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多少苏明玉，倾尽一生在治愈？

辛夷明月歌

图/辛夷

文/辛夷

出镜植物/紫云英

最近，《都挺好》霸屏，我也被这个不同寻常套路的家庭剧所吸引，追剧过半，急于想表达自己的一点感悟。

重男轻女的母亲去世引发一系列家庭矛盾:爸爸是个不顾儿女只想着自己，天天做精的自私鬼；大哥不切实际、打肿脸充胖子，不顾自己妻女又喜欢道德绑架；二哥啃老啃得理直气，不问情由暴打自己的妹妹；明玉工作越来越有能力，虽然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却感情淡漠，不会正确对待身边的真爱……

大哥可以花去家中大半积蓄到国外留学，

二哥工作了也能从家中随时“借”钱，自己想上个理想的大学都不能，只能为省钱上免费的学校。甚至最后在家都没有容身之处……《都挺好》的故事里，有几个画面，让人看得很难受：

明玉被二哥训斥，不许参加母亲的葬礼，开车离开的时候，掉下来的骨灰盒；明玉跟客户赔罪，喝得大醉，回去却没上床，直接歪在了浴缸里。又想起外套没脱，脱下来挂好，然后攥着手机，在浴缸里睡觉；明玉告诉石天冬，自己的房子，就在曾经想要投湖自尽的湖底……这几个镜头，都让人泪目。那个黑暗的湖底，一直都在，苏明玉陷在无边无垠的湖底，不能自拔。

这个原生家庭，让她没有安全感和信任感，即使长大成年，独当一面，依然会带着童年饱受伤害的阴影，极难消散。

30多年来，苏家母亲在家里独揽大权，分配着家里的爱和资源，物质和情感的精打细算背后，她自己会有一个怎样的家庭怎样的童年呢？怎样的婚姻情感经历造就了这样一个现在看来匪夷所思的人格？

没有看原著，电视剧也没有看完，所以只能略猜一二；我更不是心理学家，不是影评人，也不必去深究，我只想根据这部电视剧，加上从我身边朋友的故事，去理解和思考。

毕竟，类似剧中苏家的故事，并不少见。

朋友的故事，说来话长，也像一部电视剧。

这之前，只是听说过，她的母亲怎样重男轻女，她小小年纪便洗衣做饭，却不能像哥哥和弟弟一样受到母亲的宠爱，好吃的东西，从来没有她的份儿，偷吃家里一个包子，便遭到一顿毒打和劈头盖脸的咒骂。

她故事的梗概，是在我们相识很多年之后，有一天她跑来，哭着告诉我的。听它倾诉之后，我才慢慢串联拼接起来，试图帮她寻找一些合理的安慰。
十二岁之前，她生活在山清水秀的老家小村庄。有平凡的父母，几个弟弟妹妹，一个普通的家庭，享受着正常人的正常生活。
突然有一天，母亲给她说，她还有一个家，还有她的亲生父母，父亲因为煤矿事故身亡，现在那边的母亲准备把她要回去。

始料不及的晴天霹雳，来不及让她想清楚，便随着养母坐上了火车，火车载着一个懵懂少女的未知，来到北方一个小城的偏僻矿区。当养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她还没明白，新的生活正如一场噩梦，悄然拉开序幕。

后来听说，母亲当时并不想，是哥哥坚持让把她要回来的。

没有过亲昵，没有过贴心的关爱，亲生母亲对她总是一副刻薄怨恨的脸。把遗腹子生下又送了人之后，变得更加疯狂和失常，稍有不顺便会大发雷霆。小小的她就成了家里唯一的出气筒，挨打受骂成为家常便饭，被母亲和弟弟无数次扯着头发扇过耳光打得满嘴流血以后，她日夜陷在恐惧之中。回想童年在老家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了。

可是她回不去，不知道怎样才能脱离当前的地狱。

小时候的故乡，有宽宽的河，河边有盛开的野水仙，发出浓烈的香气；河边有碧绿或者金黄的稻田，沉甸甸的稻穗收割之后，来年的春天满地的紫云英，人和牛羊都喜爱它的鲜美，更是下一场秧苗的丰厚底肥；村后的小山，各种树木葱茏，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妩媚动人的山茶花……那些大片的花儿，耕田的老牛，养父打上来的鱼，养母做的腊肉，米酒，糍粑～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遥远的回忆，恍然如梦，如今连梦里都很少见到，像是从来都没发生过。

上学晚，辍学早，日复一日的折磨里，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快些长大，嫁人，有一个属于自己小家，再也不想回来。

母亲终于做了一件对她来说，获益的事，就是几次三番，通过软磨硬泡，为她争取到了一个招工指标。她终于有了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资。

后来经人介绍，遇到一个温柔体贴的爱人的时候，她又想哭又想笑的。

结婚，生子，享受到了普通人的幸福生活，她的内心是充满感恩的。

没有能够像她以前的愿望那样，再也不回娘家去。哥嫂分家另过，弟弟好逸恶劳不成气候，家里被他搞得乌烟瘴气妻离子散，她过年过节都会送去丰厚的礼品，换季或者母亲的生日，都会买了合适的衣服鞋袜去孝敬……享受到了小家的温暖，不必再忍受打骂，可是母女之间，还是有着深深地鸿沟，哪怕母亲日渐衰老，她内心依然充满恐惧。恐惧到，从来不敢擅自去探望一下养父母，只是因为母亲不许。

她告诉我这些的时候，已经阔别故土三十载，她的养母也已经风烛残年。

陪着她流泪，最后我拍拍她的后背，坚定的说，“你必须去，去看望一下他们，必须赶快去，趁着他们还在！”

当她和爱人一起，踏上回乡的路，见到老人一面之后，卧病在床的养母便去世了，满意的闭上了眼睛，终于，彼此不再遗憾。

可是细想，没有遗憾吗？那个曾经给过她童年欢乐的家，她再也无处可寻。这边，让她陷入苦难的生母，终于没有再怪罪她。

接触了几次，她生母知道我俩交好。有两次我去帮着送东西的时候，她叹着气说，“唉……到最后，老了，才知道，闺女好，比儿子好。”

“唉，现在的女孩们有福了，以前的人都傻呀，我们从小就都认为，女儿没用，都是给别人家养的……”

她擦着昏花的双眼眼角流出的眼泪，我不忍心看。她听了这些话也是抹着眼泪，黯然神伤。而我，之所以把这些学给朋友听，不图别的，只想帮她放下。

毕竟，有些事情，可以不原谅，但是需要放下。如果不彻底放下，自己也得不到灵魂的自由，永远也走不出去。

我想，她的母亲，守寡数十年，也是受够了磨难。能够那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定是有迹可循，在做一个可怕施暴者的同时，一定也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和剧中苏明玉的母亲一样，溺爱的儿子终将会出问题，虐待的女儿，只有靠自己的小家，靠爱人的疼爱，去治疗内心的伤痕。她带给孩子们的问题，都需要孩子用尽一生去醒悟，去挣扎，去纠正。

最后，她的母亲突发急病，死在独居的屋中，被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僵硬。

陪她参加她母亲的葬礼，她哭着哭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的一刻，她说，哭不出来了，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她最怕的人走了，她精神上，得到了一种解脱。

一起旅行的时候，我们去过她的村庄，以一个路人的身份。看看曾经的稻田，水塘，逛逛镇上的集市，看到许多摊子售卖的茭白，地上的绿头鸭，尝尝她惦念的豆腐皮，绿豆丸子，和青头萝卜；吃了她从前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大鹅火锅，带回来一些菱角、芡实……

在各种滋味里，咀嚼出更多，她对我絮叨过的味道。

世间还有多少个樊胜美和苏明玉这样的女孩，挣扎在原生家庭带来的灾难里？灾难，也许来自祖辈，也许来自父母、兄弟、姐妹，正因为那是家人，是本该最亲的人，所以，灾难才更成为灾难。

没有几个人，能像苏明玉那样聪明，成功，所以我只愿，她们在经历过地狱般的折磨以后，也能像我的朋友一样，享受到世间本该有的美好，最简单的爱和幸福。

最简单的快乐，有时候仅仅是看到了故乡的紫云英，我们像小蜜蜂一样在围着紫云英飞舞。

【附】让我想起这样一首歌:

青青岩石上

一颗小小草

妈妈她在哪里

谁也不知道

长在石缝里

心儿比天高

心里有话，说不出

摇啊摇啊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