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br></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二十九</b><b style="line-height: 1.8;">】</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br></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大少奶奶俯身床沿儿，止不住地干呕，翠儿一手端着痰盂，一手帮她拍着后背。</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翠儿，你瞧我是不是要死了？”</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大少奶奶的胃里已经吐空，再吐就是粘乎乎的苦胆水儿，这会儿连苦胆水也没有了，只剩下一声不罢一声的干呕。</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其实，跟翠儿说这话，她也体会不了这句话里绝望的情绪，毕竟还是个没出阁的大姑娘家。</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b><b style="line-height: 1.8;"> 翠儿说：“要么，把大少爷给叫回来吧？”</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别别，外面一大摊子事，还不够烦的呀，可别再给他添乱了。”俩人正说着话儿，院子里馨月在喊：“大少奶奶，太太来看您了！”</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翠儿慌忙放下痰盂，跑过去开门。见太太进门后，大少奶奶竭力想从床上下来，太太说：“都这样了，还不快躺着。”翠儿赶紧把椅子搬过来，让太太坐下说话。</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谢谢娘，过来看我。”</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你爹知道了，掂记着你呐！”</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娘跟爹说说，我没事的。”</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嗯嗯，知道你没事的。话说回来，生为女人身，全都是这个命。福让男人享受了，罪却让女人来遭。”太太本能地表达她内心的怨忿，主要还是适才老爷对朝信漠不关心的态度。其实，多数男人的心，女人并不懂。</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洪缨，别怕。女人有身子多般这样儿。你咬咬牙，顶多三个月就过去了。虽遭几个月的罪，但可享受一辈子儿孙的福。”太太心里想，原本过来是安抚她的，却说了这么多不在拐的话，未免于心不忍，便改了腔调，口气里多了些许温柔。</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都这样吗？娘。”</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十有八九啊，个别没反应的也有。你爹说，生朝阁和朝义那会儿，就没觉景……”话没说完，太太忽然觉得自己差点说露了嘴，赶紧掐断了话茬儿。</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那多好啊，羡慕死个人了。”</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太太见她没异样的神情，心里暗自庆幸，便埋怨自己失态。她再清楚不过，眼前这一脸痛苦表情的儿媳妇，可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平时，没少琢磨，真要遇上麻烦事，俩人一起比试心机，自己未必是她的对手。</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这是太太的精明之处，自从心里把她琢磨透了，凡事几乎不与大少奶奶正面交流，总是绕开相处。这样尚可久以长辈自居，让大少奶奶在场面上，对自己应执婆媳之礼。至于心里怎么想的，任由她去，也指望不了那么多。</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名门宅深，望族情薄。能维系纵横交错的关系，除了硬性的辈份名份，更重要的是家规礼义。</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娘，三个月要是老这样呕呀吐呀的，媳妇无法早晚给您二老请安，还有哪里做的不周不齐之处，您和俺爹别往心里去。”</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哎，傻孩子。这是哪儿的话呀。你能为王家留后，就是德就是礼，别胡思乱想的。你爹这人外表冷，心肠其实绵善，他不会在意。”</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今儿，捎给你几件小玩意。过几天再把托人缝制的小孩衣裳拿过来。</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馨月走过来，把小红包袱结打开，让大少奶奶看，是一套做工十分精致的银锁、银手链儿、银脚链儿，一件一件银光烁烁的，甚为喜气。</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什么都是小的好看，真稀罕人！谢谢娘，谢谢娘。”大少奶奶拿起来，反过来看，复过去看，爱不释手。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孩子，戴上这些银饰物件，朝着自己银铃般“嘎嘎”地笑。</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奇怪，这会儿不呕，也不吐了。</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太太临走时，特意嘱咐翠儿，跟厨房大师傅说说，饭菜尽量清淡些，别太油腻了。</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大少奶奶，从床上起来，一时觉得头重脚轻。翠儿赶紧过来扶，她摆了摆手：“我没那么娇气。”翠儿捂着嘴儿笑：“从没见太太来这屋，坐这么长时间。其实，她也挺会体贴人的。”</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毕竟是过来人，最能体会女人的不容易呗。”少奶奶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琢磨一个细节，从太太刚才一提及娘怀朝阁和朝义孕期没有反应，突然打住了话题，显然以为此事瞒着我，看来太太根本没发觉，自己暗地里，悄悄为疯娘送药治病的事儿。</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翠儿，这个月我三哥给后院开的草药，还没派人送到？”翠儿说，还没有哩。</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哦？翠儿，办事谨慎利索点，别露了马脚。”</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放心吧，二少爷办事汤水不洒。”</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大嫂在吗？”</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翠儿打开门，二少爷进屋。翠儿在他身后笑出声。二少爷回头，懵懵懂懂的看着翠儿：“笑什么呢？”</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恰好他站在落地的穿衣镜前，就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全身，然后跟翠儿好奇地说：“我没什么呀？咋把你乐成了那样呢？”听他这样一说，翠儿笑的更开心了。</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二弟，别理她！”</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刚才，俺俩刚说起你，话音未落，你就在院子里喊我。她是笑你不抗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哩。”</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哦，原来这样啊。”</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嫂子，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大少奶奶一听二少爷这话愣了一下，不懂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二少爷就笑了，他解释道，今早晨大哥去了趟同春堂，跟我说您这两三天老是又呕又吐的，让我带瘦鹃先生过来瞧瞧。</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哦，你哥找你啦。”</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是啊，今儿他说要急着与济南来的兴业行老板谈生意，这事儿就匆匆交待给我来办了。”</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那瘦鹃先生呢？还不快请进来！”</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嫂子哎，俺哥外行呢。我一琢磨，就带曲医生来了，她是学西医的，兼修妇科专业，她来更合适。”</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说罢，他把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银锁儿拿起来，故意在嫂子眼前示意地晃了晃。然后，哈哈笑了起来。大少奶奶也跟着笑了起来：“今儿呀，就象演滑稽戏。笑都笑不够，哪还顾得上不舒服。快把曲医生请进来吧！”</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曲敏背着个出诊的药箱进屋：“嫂子好！”</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好好，辛苦了曲医生。都怨俺二弟画眉调嘴的，让您在院子里久待了，抱歉！”</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二少爷跟翠儿说：“你协助下曲医生，我在这里不方便，先出去。”</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曲敏坐下，先问了些妇科的事。然后，她和翠儿扶大少奶奶在床上躺下，用听诊器仔细听了听胎心，最后嘱咐大少奶奶一些有关孕期需要注意的常识。</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嫂子，一切都正常。放心吧，以后我会定时来，给您做复查。”</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那感情好哇，求之不得哩。”</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对了，曲医生。听口音，你不象这街上的？”大少奶奶其实在套她的口实。</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因为，曲医生进门便喊自己嫂子。按常理，她以医生身份出诊，理应称呼我大少奶奶啊。瘦鹃先生，每次来都是称呼大少奶奶的。难道，她是故意暗示什么吗？</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这会儿，二少爷进来了。</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嫂子，曲医生还要去所城里南门外的刘子琇府上出诊，我俩先走一步了。”</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大少奶奶见状，便对曲医生说：“那别耽误你们正事，快去吧！”说的过程中，暗朝二少爷使劲儿瞅了一眼。言外之意，你就跟嫂子耍心眼吧，到了节骨眼上，可别怨俺不帮你。</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都已经走到院子里了，二少爷好象又想起什么，回身推开了房门，探进头跟大少奶奶说了句：“嘿嘿，差点忘了！嫂子哎，恭喜你早得贵子。”</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快忙你的吧，整天没个正形！</b><b style="line-height: 1.8;">”</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b></h1> 未完，小说继续讲述老烟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