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敏豆

外婆👵🏻，是个特别温馨的称谓。

我妈在当了姥姥以后曾经好几次要求外孙们叫她外婆但是外孙们不理不睬仍然叫她姥姥😂。

我也只是小的时候见过我外婆。我记忆中的外婆，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小时候我住在大舅舅家，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大舅舅总会走过几条小街去看看外婆。

外婆住在一个小四合院里，抬高了腿，迈进长了高高门槛的大门，右边，外婆就住在那里。

每次去，大舅舅和外婆就坐在凳子上，悠悠闲闲地摆龙门阵，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其实我根本记不得他们说过啥子也听不懂他们的话，只是印象中母子俩总是安详地说着话，不紧不慢地摇着那种老式的大蒲扇。然后，又沿着去的路回到自己的家里。几乎天天如此。

我的外婆生了5个儿子5个女儿，5个儿子依次取名为荣、华、富、贵、全。从这么霸道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我外婆的家是个大户人家。的确啊，大户人家。

可惜我小的时候一点也不晓得。

之所以不晓得，是因为我妈没有告诉我。从小学到大学到参军到工作，填写过无数次履历表，都有填写家庭出身的。我的履历表上家庭出身一栏里自始至终填写的都是“革军”（革命军人）或者“革干”（革命干部），如果有要求填写再上一代的出生，那就是光荣的“贫农”了。

那个时候，家庭出身“贫农”，标准红五类，那是无上的光荣，走路腰杆都要撑的直一些。

但是，我们从来都只晓得爸爸的爸爸是贫农，从来不晓得妈妈的爸爸是啥子。好像有一次问过，我妈却有点冒火的呵斥着说，就填你们爸的！

直到我大学毕业参过军又从部队转业到机关从事人事工作，忘了是在雅安的四川省档案管还是在坐落在龙泉山半山腰的敌伪档案馆查档的时候，一个不留意，突然发现了被列入家庭出身不好名单的我妈的名字，家庭出身赫赫然写着：工商业主兼地主！

这是我第一次准确知道我妈的家庭成份。难怪她从来不给我们说。在那个年代这个就是灾难！

还记得我下乡的时候，那已经是1975年了吧，只要上面有指示，就会把我们生产队残留的老地主老地主婆拉出来批斗一盘。

因为毛主席说过，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

记得有一天批斗一个老地主婆。

生产队院子里密密麻麻坐满了贫下中农，先是大队支部书记传达上级精神，接着是贫下中农争先恐后发言批斗，一个人，拿着皮带，一皮带抽在那个地主婆的脸上，皮带扣上的支出来的铁丝嵌进脸上肉里面，皮带一时没有掉下来，那人再猛力一拉，皮带扣连铁丝连皮带肉一齐拉了出来，顿时脸上的血流了下来，滴滴答答流了一地，第二皮带又抽上去，那个该死的皮带扣铁丝再次嵌进肉里，又猛的拽出来…我晕血，顿时感觉脚趴手软。

这是我第一次实实在在感受到阶级斗争令人窒息的血腥和残酷。

被打的仅仅是解放前的地主婆，解放后一无所有，每天和大家一样在生产队劳动，而且是个老人了。

我讨厌贫下中农的这种斗争方式！准确地说是害怕😨。

事后我悄悄地怀疑过好几次我的阶级立场（当时我担任中共四川省金堂县竹篙区隆盛公社泉水大队党支部委员，我这个支委没有经过选举，在我入党的第一天就被任命为大队党支部委员），但是从来没有敢给人说过。

这场批斗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有人检举老地主婆晚饭🥣吃了白米饭。

上个世纪七几年，解放也有20多年了，中国仍然很穷，我下乡在金堂，还不算边远地区，每天一个全劳力的工分折合人民币0.142元，像我这种女劳力劳动一天最高只能挣0.142元*0.8，也就是0.1136元。因为是浅丘地带，田少米少，生产队的人家就算娶媳妇嫁女儿也同样是吃参了大量包谷🌽红薯🍠的稀饭，只是比平常稠一些罢了。

干饭是吃不起的，要是奢侈的吃一顿白米干饭，那等于是过年了。

我在下乡当知青的年代历来是先进知青，和贫下中农关系极好，经常有请我吃饭的，但都是吃参了玉米红薯青菜的稀饭，农民尽量把锅底稠一些的舀给我。唯一一次是到队长家好像是说一个事情，队长把他的几个儿子轰出去后，他媳妇给我端了一碗白米干饭来，没有任何菜，甚至没有酱油盐巴，就一碗白米饭🍚，我三口两口就刨进肚子里了，现在都还记得到那一碗用柴火煮出来的饭，真香啊！

贫下中农缺吃少穿，由于肚子里面没有油水，吃了饭没一会儿就感觉饿了，所以总是吃的很多很多，好像没得哪一家的粮食够吃的。有时候我生了病吃不下饭去，这种时候居然是农民最羡慕的时候，说，节约粮食了。不是开玩笑，是真心的说。因为他们的粮食总是填不饱自家的肚子，也想少吃一些，但是要劳动，要饿。

下乡当知青的那几年总是吃包谷红薯，以至于以后的几十年，我一看到包谷🌽和红薯🍠就反胃🤢。

也是哈！这个老地主婆就连晚饭也敢吃白米饭，也着实可恨！

要给现在的小孩子讲这种吃不饱饭的日子都会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印象中就只晓得有外婆，小时候懵懵懂懂从来不晓得有外婆就必须要有外公的。

我的外公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辛亏去世了。要不然以后的接二连三的运动他咋个挺得过去😭。

往事如烟，轻飘飘掠过我的脑海便落下一粒尘埃。

从前的日子过去了，但愿不再来！

但愿那种吃不饱饭的日子一去永不复返！

但愿不再有那种你斗我我斗你人人自危的时候！

我看到那些岁月如何奔驰，挨过了冬季便迎来了春天。

诺，我外婆和我外公生了10个儿女。这一棵树一下子发了10个枝，这10个枝又发了N多的丫，枝枝丫丫不断生长，开花结果，到现在从我外婆这个枝头生长出来尚还健在的有152人之多。

人真是伟大的动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