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狗

光骅

　　2014年时，我妈家楼下院子里有三条流浪狗，一条黑斑白狗，一条黄斑白狗，还有一条小黑狗。后两条狗均是黑斑白狗所生，只不过黄斑白狗是上年秋季生的，小黑狗是当年春季生的，说来他们还真是血缘一家亲。

当然啦，黑斑白狗下的崽儿可不只这两条，一年春、秋两季每次都下他个七、八条，小狗满月后便陆陆续续有人来随意抱养，黄斑白狗和小黑狗便是人们一时挑剩下来的。这倒不是说他们不够优秀，黄斑白狗是那窝长得最壮的，现在长得比他妈还要猛一些；小黑狗则是同批里最机灵的且长相不错，墨黑的头中闪着两只晶亮的眼睛，额中间略染白条，四蹄也用白色包裹，像暗夜有月增彩不少。只是奈何不入抱养者的法眼，由此便决定了他们失去了住楼房、吃供食，以至于穿狗衣的机会。不过这是幸还是不幸就难说了。有道是“侯门一进深似海”，哪似这无拘碍清闲自在地流浪？或许这是狗儿们的围城吧，连他们自己怕也“说也说不请楚”呢？

　　我最初注意到妈楼下院子里的流浪狗，还是这前三年的一个春日。那天我在妈家楼下，看见几人围观一窝小狗崽儿。当时还以为是谁家圈养的呢，过了几天才知道原来是没人要的流浪狗。追其始，谁也不知道黑斑白狗是从哪儿来的？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条大黄狗，只是大约过了一年半左右，忽然有一天他就失联了。走失的可能趋于零，最可能的猜度是成了某家狗肉馆的盘中餐。黑斑白狗倒是一直安然无恙，就在大黄狗失联的那个秋季，小黄斑白狗被首次剩余了下来。于是黑斑白狗避免了孤独，再次展开“老子的队伍要开张”的翅膀。

其实，妈楼下的院子并不适合流浪狗的生栖。除了一条绕楼小马路可以自由出入外，马路到楼下铺了一片红砖，楼两端和小马路外是几处花圃，但不知什么原因当初竟中了流浪狗的彩。而人们为什么会容纳他们也成了个谜，或许是可怜黑斑白狗怀了崽儿？说来流浪狗还真是得益于人们的慈怀善心，不过最初的善举我还是一无所知，待到我注意到他们时，他们的窝居已从煤气收费站四处透风的外铁梯凳下，挪到了楼北侧有人为胶合板儿遮挡的外楼梯下，窝门口放有两个浅钢盆，一个存清水，一个盛食物。常见的喂养者，有邻里的一位大妈，还有一位女士，还有时尔慷慨的另一位女士，再有就是煤气站的员工们了，其它都是偶尔为之的散喂客。引人注目的是，每当煤气站的员工一出来，流浪狗们会立即奔跑过去，绕前围后、摇头摆尾，若是带他们去附近的小卖店，更是又癫又狂欢跳莫名了，因为他们又可以美食一些香肠、鸡肝等食品了。最期待的盛宴是黑斑白狗生产之前，窝前常常有熬好的大骨头等美食，当然主要是给黑斑白狗的，黄斑白狗只能借借光、揩点油而已。平时则难免半饥半饱，我曾不止一次见过黄班白狗啃吃青草的镜头，最初不免为之一愣，怎么狗儿也能吃草？

流浪狗虽居有其所，但所食状况堪忧，以前两条狗都食不果腹，现在三条了。往年小狗满月就有人抱走，此春满月后近两个月才被抱讫，因此随着黑斑白狗的不断生育，这支队伍还有加速扩大的趋势，届时可怎么得了？另外，或许黑斑白狗自持生育有功，又有黄斑白狗联袂造势，脾气也渐渐增长，见有生人、外狗往往狺狺狂吠，一时空气骤然紧张。早晚儿也常常汪汪不止，直接扰乱了居民的晚寝晨安。更为严重的是逢有骚扰者，奔突吠吼、状若疯癫。有一回被咬伤了的一个妇女找到了煤气站，煤气站赔了500元。站领导发话不许员工再行喂狗，虽然员工未全行收敛，但毕竟不是个长久的事儿。还有一次我见两个妇女在打狗，便劝她们别打，以免激狗伤人。她们说我护狗并拿咬伤要赔偿相威胁。我说我护的是人，你们要是听不懂，我也无需再弹琴，说完便扬长走人了。

　　对于流浪狗的出路，我事先问过别人为什么不向社区反映，回答说反映了。可也是，谁没事儿找事儿？怕只要闹出点什么乱子来，才可能有人过问。可没准儿不闹什么乱子，不是已经过了那么些年了，经过时间磨合说不上就达到一种和谐了呢？我是不是杞人忧天了呢？还是睁眼闭眼继续下去吧，反正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明天为什么不可以再少一天呢？何况那是狗儿们的事儿，那真的只是狗儿们的事吗？

时光荏冉，转眼又过了一年。不想这三条狗竟有了各自的归宿。首先是小黑狗，在当年生下来第三个月被人抱走了，一下子迈进了宠物的行列。黑斑白狗在当年秋季生产中，不幸死掉了。剩下的黄斑白狗，次年初被人送到了一个工地，算是上岗就业有了份正式的工作。至此妈家楼下的流浪狗问题，不管怎样终究得到了解决。

　　现在重新整理这篇文字，不觉又过了四年。这期间，妈以94岁高龄过世也四年了，现在妈的房子也卖掉了，原来这儿的幼儿园也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了。时间改变了一切。当年我是照看妈才见识了这儿一切，如今留下的只是不尽的记忆和缅怀。看着天空皎洁的孤月，满天星斗已是遥远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