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 老鹰、燕子、猫头鹰

张运雄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们家乡那可是一派山青水秀的好风光：山中绿树成林，鸟儿频栖，狡免深藏；山塘港汊，碧水幽幽，正是“半溪流水有虾戏， 池塘藻密多潜鱼”。这些原生态景色像一副图画一样，深深地印在我脑壳里永远擦不掉。

　　花开两朵，且表一枝，先说说鸟儿中的老鹰、燕子、猫头鹰吧！

老鹰对于现今的小孩子们来说，除了能在动物园见到外，在自然环境下是难得见到的。而那时候我在乡下却多次目睹了老鹰，有次还是近距离看到的。

那是一个春日的上午，屋场里有几家大人带着细伢妹子在禾场上晒太阳。我是娭毑带着的，当时大概六岁多点。

禾场上除了晒太阳的大人小孩外，还有一群鸡在觅食。忽然，我看见远处天边有一个黑影向我们这边飘来，我告诉了娭毑。她看后说，那肯定是只鸟。说话之间，这只鸟已飞到了我们头顶上空。

好大的一只鸟啊！它在我们头顶上打圞圈，一位有见识的大人“说：那是杂“鹰婆”（老鹰），它想来捉鸡”。说完就准备将禾场上的鸡往家里赶。

这时候，我看到好大的一片黑影投向了地面，禾场上的鸡都被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了。人们意识到老鹰要抓鸡了，于是又是跺脚又是挥手地朝着老鹰“呵嗤呵嗤”地喊叫起来。我吓得缩起身子靠在娭毑身上，感觉地在震动，空气也在振动，我于是更紧地靠紧娭毑，但好奇的眼睛却睁得更大了。

老鹰俯冲下来，在即将抓到鸡的那一刻，被人们愤怒的喊叫声和夸张的举动吓到了，只得又顺势腾起。

在老鹰向下俯冲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了老鹰那象铁钩一样的双爪和它弯曲的利嘴，还有它那露着凶光的眼睛。老鹰的翅膀好大，足有四、五尺长，它双翅一抖，将地上的尘土、草屑都扇得飞扬起来了，离得近的人都偏过头去躲灰。

老鹰在天上盘旋着，地上的人们仍然向着它跺脚挥手驱赶它，生怕它会再次飞扑下来抓鸡。

不知是它害怕了，还是它觉得没有什么希望了，老鹰在天上转了几圈后就向着它飞来的方向又飞回去了，留在我们眼中的是一个越来越小的黑点。

此后，我又多次看到过在天空中盘旋的老鹰，也常听到大人们说起在哪里哪里老鹰又叼走了谁谁谁家鸡的亊情。

　　“春天来了，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这是我们在初小课文中读过的句子。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到这里”，这是我们曾经唱过的歌。

能上书，能入歌，由此可见燕子是很招人们喜欢的鸟儿。

我家谷仓处的屋角上方有燕子筑的一只窝，那只窝我是看着两只燕子一口一口从塘边、田里衔来湿泥、草茎筑起来的。雌雄两只燕子，历经十多天通力合作，才将窝筑好。窝做好后，它们又衔来布条、羽毛、草叶铺在窝里，以便住起来舒服些。燕子将"房子"建好装修好后，就准备在里面生儿育女了。

燕子产卵后，两只燕子轮流孵卵，不久就孵出了雏燕。小燕子出生后，我搭上楼梯偷偷上去看过。我的头刚凑近窝边，只见几只雏燕闭着双眼，“唧唧唧”地叫着，张开黄色的小嘴讨食吃，以为我是它们的父母，来给它们喂食来了。与它们小小的身子相比，它们的嘴显得特别大。尽管这样，仍然觉得它们很可爱，真想抓两只下来玩玩。　　

雏燕在它们父母二十多天的精心喂养下，都出落成漂亮的小燕子了，这时候，它们的父母要教它们学飞了。小燕子学飞的过程中，有时因没有飞好而掉落到地上，扑腾着翅膀却飞不起来了。这时候弟弟会跑上去将它捡起来捧在手里，我则会搬来楼挮飞快地爬上去，再接过弟弟手中的小燕子小心地将它送回窝中去。

　　小燕子大概在出生两个月后就能飞了，可以自己出去觅食了，这个时候，是燕子家族活力四射的时期。小燕子已羽翼丰满，朝气蓬勃，老燕子已熬过了近三个月的精力透支的日子，逐渐恢复了体能而精力旺盛。白天，它们外出觅食玩耍，你进我出，似乎有默契，会面时总是“唧唧唧唧”叫得欢，好像是在互相打招呼问好；及至傍晩，一家老小共居一室，你言我语，昵喃一片，尽显和睦温馨。

燕子刚出生时，屎拉在窝里，老燕子每次给它们喂食后，会将窝里的糞便叼走。雏燕长大后就会爬到窝边将屎拉到窝外了，因此，有燕子窝的地方，地上总会有一滩燕子屎。

但人们并不会因此而迁怒燕子，民间有“燕子不落苦寒门”之说，人们觉得燕子能选择在自家筑窝是一种幸运。人们视燕子为吉鸟，冬天燕子飞走后，人们也不会毁掉它们的窝，会留着给燕子来年继续居往。免得来年"燕子归来愁不语，旧巢无觅处。"

　　娭毑笃信燕子在家筑窝好，她说燕子将窝筑在我们家谷仓上面后，我们家谷仓从来没有空过。

我更希望燕子明年春天还能来这里，到时候我们又能看它们孵卵、育雏，学飞和挤在一窝的和睦亲爱，又能听它们亲切悦耳的呢喃了。

七、八岁时，我喜欢和小伙伴们到水塘边玩打水漂的游戏，因此能经常目睹燕子点水的情景。

燕子飞行时快㨗轻盈，当它掠过水面时，尾尖在水面轻轻一点，平静的水面顿时泛起一圈圏的波纹，宛如花儿在开放。

我的水漂也打得相当不错，随手捡起一块稍为方正的瓦片，能捡到稍有弧度的瓦片就更好，然后弯下身子，将拿瓦片的手尽量接近地面，使劲将瓦片向塘对面甩过去，瓦片就会在水面上连续跳跃，在水面上窜起长长的水花，就像是一串水晶链条，好看极了。

我和燕子都能在水面上创造出美丽传奇，现在想起这些情景，仍然令人心花怒放！

　　我们家屋后是一座陡峭的山，山上树木茂密，屋子离山脚两三丈远，山边长着一棵高大的苦槠树，树上藏着一只猫头鹰。

猫头鹰我们乡下叫它“夜猫子”，它昼伏夜出。每到夜晚，这只"夜猫子"就在树上"呵－呵－呵"地叫个不停。我们细伢子瞌睡大，有时候听到了，大多数时候冇听到。我娭毑有失眠症，她常说："夜猫子"叫得我一夜冇困，讨嫌死哒！

我和弟弟几次上山想捉到这只"夜猫子"，可是一直冇看到过它的鬼影子。我们不甘心，心想一定要找到它，不能让它再吵娭毑的磕睡。于是，我们叫来磊石，想一起去捉这只“夜猫子”。

磊石是四叔嗲的滿崽，他与我弟弟同年出生，比我小两岁，可我们都得叫他磊叔。在乡下的时候，我们叔侄三人是最佳玩伴。

有一天，我们三人相约去捉“夜猫子”，大半上午我们就来到了后背山上。苦槠树又高又大，我们找来了梯子准备爬到树上去，把躲在树洞眼里的“夜猫子”捉出来。

为争抢捉“夜猫子”的头功，三人争着要上树去，你争我抢，谁也不肯相让 。

我们的吵闹声可能惊动了四叔嗲，他打开后门，望了山上的我们一眼，大声咳嗽了一声就进屋了。我们细伢子不识相，仍在山上喊喊叫叫，继续折腾。不久后门又开了，四叔嗲对着山上几声大吼：“几个化生子，在上头吵死啊，还不快跟老子滚下来！”炸雷般的吼声，吓得正抢着爬在梯子上的弟弟应声而落，掉到地上摔了一跤扎实的，膝盖上磕破了一层皮，痛得半天冇爬得起来。

四叔嗲的恶脾气在乡下老幼皆，曾有遭受过他坏脾气的村民为发泄怨气，编“顺口溜”回敬过他。为尊者讳，“顺口溜”这里就不作披露了。

我们受他老人家一顿呵斥后，一句话也不敢反驳，连忙乖乖地从山上下来了。出师未捷“将”受伤，我们从此不再提捉“夜猫子”的事情了。

这只讨人嫌的“夜猫子”，我们自始至终只闻其叫声，未见其尊容，一直觉得它很神秘，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为没除掉这只吵娭毑磕睡的“夜猫子”而纠结，直到后来突然听不到“夜猫子”叫了后才释怀。而“夜猫子”到底去了哪里？又成了我们心中的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