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流浪大师”沈巍（上）

文墨山

       2019年3月18日的这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打开手机浏览“今日头条”新闻，突然一条《“流浪大师”沈巍》的视频直击眼球，他那蓬头垢面、衣着褴褛的形象，与饱读诗书、引经据典，形成强烈反差，让我觉得十分诧异。

       于是，我迫不及待的想了解真相，认认真真的看完了视频，并在网上搜索了有关他爆红以来的全部图文报道，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在仅有的信息疑惑中寻找答案。

（一）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今年52岁的他，于1967年1月3日出生在令人羡慕的大上海，父亲是大连海运学院毕业的一名运洋货轮大副，母亲是上海师范大学毕业的一名中学高级教师，弟弟和两个妹妹都受过高等教育，应该算是一个良好的知识分子家庭。

    他从小被管束得过于严格，父亲极度讨厌他画画和看历史书籍，容不得半点争辩，更多的是指责，缺乏的是鼓励，自然形成了他性格弱懦和不可抗拒的心理阴影。

    1986年他高考发挥失常未被录取，恰逢招干，选择了上海审计局，经过上海大学培训一年，学的是不喜欢的会计专业，唯有对读书感兴趣，他的内心希望有一天能从政。1987年毕业后，全班只有他一个人分到徐汇区审计局工作，其他同学都分到市审计局。他在上班的第一天，在卫生间意外地发现垃圾桶里有丢弃用了一面的A4纸，还有丢失的废报纸，觉得浪费就捡回来，A4纸用来写字或画画用，看报纸本来就喜欢。没想到被区纪委的一个女同事举报他脑子有问题。单位同事议论纷纷，都认为他捡垃圾有精神病。领导也认为他极不正常，就让他回家休养，再后来通知家人来办理病退。当时按编制待遇明确发放病假工资也就900元左右。

   1993年，对他来说是人生分水岭的一年。除了单位认为他精神有问题，更加扎心的是他家人一致认为他有病，父母不顾他苦苦哀求。有一天，竞然把他骗到精神病院，一关就三个来月，幸好他妹妹小孩满月全家团聚才离开医院。面对这个难得的机会，他偷跑到无锡，只呆了两天，与他外婆打电话，说家里人特别生气，就回去办了出院手续。但他从此被贴上了精神病标签，生活慢慢地失去了颜色，就连最痛爱他的外婆也咬牙切齿，他就这样失去了“家”。最让他痛心的是在2009年的夏天，街道和民警再次把他押送到精神病医院。理由是集垃圾，有严重精神分裂。这对于一个正常的来说，这完全是残酷无情的剥夺自由。所谓的精神病鉴定，在他眼里仅是一面之词，根本不切合实际，与我们今天看到他的种种行为表现，岂能是一个有精神病的人？到底谁病了，值得社会深刻反思。

    没有多久，他被放了出来。由于一直与外婆住的斜土路的老房子要拆迁，家里人原本答应用拆迁款给他买房子，但最终没有他的份。从那以后，他就无家可归，基本开始了流浪生涯，读书和捡垃圾成了他的生活主要内容。

       他有了捡垃圾的嗜好，很多人对他避而远之，家里人也就顺其自然。相对情窦初开的他，在学生时代暗恋过一女生，奈何无缘在合适的时机去表达，再后来对爱情未抱多大希望，导致至今孤身一人。这与网络传言他是复旦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因妻儿死于车祸，头脑受到刺激而流浪街头，完全与事实不符。

       或许有人会问，他四肢健全，既然人没问题就应该干正常的事，他认为正常的事在大家眼里是不正常的事。什么是正常的事或是不正常的事，这是个时代阶段宣传的导向问题，也是人人与众不同的个性问题。恰恰他去做了常人没去做的事，并没有违法违规违纪，怎么就不能干他自己喜欢的事。

       直觉告诉我：他绝对不是一个脑子坏了的人，而是一个性格倔犟非一般的正常人。虽然他常年身处垃圾中是脏的，但他的灵魂是高洁的。

       透过岁月更迭，往事如烟，他能健康的生存下来不得不说是一个传奇，你又怎能再去忍心伤害这样一个饱经磨难的善良的读书人？

（二）

        为何他要对垃圾进行分类？

        他从小跟随外婆长大，一直到工作后仍生活在一起。外婆是一个非常勤俭节约和善良的人，在影响着他的正直和人格品行。同样也受母亲爱看书的熏陶，养成了读书的好习惯。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大部分家庭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哪能有过多的钱来投资孩子们的爱好。他为了满足自己看书，在小的时候就靠拾破烂攒钱买书，往往在垃圾桶里能捡到有用的东西，尤其是捡到被废弃的书籍和报纸他视为珍宝。他这一捡就不可收拾，常常被父亲责怪不负正业，训斥尽看一些不适用的书，以至于干涉他对职业的选择。

       自从离家独居后，他混迹于上海大街小巷，最终选择在杨高南路驻扎下来，因为离那里不远住着有他的母亲，无论捡垃圾到多远，最后一个点是离他母亲最近的地方。或许家人对他有过三番五次劝阻，他仍然把垃圾带回家或放在小区囤积，不时遭人投诉举报，对整个家庭来说，他的所作所为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觉得脑子真坏了，就任由其自生自灭，也就打那以后完全与家人形同陌路，很少有交集。

       听高科西路的居民和附近经营的人说，他是一个从不拿别人东西且是个很博学善讲的人，什么《左传》《尚书》《论语》《战国策》《四书五经》以及中外名著等，都能信手拈来，讲述生动有趣、滔滔不绝，与他交流过的人都感到受益匪浅。同时，很多人说他对垃圾进行分类，特别是炎热的夏天，堆放在小区，味道很大，又招蚊虫，多次清理，依然我行我素，这是大多数人不愿接受他的原因。

       在他看来，有些人把完好无损的东西和没有变质的食物当成垃圾扔掉，简直是一种浪费。他固执的认为，垃圾其实并不是垃圾，只是放错了地方。这么多年，他穿的喝的吃的用的，基本都是从垃圾里捡来的，身体偶尔感冒睡几天就好了，从没去过医院，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不得不说生命愈在艰难困苦面前，坚强面对的人愈加坚强。

       90年代的上海，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走在了全国前列，各行各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在经济蓬勃发展的当时，到处充满着机遇，何况他还是上过高中经过上海大学深造的青年，只要肯努力，应该不会成为他今天的样子。

      可事与愿违，他在日新月异变化的上海，一成不变的流浪了20多年，在沉寂中见证着这座城市的发展，自己流浪还是流浪，没有一盏灯光属于他。

       此种窘境的确让人难以想象，他仅仅是为了说明垃圾分类对不对？证明自己脑子是不是有病？把原本白晰的双手伸向了肮脏的垃圾桶，将有用的垃圾进行分类，变废为宝，不求回报、不为功利，26年如一日的坚持了下来，而且至今还能与人侃侃而谈，思维敏捷、逻辑性强、富有条理，与社会根本没有脱节，对人对事对物的看法和理解，不刻板不主观不极端，你能说他脑子坏了吗？他的这些看似不正常的举动，已超越了一般的正常人。

（三）

        这么多年他是如何过来的？

       难以置信26岁的他流浪了26年，他是凭着一种什么样的信念和精神力量让自己生存了下来。

       26年里，他由开始住家拆迁搬迁，跟随外婆居住，到四处想方设法租房，再到无奈地住桥洞下、街道上、车站旁、垃圾房，多年来不洗澡、不理发、不换衣。这不是一般人能坚持下来的，必须要有强大的内心世界和战胜自己的勇气才能生存下来，否则不是疯子，也可能是仇恨报复社会的人。

       好在他心静如水，不被外界所扰，凭着嗜书如命的精神享受，无论世态炎凉、人情世故，还是春夏秋冬、天寒地冻，他都统统地抛在了脑后，唯有纯净的心嵌入书里，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将世界装进心中，用辩证的思维在观察身边发生的一切。

       相信他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磨难中，以及别人的异样的眼光里，能够正视反思自己有过的主观问题和偏执心理，通过岁月辗压，不断调整修正人生方向。

       试想，人的青年到中年的26年，是一个人一生中最黄金的年龄，怎么可能没有梦想。用他的话说：读书人一辈子有个理想，最好像诸葛亮一样，出将入相。如果做不到，就学杜甫，忧国忧民。这些大理想，对他来说可能早就熄灭了，但他还有着很多类似我们凡夫俗子的追求：渴望家庭温暖，能够分享亲情欢乐；渴望有个大房子，可以放很多的书；渴望有个大桌子，可以随意书画；渴望有个大院子，可以种花和收养流浪动物……或许他在煎熬的挣扎中，仍有一丝梦想在支撑着他，相信终有一天能够看到黎明前的曙光。

      那么，到底是那一天？他不敢相信也慌恐相信，因为他等的太久了，对他来说也太遥远了，希望他的这一天不会太远。孟子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相信他会等到，能够如愿一偿。

        26年来52岁的他，从朝气蓬勃的青年到两鬓斑白的中年，岁月无情让他不再年轻，曾经的梦想一次次被残酷的现实所击碎。庆幸的是，在多元化的思想碰撞中，他没有迷失自己、没有危害社会、没有偷吃拿要，而是始终保持一颗善良的心在关爱弱势群体、救助流浪动物、践行勤俭节约、埋头苦读诗书，塑造了受人尊敬的品德。尽管他身上有难以掩饰的缺陷，但主流的心声会帮他走出沼泽，或许这就是他最为打动人的地方。

       当前，在全国如火如荼倡导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大力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大背景下，他的坚守无疑是一股清流，不断用国学的思想和节俭的理念，传递着满满的正能量，难道这不是我们这个社会所需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