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思念无尽期

梅如雪

<p>  今年九月十九日是父亲诞辰九十六周年纪念日,倏忽之间,父亲离开我们已二十个年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逐渐走出了惊痛和哀伤,父亲也渐行渐远,然而,我们对父亲的思念却绵绵无期,时间磨不平我们对父亲的记忆,岁月带不走我们对父亲的情愫。二十年来,我们时常在梦里与父亲重聚。他的音容笑貌依旧,言谈举止依旧,他不仅活在我们的心里,还活在我们的生命里,他那美好的品质、伴我人生,励我奋进,永不磨灭。</p> <p>  一、父亲的身世</p><p> 父亲徐同生诞生在一个世代儒学之家,据《徐氏家谱》记载,徐氏家族历代先贤辈出,其先辈不泛举人、进士,并且屡有荫封褒奖。到了曾祖、祖父一辈,徐氏家族仍不失光耀,我的曾祖父徐云五就是道光年间的一名岁贡,被朝廷敕授修职郎;我的祖父徐友樘“确守儒风”、“笃志芸窗”(《徐公友樘先生墓志铭》)怀有滿腹文才,只望标榜仕途,扬名显亲。但随着科举制度的废除,壮志未酬,最后蜗居乡间,当了一名小有名气的私塾先生;祖母解氏虽系名门闺秀,却因家道中落,不得不勤劳节俭,勉强维持一个拥有三男四女的九口之家。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每逢祖父赶考,她总要先典当嫁衣,凑齐祖父赶考的路费。祖母相夫文场之举蠃得了邻里人的口碑。</p><p> 父亲作为一代书香之家的后代,在其家庭耳濡目染的熏陶之下,从小聪颖睿智,勤𡘊好学,六岁时就能熟读巜三字经》,背诵《千家诗》,还写得一手好字。然而,由于家境贫寒,竟没上过一天学堂,九岁开始便早早地随亲戚外出当学徒谋生,先后做过篾匠、玻璃匠、学过裱糊字画,制作相框、喜匾、寿匾等手艺,还当过杂货店学徒,直到一九五四年才正式参加商业工作。父亲十二岁那年,祖父突发疾病,弃逝于蒙馆(私塾),这无异于给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从此父亲就这样过早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正是这些苦难的生活经历,不仅练就了父亲一幅壮实的身板,还磨练了父亲坚强的意志。他的吃苦耐劳、他的顽強勤勉,还有他的耿直、善良和乐观洒脱的生活态度,无不融入在他的一生当中。也正是这些生活当中的点点滴滴、琐琐碎碎的小事,令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每一念及就从心底里涌出无限的感激与敬爱之情。</p><p><br></p><p><br></p><p><br></p> <p>  二、嫉恶如仇 敢作敢为</p><p> 上世纪四十年代初,父亲任当时镇公所民兵俱乐部的民兵连长,还担任治安中队长等职。正值青春年华的父亲,刚强正直,思想活跃,工作积极。一九四二年春,县保安警察队成立,由于父亲工作出色,被招为警员,父亲本想在警界干一番事业,不想他的上司警长是一位嫉贤妒能之徒,在一次办案中,父亲抓住一名盗窃惯犯,力主严惩,但警长一味包庇,还训斥父亲不会办亊,最终将罪犯释放。耿直的父亲哪里受得了这股窝囊气,一怒之下将警长狠揍了一顿,结果换来了一个月的牢狱之苦。三个月之后,父亲愤然辞职,在亲戚帮助下,自己开了个小杂货店,当起了小老板。</p><p> </p> <p>  父亲被抓入狱这件事还是薛进表哥(姑姑的儿子)后来讲给我们听的,他还说,他母亲抱着他去給我父亲送过两次牢饭。从那以后,我才得知原来父亲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难怪“文革”期间,我刚上初二,作为班干部“三好学生”的我,被选上红卫兵赴京代表,去北京接受毛主席检阅,却因政审时查出父亲曾当过三个月的伪警察而被摞了下来。当时,不谙世事的我对父亲耿耿入怀。事后我感到很后悔,我应为父亲那种坚持正义、不同流合污、不屈服于权贵的刚直不阿的男子汉气概喝彩。</p> <p>  父亲的敢作敢为还表现在对棘手问题的处理上。一九六三年的深秋,父亲从茶口供销社调往华田供销合作社工作,当地有一个叫“赖棍”的二流子,好吃懒做,整天在商店门口游荡,寻衅滋事。见到人只要不顺眼就会破口骂人;看到有人买了吃的东西,总要強行捞一点;看到姑娘、小媳妇总要上前揑人家一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嘴脸,当地人和商店同事对他既恨又怕,怕他乱纠缠沒完没了,如此大家都对他无可奈何。父亲了解此事后,准备了一块卷布用的木板子,当“赖棍”在商店门口再次行抢时,就一板子剁过去,打得他抱头鼠窜,哇哇直叫“不敢了 ,不敢了”。从此以后“赖棍”再也不敢在商店门口撒野了,商店的同事都竖起大拇指交口称赞:“还是老徐有办法”。的确,父亲那特有的大嗓门和敢作敢为的刚正果敢气势,足已使那些无赖痞子闻风丧胆。</p> <p>三、只要认真,没有做不好的事。 父亲从事基层供销社的工作,不但要经营百货,还兼收生资、土产等,工作繁而杂。五十年代末,为减轻城市负担,国家号召城镇干部职工带头下农村、下基层,当时流行的口号是:“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父亲作为商店负责人,自告奋勇响应国家号召,带着全家大小下放到本县富溪乡华田村,父亲在华田供销社工作,第二年调茶口供销社,我们家又随之迁往茶口村。在乡村四年期间,我目睹了父亲的行事为人,他精通业务,善于管理,笔墨算盘无人能及,从量布匹到称食品、从算账到盘点,每项工作都认真、仔细,娴熟、游刃有余。他很讲究商品放置的科学性、合理性,柜里柜外打扫得一尘不染,商品摆放井然有序,既美观简洁又方便易行。父亲不但把店內打扫得窗明几净,就连商店的外部环境,包括百米之内的路面、水沟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每年评选,父亲负责的商店总是当之无愧的先进。父亲长期工作在农村基层商店,了解农民,体恤农民的艰苦,主动为农民提供多种便利服务。如有的农民买化肥、农药不方便,父亲便用自行车将化肥、农药送上门去;为了减轻农民的劳力负担,父亲不顾山路崎岖遥远,主动上门收购棉花、黄麻、烟叶、桐梓、皮张、棕皮、山苍子等农副产品。父亲这些做法赢得了当地农民的普遍称赞。 </p><p><br></p> <p>  还有一件事,我至今记忆犹新。六十年代初,乡村还没有公路,也没有车子搞运输,商店收购来的生猪只好像赶羊群一样赶往县城。记得那年暑假的一天,十岁的我顺便随父亲赶猪去县城,十来头生猪仅靠三个人赶,赶猪的工具只有每人手里拿着的一个灶捞(农村煮饭用来捞饭的大篾勺,柄长一米),从茶口到县城有三十多华里的山路,可见赶猪任务十分艰巨。当时天气炎热,那些猪走了不多久就气喘吁吁,有的扒在地上不动,有的到处乱窜,父亲两人东奔西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经过一座小石桥时,有一头花猪突然跌落河里,河水不深,受惊的花猪很快窜到河边的灌木丛中,任你吆喝也不肯出来。父亲急忙跳下河去,好不容易抓住猪的尾巴往外拖,可是猪拼命挣扎,一会儿就挣脱跑了,而且变得更加凶猛,父亲不顾一切追过去再次将猪擒住,最后拿出吃奶的力气,硬是连拉带抱,将其拖上岸来。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同事竖起大母指称赞父亲:“老徐真厉害!”这时,父亲尽管累得满头大汗,双脚被猪踩伤,手和裤腿被荆棘划破,但是看到花猪重回猪群,脸上不由露出了胜利的微笑。目睹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父亲那种高度负责的敬业精神,于我小小的心灵不只是感动而是震撼了。父亲常教导我们“不论做什么事,只要认真负责,就没有做不好的”,他自己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p><p> </p> <p>四、宽 严 并 施 教 导 有 方</p><p> </p><p>父亲秉性刚直,但也不泛柔情的一面,严格与宽容辩证地统一在父亲的身上。我们的家庭因父亲的宽容厚爱而充满快乐与情趣。父亲对我们姐弟六人要求严格,但我们从未挨过父亲的打,即使我们有什么过错,父亲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门呵斥我们一番,就够震慑我们了。父亲是“望之俨然,接之也温”,我们怕虽怕,却与父亲很亲近。小时候我们可以骑在他那宽厚的肩膀上放声大笑,他还会用双手把我们抛得老高,然后接住又往上抛,直逗得我们笑个不止。我们所处的那个年代,物资匮泛,生活拮据,父亲和母亲常常省吃俭用,以满足儿女对生活上的需求。在父母的痛爱下,我们虽然生活艰苦,但苦中有甜,苦中有乐。我们家为了弥补家用不足,差不多每年都养猪,每当卖了猪(也就是百来块钱),父亲总会带我们上馆子搓一顿,让我们高兴高兴。当时城里的宾乐楼是一家有名的小吃店,一毛五分钱的肉丝面,五分钱的松糕、糯米斋心、牛皮糖、油泡发糕、油条、麻圆,还有二分钱的糯米盏糕、花生饼和豆子饼等,品种多样,色香诱人。当时那美美的滋味仿佛至今还留在舌尖上。 </p><p><br></p> <p>  父亲对我们的学习要求是很严格的,但严而有度,不是一味地惩罚,而是通过诱导,给你一种宽松愉悦的学习环境。如:有时我们考试没有考好,他不是打骂,给你压力,而是循循开导,帮你找原因,表现出一种父爱的宽容。又如:对我们喜欢的学习用品和书籍,父亲即使自己舍不得花一分钱,也都会满足我们的需要。 记得有一次,我和父亲去新华书店,看到一本反特小说《未结束的战斗》,我很喜欢,一看价钱,觉得太贵了不想买,父亲看我爱不释手,主动掏钱化了八毛钱买了下来。父亲支持我看课外书籍,给了我学习上自由发展的空间,我打心眼里感激。在父亲这种宽严并施的教导下,我的学习不断进步,写作水平也随之提高。如小学五年级,我获得写作比赛第一名,学校奖了一支钢笔和一本《平原游击队》的小说;上学以来,我一直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三好学生,并多次在各项比赛中获奖。不管在生活上还是在学习上,父亲对我们宽容呵护有加,但他的宽容是有原则的。记得有一次,姐姐与邻居家一个叫“虱婆喀”的女孩吵架,对方父母告上门来,父亲不辨缘由,一气之下踢了姐姐一脚,姐姐委屈得大哭起来。事后父亲告诫我们:“宁肯委屈自己,决不怠慢他人,这是我们做人的准则。”父亲这一教导我至今也没忘记,成了我此后为人处事的人生准则。</p><p> </p> <p>  五、父 爱 的 诠 释</p><p> </p><p>人们常说,柔情似水的母亲会比刚强硬直的父亲更加痛爱自己的子女,然而我的父亲同母亲一样,都非常关爱我们,唯恐我们吃苦受累,而他自己却不辞劳累,整天、整月、整年为我们奔波操劳,操碎了心,累弯了腰。父爱在这里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与诠释。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父亲的工资一直是三十一元五角,要维持一家八口的生计,其拮据程度是可想而知的。那时的工资,花钱需要一分一厘地精打细算,即便是这样,也常常是不到发工资的时间就已是囊中羞涩了。面对这种困境,与母亲的愁容相反,父亲既乐观,又想方设法摆脱困境。在农村时,父亲带我们种疏菜、种地瓜、种花生;养鸡、养鸭,还养猪。买不起热水瓶,父亲自己编织热水瓶篓子。家里没有装衣服的箱子,父亲就利用废旧木板制做了一只虽不漂亮但很实用的木箱子,一九六八年,我上山下乡去农村插队,所带的就是这只箱子。父亲还有一门绝活——划玻璃,他技术娴熟,无人能及,一箱玻璃划下来,保证一块不破。八十年代末,已是七十多岁的父亲,还为我单位一栋新楼房安装窗户玻璃。在这之前家里装修房子,挑沙、搬砖、砌墙、粉刷等体力活,父亲样样亲自干,其熟练程度不亚于工匠师傅。父亲用他那双大而结实的手,永不停歇地干这干哪,用父亲的话来说,这叫“自己动手,衣食不愁”。正是这种理念的支持,使我们安然地度过了那个物资匮泛的年代。由于长期劳累,加上缺乏营养,母亲去世较早。父亲既当爹又当妈,里里外外,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这是人间最深厚、最无私的父母对儿女的舔犊之情。花甲之年的父亲精神矍铄,步履稳健,风度翩翩,不减当年,不少人为父亲介绍老伴,父亲都不屑一顾,他把全部的爱与心血都浇灌在子女身上。如八十年代初,许多家庭自做沙发,父亲也在家里收集了几十斤棕皮,捆成一大包,然后背着它,坐汽车转火车,不辞幸劳,送到千里之外的弋阳姐姐家,并亲手制作沙发。除了做沙发外,父亲还为姐姐家修建鸡棚,整理院子,修剪花草,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姐姐的同事都羡慕姐姐有一个这么能干的父亲。其实,不管哪个子女,只要有需要,父亲就会出现在他们面前。有一年,小妹要参加地区文艺汇演,学校进行封闭式排练,没时间购买演出服所需的布料。父亲得知后,跑遍了县城所有的商店,才买到这块水红色布料,尔后又冒着酷暑,徒步五里路赶到学校。当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父亲捧着这块布料送到小妹手中时,小妹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类似这样的事情俯拾皆是,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我还常能收到父亲寄来的月饼、板栗、花生之类的食品。当年京剧《红灯记》里的李铁梅说:“世上没有比爹更好的爹了”,这句话同样道出了我的心声,在我心里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的确,儿女是父亲的全部,不管身在何处,魂牵梦绕的都只是他,为了儿女,他可以含辛茹苦,不惜一切。</p><p> </p> <p>  六、父 亲 的 爱 好</p><p> </p><p> 父亲一生没什么特殊的嗜好,不抽烟、不喝茶、不打牌,如果说有什么爱好的话,主要是喜欢喝点酒,这算是父亲唯一的奢侈消费。父亲说,酒这个东西,喝一点是有好处的,可以舒筋活血。在那个生活困难的年代,父亲喝酒有“三不”:白酒度数高不喝,高档酒价钱贵不喝,早晨伤身体不喝。他只在每天晚餐或中餐喝点度数低的永丰水酒,最多一碗,从不酗酒。父亲喝酒能给我们子女带来不少乐趣。如每当父亲休假回家,我们都抢着拿把缸,蹦蹦跳跳去街上替父亲打水酒,在回来的路上总要偷喝一两口,回到家中,大家都冲着你笑个不停,你再摸摸自己红得发烫的小脸,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原来秘密被大家发现了。几十年来,父亲身体一直很好,脸色红润,黑发飘逸,说话声音洪亮,走路大步流星,这恐怕与他对酒的爱好是分不开的。</p> <p>  父亲虽没有什么文化,但对音乐颇感兴趣,年轻时唱歌、拉二胡、吹口琴、弹凤凰琴,样样都会。他参加了当时恩江镇民兵俱乐部,积极参加宣传党的政策和新人新事的演出,是一个文艺活跃分子。父亲平时唱歌完全是一种自娱自乐,有时走路哼几句,有时做事的时候也哼几句,碰到喜事或心情高兴时也会来上一两段。父亲比较喜欢弹凤凰琴,记得小时候父亲还手把手教我弹《学习雷锋好榜样》、《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每当父亲弹琴的时候,我们都围坐在他的身旁,津津有味地听着,沉浸在家庭的温馨与幸福之中。</p> <p>  父亲还爱好照相,留下了不同时期的照片。有一张照片尤其珍贵,那是一九五五年的夏天,表哥薛进刚好放暑假回家,父亲便领着我们与表哥一同去照相馆照了这张相,它成了我回忆中的宝藏。照片上的父亲不愧为美男子,中等身材,方方正正的脸上鼻梁微挺,浓黑的眉毛下,一双大眼睛闪耀出智慧的光芒;表哥则胸戴“湖北医学院”的校徽,显得风流倜傥,踌躇满志;六岁的姐姐表情自然,清秀颖慧,是个美女丕子;四岁的我两只清纯的大眼睛瞪得特大,傻傻的样子;两岁的弟弟胖胖的,显得憨态可掬。这张已发黄的照片,一直珍藏在我的相册中。父亲晚年的许多照片,都带着近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总是那么炯炯有神,看上去像个大学教授,这么说,还真有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父亲像极了电视剧《渴望》中,扮演王复生父亲的著名演员蓝天野。</p> <p>  父亲是那种谈笑风生、极富情趣的人,不管什么场合,只要父亲一出现,哪里就会充满欢快、温馨、和谐的气氛。父亲那爽朗的笑声和乐观向上的心态,气场十足,但凡和父亲一起生活过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给你带来的情趣与愉悦。即便是父亲生气时,有时也显得那么可爱。记得有一次,一伙西塘和东门下的亲戚逛县城,顺便到我家来看看,我母亲准备了一桌饭菜,叫他们吃了饭再回去,无奈乡下人讲客套,母亲多次挽留不成。父亲得知后很生气,大步追出去百多米,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门厉声呵斥:“搞什么名堂!演啥个酸文!你们都给我回来!”亲戚们见父亲真的发火了,一个个溜了回来,看到他们回来吃饭,父亲又变得和颜悦色了。目睹此事,我心里直发笑,心想还是父亲的“魅力”大。</p> <p>  七、父 亲 对 后 辈 的 影 响</p><p> </p><p> 心理学家认为,除遗传因素以外,父母对子女后天的影响很大,甚至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父亲的性格、言谈举止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直接或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导致了我们在职业上的传承、品行上的延续和心理上的某种趋同。我们姐弟六人,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都成家立业,自食其力,家庭和睦,生活幸福,而且个个明大义、通情理。姐姐从事国防工作,妹妹从事商业工作,她们都像父亲一样办事雷厉风行、干脆利落;我和弟弟都是国家公务员,他是人民法官,我是人民警察,我们都继承了父亲正直善良的品质,认认真真做事,老老实实做人。</p> <p>  谈及父亲对后辈的影响,在此,我要特别提到我的表哥薛进。表哥是父亲的外甥,他三岁时母亲(父亲的三姐)去世,从小随我父亲生活,因而父亲对他的影响最大。正如表哥最近在微博上所言:“徐同生是我的舅父,也像我的亲生父亲,他是我生命的引路人,我爱他胜过薛年庆亲父。”父亲在表哥心中的份量,可见如此厚重。据表哥回忆,父亲年轻时很喜欢唱歌,在父亲的感染下,表哥也喜欢上了,于是父亲就经常教他唱歌,歌曲有《渔光曲.》、《孟姜女》、《十送红军.》等。表哥多次给我讲述当时父亲教他唱歌的情景,他说:“舅舅教我唱歌很认真,一遍一遍很有耐心,就连如何发音、如何吐字一些难懂的乐谱知识,舅舅都教得那么详细、通俗。”我很惊讶,对于从未进过学堂、更没接受任何音乐熏陶的父亲来说,简直是无师自通。“名师出高徒”,如今,表哥早已是唱歌高手了,无论是音质,还是技巧,可以说不亚于专业歌手。每次表哥回家乡,都要引吭高歌,《渴望》、《莫斯科郊外的夜晚》、《渔光曲》······一曲曲字正腔圆、低沉圆浑、悠扬动听的歌曲,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带入一种美妙、梦幻般的艺术境界,想不到善于拿手术刀的大夫,仅有如此多的艺术细胞和魅力。据表哥告诉我,父亲不但教他唱歌,还教他做人,做正直的人,做有本领的人,做有爱心的人。在父亲的教诲下 ,表哥从小就有仁爱之心,他体贴穷人,曾在家乡到白水门俨峰山砍柴送给五保户。入学以后,他发愤读书,后来成为一名医德高尚、技术精湛的外科大夫,六十年代中期,援外阿尔及尼亚二年,回国后曾任湖北肿瘤医院外科主任、副院长等职务,成为最早享受国务院津贴的科技人员,现年七十五岁高龄的他仍在发挥余热。表哥从事医务工作五十多年,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不以权谋私,不收受红包,对患者体贴热情,对技术精益求精,做了几十年的胸外科手术,无一例意外,好评如潮。还有我的堂兄徐发根,也是受父亲教育影响下的一位成功人士,他六十年代从军,后转业从事金融工作,无论在部队担任理论教员还是地方当银行行长,都有一支笔之称,大有祖父风范。我曾在堂兄少年时代的日记里,看到他对父亲赞美敬佩之情的描写,当时就很感自豪,可见父亲在我们晚辈中,留下了多么美好的印象。</p> <p>  八、最 大 的 贵 人 是 父 亲</p><p> </p><p> 父爱如彩霞,在它点缀了你童年天空的时侯,它同时也照亮了你的一生。我的人生有过坎坷,但也遇到不少好人。我的几番跳槽,都有贵人相助。然而,最大的贵人还是我的父亲。没有父亲当年学习上对我的严格要求,就没有我的今天。最值得我自豪的是,我的两次工作调动都因为写书信而助成功。我从江西乐平煤矿跳槽后一直在江西、福建两地公安当警察,从警三十二年,直至退休。</p> <p>  第一次调动是七十年代中期,我从乐平煤矿调县公安局。当得知县公安局需要一名打字员时,我立即向素未谋面的秘书科长李应佩写了一封信。他当即回信说,本来不要女的,但看到我写的来信,对我的文字水平很认可,于是局里研究同意后,即要求县人事部门发出商调涵。没想到的是,我所在的煤矿不同意放人。好在又碰上一位贵人刘金贵(原省煤炭管理局副局长),他当时正在矿上蹲点,得知我的情况后,遂向徐矿长进言,最后在他的助力下,调动才获成功。当我第一次见到李股长时,想不到我尊敬的才华横溢的李股长是这样貌不惊人、和蔼可亲。</p> <p>  第二次调动,颇费曲折。那是九十年代末,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我,既没有过硬的文凭,又是女性,要跨省调动谈何容易。在没有各种优势的情况下,福州远隔千里,又无法抽身前往,唯独只有再发挥这支秃笔的作用,碰碰运气。有一天,我正在办公室随意浏览报刊,忽然发现《人民公安报》里,有一篇福州市公安局王局长关于《领导班子廉洁奉公各项举措》的文章。我眼睛一亮,当即萌发了向第一把手写信的念头,权当是投石问路吧,并不抱太大希望。我在第一封信里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情况,随信附寄了一篇我写的刚刚在《江西日报》上发表的一篇破案通讯,想不到六天之后就收到了来自王局长的电话,他说:调动渠道不对头,应有地区公安处商调涵。我当时真是又惊又喜,想不到在无望中竟生出希望来,而且是局长亲自来电话。第二天一早我就赶往吉安公安处找到处长。管人事的领导说,无需地区出涵,县一级即可,但处长开口,公安处还是帮我开了一份证明。我拿到证明后又给王局长去了一封信,可是沉寂了一个多月没有音讯。我感到调动无望,再次给王局长写了一封信,信里我表达了不抱希望的感慨,我记得信的末尾还引用了陆游的一句诗“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它代表了我当时落寂惆怅的心情。也许正是这封信打动了某些人,不久就得到同意接受的消息,后来在我小叔汤新邦的帮助下完成了调动。当我去报到时,政治部盖主任对我说:“我看了你写的几封信,文字水平不错,很有点文彩。”我当时很感动,在一切都商品化的九十年代,没有一定的关系和金钱是很难办事的,何况是夸省人事调动。或许这正是体现领导廉洁奉公的一个典范,或许真的是我的文字打动了某些人,机会也罢,幸运也罢,这事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身上。可惜那时我父亲已逝世多年,如果他能多活几年,看到女儿调动成功,不知该有多高兴。也许是父亲在冥冥之中为我助力,为我加油,继续给他的女儿带来欢乐吧!在此,我要真诚地感谢那些无私帮助我的人们,更要叩谢我敬爱的父亲——真正的贵人。</p><p> </p> <p>  九、来 生 再 续 父 女 情 </p><p> </p><p> 一九九二年二月十九日,是个灰色的日子。前一天父亲还和我们一起到秀英妹妹家吃饭,第二天清晨就传来了父亲晕倒的消息,我们速将父亲送往医院,医生诊断为脑溢血。发病如此突然,如晴天霹雷在我们头顶炸开,我们一下朦了,不知所措,赶紧打电话叫薛进表哥回来,盼望医术精湛的表哥能挽救父亲的生命,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无回天之力。这真是浩天的遗憾!想不到急性子的父亲,办事风风火火,结局也行色匆匆,仅几天工夫,说走就走了。父亲离开时依如他一惯的行亊风格,干练利落,潇洒自如。就像一曲恢弘的乐章,演奏至完美高潮之处便嘎然而止,留给我们无尽的念想和回味⋯⋯</p> <p>回想父亲七十六年的苍桑岁月,我第一次感到人的生命竟是如此不能承受之轻啊!这一天我終于知道了失去亲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惊慌失措、痛不欲生之后,便是一种无休无止没有结果的思念。你想看到他的眼神,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你想跟他说话,却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已经化作了一粒尘埃,在茫茫的天空中飞舞,通过日月星辰,把无数幸福与痛苦的回忆带给你。二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我们这些子女谈及父亲,都会全身心地沉浸在父亲的恩河情海之中,我们始终走不出父亲的视线。在父亲诞辰九十六周年的日子里,我只想对着天边大喊一声‑——“爸爸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再做你的女儿!”</p><p> </p> <p>作者简介:徐 军,1968年下乡知青,当过公社广抪员,修过铁路、当过煤矿工人。后进公安当警察,在江西、福建两地从警32年直至退休。爱好文学,曾有少量作品见诸报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