的玩伴，比我大一岁，住在离我家几十米远的胡同口。作为“五朵金花”的老幺，父母爱她视若珍宝。

她精致的五官白晰的肌肤，标准的江南小美女。尤其是一双大眼睛，如养在深潭的明珠，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她喜欢咬着嘴唇笑，特别是看到陌生人，总是未语人先羞，脸上浮起两朵红云，然后抿嘴一笑，跑开了。这个实在太有欺骗性了：众人都以为她羞涩内向乖巧听话，只有我懂得她的古灵精怪和调皮促狭。上树采桑椹，泥地挖蚯蚓，捅鸟巢，呵呵呵，没有她不敢干的。

最多的是和我一起蹭“隔锅饭香”。妈说，我俩是“吃货双煞”！这话没毛病，她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我有一张抹了蜜的嘴，整个巷子就没人不喜欢我们的。

我俩形影不离，除了睡觉就是粘在一起，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经常“团伙作案”，蹭吃蹭喝，无所不能。

巷子的尽头就是本小镇最大的副食店，离家不过几十米。但我和妞妞通常会从后门绕过去，巷子的西面就是一个小学的操场和一处池塘，我们会在那里玩耍半天，等回家之前再去打酱油。

那个年代，大人忙着生计无暇顾及小孩，孩子都是放养，“打酱油”就是玩乐的由头，顺便把酱油打回家就好了！

那处池塘边，春天桃红柳绿姹紫嫣红，小草从土里长出细细的绒毛，绿得逼你的眼，像条柔软的地毯，引得孩子们在上面奔跑跳跃打滚，夏日炎炎骄阳似火烧，池塘边的垂柳下却清凉如许，六月里紫藤花开得如火如荼，一嘟嘟一串串的，微风中透着馨香。

秋天云淡风轻层林尽染，树叶似一个个飞舞的蝴蝶，打着旋儿画着圈儿悠悠荡荡，飘落下来，大地色彩斑斓得如同鬼斧神工的油画。

江南小镇的冬日是湿冷难耐的，刺骨的西北风透过单薄的衣衫直往骨头缝隙钻，池塘周边，顿时萧条许多，但还是有那勤劳的人在锻炼身体吊嗓子，清越的嗓音传出好远……

到了年关，池塘边的操场上更热闹了，商贩都聚集在这里，买啥的都有。运气好的话还能碰到卖糖人的，那可是最受孩子喜欢的了，又好吃又好玩儿。我和妞妞就走不动道了，一眼不眨地盯着卖家怎么把一团糖稀变成活灵活现的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

买酱油的事早忘到爪哇国去了，打酱油的钱也通常一半给了捏糖人的。直等到太阳偏西夜色将晚，肚子饿得咕咕叫，才心急慌忙地打了缺斤少两的酱油回家。这似乎是所有孩子都懂得的潜规则，大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笑骂几句也就过去了。

有时候，我和妞妞会走的远一点，去菜市场附近打酱油，原因是，菜市场旁边有个副食品厂！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岁月里，零食的品种很少，即使是副食商店，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种糕点和糖果。

我记得，副食品厂只做马蹄酥，一种由面粉豆沙红绿蜜饯做成的饼，和重油重糖的水桃酥。再有就是中秋前后生产月饼：核桃百果枣泥的苏式月饼。

尽管如此，但对妞妞和我来说，副食品厂简直是个潘多拉盒子的宝藏！拥有神奇的诱惑力！

“食品厂”甚至不是一个名词，而是个形容词：是流淌着奶和蜜，并散发出魅惑人心的奇异芬芳的地方！在那里工作的人一定是世上最最幸福的！

我和妞妞暗暗发誓：好好努力，长大以后希望有朝一日能进食品厂做工人！每天闻着奶和蜜的香味。那真的是多么甜蜜的理想呵！

长大了，我却随父母进了邮城。好长时间再也没跟妞妞联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状况如何。大概于其它女人一样，也嫁了人，己是子孙绕膝了吧。但愿她幸福快乐！

打酱油是我们童年的记忆里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酱油大同小异，关键是“打”的过程充满乐趣！各种童年趣事糗事够写本书了。

如果你是个人到老年的五零后，看到以上文字是否也嘴角上扬会心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