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26】远去的潮声

烟台.王林

<h1><b> </b></h1><h1><b> 【二十六】</b></h1><h1><b><br></b></h1><h1><b> 三少爷朝信回来了。</b></h1><h1><b> 太太屋里的丫环馨月儿,在院子里喊时,大少爷还在梦中,是大少奶奶把他给推醒的。</b></h1><h1><b> 大少爷猛然坐起,似乎梦还没醒,刚才梦见了四弟朝忠,身影隔着一片淌流的水岸,虽然有些朦胧,但分明就是朝忠,急切地伸出双手,不停地喊着:“大哥,大哥,我要回家。”</b></h1><h1><b> 他搓了搓睡眼,打了一个哈欠:“朝忠回来了?”</b></h1><h1><b> “哎,还没醒啊你?馨月刚说的是三弟朝信从济南回来了,没说四弟朝忠呢。”</b></h1><h1><b> “快洗把脸,咱过去看看三弟吧。”</b></h1><h1><b>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推门,进了老爷的正房。</b></h1><h1><b> 三弟朝信赶紧过来召呼:“大哥,大嫂。”脸上没有惯常久别后的欣悦表情,召呼打过,剩下再没话了。</b></h1><h1><b> 老爷坐在椅子上抽旱烟袋,脸被一蓬一蓬烟气遮着难见表情。异样的是,从来太太都在另一张椅子坐着,今儿那张椅子是空的?大少奶奶隐约能透过门帘儿听见里屋太太的抽泣声。心一激灵,觉得朝信这趟回来,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大少爷更不傻,眼前的这一切,让他不知所措,便问:“朝信,又不是假期,你咋回来了?”三弟使劲儿眨了眨眼,转头朝老爷噘了噘嘴儿。</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老爷放下烟袋锅儿,闷声闷气地跟朝信说:“把你弟的事,给你大哥大嫂说说吧。”</b></h1><h1><b> 原来,四弟朝忠就读于济南正宜中学。济南沦陷前,韩复渠命令第三集团军第十二军撤离济南,孙桐萱部到处抓丁,闯进济南正宜中学,强制带走了一批毕业班的学生。之后朝忠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几个月来,朝信从齐鲁大学请了假,托人四处打听未果,至今下落不明。不得已,才匆匆回家秉告此事。</b></h1><h1><b> 这可咋办呀?大少爷听罢慌了神。大少奶奶则掀开了门帘儿进了里屋,她清楚此时,最需要安慰的是太太,毕竟朝信和朝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b></h1><h1><b> 老爷一声长叹,兵荒马乱的,谁也顾不上谁,到哪儿去找人啊!</b></h1><h1><b> 里屋,太太突然哭得撕心裂肺:“儿呀,你这不是要娘的命嘛!”老爷一听太太哭,心里更烦,不由得用长杆烟袋敲得紫铜痰盂“叮当,叮当”响。</b></h1><h1><b> “哭有啥用,听天由命吧!”</b></h1><h1><b> 二弟朝义进来了。来晚了,他怕迟到了落老爷的埋怨,就跟老爷解释,这几天赶制“跌打消炎蜜丸”。因货主催得紧,自己黑白靠上监制,没在府上住。</b></h1><h1><b> 当他听完朝信的复述后,便对老爷说:“爹,毕竟孙桐萱的队伍几万号人马,决不会一夜之间,说消失就一点影儿都没有了。咱可以托人,打听其来龙去脉。”</b></h1><h1><b> “真对!再说朝忠人也机灵,咱都该朝好处想他!”</b></h1><h1><b> “也只好这样啦。”老爷显然是自我宽慰。然后,他吩咐二少爷,想尽法子先打听到孙桐萱的队伍南撤到什么地方?人在他手上,就不难找到。至于,朝信就别再回济南了。留在这街上,先由朝阁带着当个帮手。日本人横行,什么学不学业的,以后再论计吧。乱世都守在跟前,遇事总归容易周旋。</b></h1><h1><b> “朝义、朝信回去先歇着吧。老大你留下,有些事要说。”</b></h1><h1><b> 见他俩走了。大少爷问:“爹,还有啥事?”</b></h1><h1><b> 老爷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无论遭受什么难事,都不忘沉着布局。他告诉大少爷,朝信在齐鲁大学是学商贸专业的,尽管只学了两年,但懂点就比一点也不懂强。先把他放在德顺兴,你好好带他。将来德顺兴不能只局限于海上捕劳,等形势稳定了下来,也要搞海上贸易运输。让朝信去做这两块船务经营,一旦若做成了,德顺兴就会有抵抗风浪的平衡能力。</b></h1><h1><b> 至于,腾出身来的大少爷,老爷也有盘算。那就是,由你来重建宝成银号,利用自有资金和筹款的雄厚势力,为重振万年福的基业,保驾护航。</b></h1><h1><b> 晌饭,在老爷屋里吃的。可是,太太坐在饭桌上瞅着饭菜愣神,筷子都没动一动。老爷也是,那烟袋就根本没灭过。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反正,这桌饭菜基本就成了满腹心思的摆设。最后,大少奶奶还是给他们两人各盛了一小碗西红柿蛋丝汤,主食都没吃,算是意思了意思,把这顿饭应付了过去。饭后,老爷和太太去里屋歇息,大少爷示意大少奶奶退出来。</b></h1><h1><b> 回去后,俩人还是心事重重,无话可说。其实,嫁过门后,大少奶奶与朝信和朝忠没见过几次面,但仅有的几次放寒暑假回来,都愿到新嫂子这儿来,问这问那的,新奇得不行。嘴上喊嫂子,心里都当自己的姐姐。</b></h1><h1><b> 刚才在老爷屋里,不敢表现得过分,这会儿又没别人,大少奶奶躺在枕头上,呜呜哭了起来。</b></h1><h1><b> 大少爷知道她心里难受,也没劝她别哭。觉得让她哭出来,比憋在心里会好受些。</b></h1><h1><b> 大少爷这会儿想起,早晨朝忠喊他的梦,原来是个不祥的预兆。</b></h1><h1><b> 翠儿在门外说:“大少爷,三少爷来了。”</b></h1><h1><b> “叫他进来吧。”</b></h1><h1><b> “三少爷,请您出来趟。”</b></h1><h1><b> 大少爷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开门来到院子里。三弟朝信神秘地说:“大哥,俺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跟您商点事儿。”</b></h1><h1><b> 于是,他回屋跟大少奶奶说了声,三弟叫我出去趟,便拿起件外套,边走边穿。</b></h1><h1><b> 兄弟俩出老宅大门,喊来了一辆人力车。上车后,一路朝东北边的朝阳街去了。路过金城电影院时,大少爷突然间发现,二弟和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拐进了亨德利那边的胡同。</b></h1><h1><b> 三弟德信也看见了:“大哥,你瞧二哥和个女的,进了前边的胡同。”</b></h1><h1><b> 大少爷嘱咐他,嘴严实点儿,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回去可别跟人说。尤其是不能跟咱爹和咱娘说。</b></h1><h1><b> 德信点了点头:“明白了,大哥。”</b></h1><h1><b> 继续往北走,到了烟台山下的克利顿饭店前,俩人下了车。“哥知道,你喜欢吃黑列巴,今儿说完话,咱就吃顿正宗的俄国大餐,给你接风压惊。”</b></h1><h1><b> 三少爷笑了:“还是大哥好,可谗死我了!”</b></h1><h1><b> 进了克利顿酒店的大厅,侍应生是俄罗斯姑娘,但能说一口流利的烟台话,听着让人感觉有些土得滑稽,这大概也是克利顿的一大就餐特色。但不管怎么说,相互交流却没有半点障碍。</b></h1><h1><b> 日本人占了烟台后,这里的生意显然也是冷落,若大的咖啡厅里,根本没有客人。俩人找了个朝北,能看见烟台山灯塔的座位。落坐后,先要了壶咖啡和甜点。</b></h1><h1><b> “大哥,我这次回来,还有点事捎带着要办。是受了同学之托,帮他父亲办的。”</b></h1><h1><b> “哦,一个读书的学生,能办啥事?”在大哥眼里,三弟和四弟都还是乳毛未干的孩子呢,还没到能办事的年龄。所以,一听朝信张嘴,觉得他是在说笑话儿。</b></h1><h1><b> “真的呀,大哥!你说帮办不帮办吧?”</b></h1><h1><b> “那你先说说,要办什么事?”</b></h1><h1><b> 朝信就把要办的事,仔细给大少爷说了一遍。同学的父亲是济南“兴业行”的老板,要从文登往济南贩一趟皮猪生意。赚了钱四六分成,大头归咱,他只赚个辛苦钱。</b></h1><h1><b> 大少爷一听,这话里就有水份,根本不可信。便说:“我说你乳毛未干,办事不牢吧,你还不信,哪有这么办事的!”大少爷心想,从文登往济南贩货,根本不用走海路,陆路畅通何必船运?无形中增加了不少成本,哪还有什么利润可赚!再者,咱的船从文登运到龙口,上岸后陆路去济南那一段,日本人还是查的很严,能成事吗?</b></h1><h1><b> 三弟即然信得过大哥,便没有必要隐瞒他什么啦。便解释道,这趟贩皮猪,其实是以猪带盐,就是在猪肚子里装满食盐。现在内陆食盐很缺也很贵,被列为军用物资,日本人封锁很严,禁止从半岛地区外运。现在日本人海上力量薄弱,是个难得的空档儿。至于,龙口至济南的陆路,由兴业行去打通关节,与咱无关。</b></h1><h1><b> “我的天啊,朝信你知道,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b></h1><h1><b> “大哥,咱家这些生意,让日本人糟蹋成这样,比掉脑袋也强不到哪里去,如其坐着等死,倒不如去抗争!”</b></h1><h1><b> 大少爷吃惊地盯着朝信看,觉得眼前的弟弟有些陌生?仅仅一两年的时间,好象这世道什么都变得让自己琢磨不透了?</b></h1><h1><b> “朝信,这可不是小事,让哥好好考虑考虑。今儿给你接风,咱吃着饭,说点其他的事吧。”</b></h1><h1><b> 朝信心想,这个结果本在意料之中,自己有信心,说服大哥。只是,还需要时间。</b></h1> 未完,继续给你讲述老烟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