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梦醒遇真情——小梅（三）

对着电脑傻笑

　　几天后，我向朋友刘借了几万元。我们是从小在一起玩到大的伙伴，知道他经济上不错，也就实话实说，明确告诉他，这些钱可能要过几年才能慢慢还他。

拿到钱，我把抵押出去的门面收回，稍作装修，很快就把饭店开了出来。我雇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朋友的乡下亲戚小红，同时把小梅也请来了。小梅对饭店这行较熟，店前店后的俨然成了我的顾问。

刚开始时，因为饭店所处的地段较偏，外围又有不少其他饭店开着，一时间生意冷冷清清的，我心情也不免为之焦虑。于是改变思路，把外送套餐、酒席作为重点，印了不少宣传品，让小红、小梅她们挨家挨户塞到居民的门上。想不到竟然大受欢迎！我用高薪请来的厨师手艺不错，不少顾客点过几次菜后，特意带客人找上门来吃，店内生意也因此渐渐好转起来。

小红、小梅对我了解较多，诚心诚意的想着帮我多赚些钱。在如何节省开支、如何招徕生意方面想得比我还周到。其他员工小赵、小黄等人工作也很卖力。

空闲时，我和她们一起说说笑笑、打牌聊天，相处得也很愉快。而员工之间融洽的关系也给饭店经营带来了不少好处。和其他饭店相比，我的饭菜价格与之相仿，而所处的地段、店内的环境设施却要差多了。但小红小梅她们在工作中自然流露的快活心情，似乎更能赢得顾客的好感。

她们也常有让我头疼的地方。看到别的饭店仿照我们外送的方式派发宣传品，就自说自话跑了去，把人家塞在住户门上的广告一一收去扔了。有时替我节约过头，配菜时擅作主张，随意更改搭配比例。类似的做法很多。

她们大都出于好心，但做法上容易招致纠纷。她们平时和我一起说笑惯了，对我的劝阻并不怎么听从，反笑我迂腐，不会做生意。明里答应，暗里照做。直到我真的发火了，她们才有所收敛，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我是狗咬吕洞滨，让我又好气又无奈。

大约一年左右，饭店生意日渐兴隆，但毕竟有限，并且时间不长。而烦恼事却接踵而至。先期答应别人赔偿损失和偿还债务的日期依次来临，一个个电话，虽然没有催逼的意思，却给我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到手的营业款只要凑够了整数，立马就要送去还了，常使得店里进货的钱都不够，有时还得小红、小梅帮着临时垫上。

我的心情本已烦躁，这时又听说店前的小路将要施工，路面要全部掘开铺设管道，而且工期至少要三、五个月，心里不禁一沉，又添了一份焦虑。

一天中午外出归来，刚进门就听得小梅和一顾客的争执声。我连忙问清情由，原来顾客嫌菜里的肉丝放少了，要求退换，小梅则坚称本该这个数量。我察看了一下，肉丝确实不多，又见那人青筋勃起，一付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便好言相劝，答应给他重换一盘。

这里刚要安静下来，那里小梅一声一个“小男人”、“瞧不起”的不停嘀咕，激得那顾客再次跳起来和她理论。我一再喝阻不听，顿时火冒三丈，猛一拍桌子，大声怒喝道：“你给我闭嘴！都是你惹的麻烦！”

场上的人全都一愣。小梅顿时满脸通红，眼里涌起了泪花-——小梅爱笑，笑起来肆无忌惮。她也会哭，哭起来泪雨滂沱，眼睛随便眨两下，豆大的泪珠就会滚滚而下——她眼里含着泪花，嘴里却毫不示弱：“吼什么吼！嫌我不好我就走，以后再也不管你店里的闲事了！”说着顺手把面前的碗筷一推，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全都从桌子上滚落下来，摔得满地都是。

我勃然大怒，一脚踢飞溅到跟前的一块碎片，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不想干就走！现在就走！”

这时小梅已泪流满面，闻听此言，“嘭！”的一声，把抓在手里的碗筷往桌上一墩，转身就跑。我大喝一声“回来！”，从抽屉里数出钱往桌上一扔，喝道：“这是你的工资！”。

小梅先是一愣，随即怒冲冲地上来，一把抓过钱，转身夺门而去。一旁的小红忙追出去想拉住她，被她猛一甩手挣脱，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一场纷争嘎然而止。小红等人皆默然不语，我也火气渐消，意识到刚才对小梅有些过火。那人自觉无趣，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临走还唠唠叨叨的向我数说小梅的不是。我横了他一眼，索性扭头走出门外。

傍晚吃饭时，小红等人见我火气已消，便说起中午的事，议论纷纷，都说那人挑剔、娘娘腔。小梅是因他说话不三不四才和他争起来的。我一旁听着，想到她平时一片忠心，尽心尽力的帮我照应店内外事务，以及其它种种好处，不禁为午间对她的态度感到后悔，悄声叮嘱小红，等晚市忙过后抽空去找她，劝她回来。

第二天，小红回话说，小梅火气仍大，还恨恨的说我没良心，以后再也不会帮我做事了。我只当她在气头上，也不在意。过了两天又让小红去找，却说她已在别的饭店找到事了。小红为人厚道、温顺，和小梅的关系一向很好，竭力劝她回来。小梅只是不啃声，临别时才勉强答应小红，说：已在新饭店工作了，回来的事过段时间再考虑。

我听了有些黯然，想到那天当众对她怒喝拍桌，确实让她十分难堪、下不了台。她定是为此伤心透了，不肯再回来。于是就打消了劝她的念头。

小梅走后，店里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小梅平时和小红配合默契，把厨房内外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现在人走了，小红一下子照应不过来，许多事因此全都乱了套。

这时，朋友刘忽然打来电话，说有事跟我商量。见了面几句话一说，我立时明白了意思，是来问我要所借的几万元钱的。

我毫无思想准备，因为原来说好了过两年再陆续归还的。刘不好意思地向我解释其中的原因。我和他交情颇深，知道他的为难之处，定是迫不得已才来的，便请他再宽限一段时间，容我设法筹钱还他。

不久，门前的小路上果然来了施工队伍，挖掘路面，铺设管道。泥泞的路面使得进出的人怨声载道。店堂生意因此大受影响。只能靠外送维持。面对内外交困，我很无奈，不由得心生退意，打算把饭店转让掉。

所有的人都认为我疯了：好不容易才做出生意来的饭店，现在竟要把它转让掉！而且等这里的路面修好后，生意肯定会更好！

我知道他们说得有理，但我另有隐情：天晓得这马路修到什么时候？而许多承诺还钱的日期却一天天逼近，我已无计可施了。但真要我立刻把饭店转让了，却也很犹豫，一时倒也做不了决断。

这天下午，小红她们都去休息了。我独自坐在店堂里，无聊地对着电视上晃动的画面出神，隐约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却是小梅倒背双手站在身后，正抿嘴偷笑。我惊喜地站起来问：“你今天怎么会想到回来的呀？”

她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说：“我是路过这里，顺便来找小红玩的。”

我忙拖出椅子让坐。她也不客气，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到椅子上，慢慢地喝了起来。几句问话过后，我便诚心诚意地为上次发火的事向她赔礼道歉。

“不用，不用！”她放下杯子，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慢条斯理地说，“你是大老板，我是打工的，你心里不开心了，想骂我们几句出出气、叫我们滚蛋什么的，这都是正常的。不用赔礼，不用道歉！”

我大呼冤枉，争辩说：“我什么时候骂过你、说过‘滚’字的？” 她把头一扭，“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那意思还不都一样！”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见她眼圈微红，眼眶里又要冒出泪水的样子，忙将一面镜子伸到她面前，让她看自己的模样。她朝镜子瞥了一眼，憋了憋嘴，似乎想哭，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傍晚，小红几个人陆续回到店里，见了小梅，一阵雀跃欢呼，搂在一起便亲热了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