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 </b></h1><h1><b> 【二十五】</b></h1><h1><b><br></b></h1><h1><b> </b></h1><h1><b> 大少奶奶要去“同春堂”。</b></h1><h1><b> 烟台沦陷后，虽然百业凋零，但日本人正忙着控制当地的金融、海关、税务，以及抢占矿产和工业，尚未顾及得上涉足其它。</b></h1><h1><b> 路上，大少奶奶看见生生堂、桂山大药房和同春堂几家的生意照旧，似乎未受到多大的波及和影响。</b></h1><h1><b> 她想起，精明的老爷在沦陷前定夺走与留时，说过的一句话，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道理？历朝历代，有病看病吃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b></h1><h1><b> 抓药的小伙计，最先发现大少奶奶从人力车下来。但他从未见过大少奶奶本人，只觉得这个妇人优雅贵气，按规矩得陪着小心热情照应，生怕哪儿做得不周全，冷落了送上门儿的财神。</b></h1><h1><b> “太太，请这边坐。”进了厅堂，左边有一排折叠立式的檀木屏风，里面有个圆桌和几个鼓凳，为富贵大户人家专设的诊区。</b></h1><h1><b></b><b style="line-height: 1.8;"> 大少奶奶落坐后，笑着对小伙计说：“先别惊动牟先生，你忙着去吧。”</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小伙计一边倒着茶水，心里一边琢磨，凡富贵人家瞧病，多般是预约登门出诊，即便偶尔来同春堂，也是急着与坐堂先生见面。眼前这位太太，倒不象给自己瞧病的。</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太太先坐，我去叫曲医生陪您聊会儿。”大少奶奶除了牟先生，从没听说过同春堂里，还有位姓曲的先生？因为，从老爷身体有恙，同春堂便一直由二弟朝义主事，大少爷从不过问。所以，对此自己知之甚少，正琢磨着这些事儿。</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太太，您好！”脆生生的声音，且字正腔圆，十足的京韵京味。解放前的烟台街，只有戏院的舞台上，那些才子佳人儿口操京腔。所以，大少奶奶心生好奇。尤其，抬头见自己面前，站着个穿白大褂儿的姑娘，更觉得不可思议。</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国医馆里，竟然聘来了个西医的医生，多少让人感觉不伦不类。虽然，心里这样想的，可她却带着笑意的表情问：“姑娘，才来的吧？”</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女医生笑着点头：“来了有两个多月了，太太。”大概曲医生已经看出来，这位太太身份尊贵，既然她不说病的事，自己也没有必要主动地询问。</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大少奶奶凭女人的直觉，隐约觉得这位女医生，是不是二少爷说的那个他心里的姑娘？这样想，又不咬硬。</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曲医生是哪儿的人？听口音不象是这街上的。”大少奶奶试探地问了一句。</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原来是大少奶奶过来了，怎么不事先派个伙计知应一声？”牟先生走进来，很是吃了一惊。</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没什么要紧的事，刚去了这街上我姑家，顺便进来坐会，正好有件事跟牟先生讨教。”</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见状，曲医生客气地跟太太打了声招呼，便退了出去。大少奶奶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b><b style="line-height: 1.8;">曲医生，是从法国医院聘过来不久，科班出身，医术很好，人也很好。”牟先生讲，以前同春堂只局限于内科病的诊治，现在有些外伤类的情况都能得到相应的处置。</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哦，哦。”大少奶奶醒过神来，马上觉得自己在牟先生跟前，不该这样失态，毕竟心里的那些事，是家族里的私事。</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牟先生，今儿过来是想讨教您一个病。”</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啥病？”</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b><b style="line-height: 1.8;">“今儿去我姑家，姑父的一个亲戚疯了十几年，先生可有什么好法子给调理一下？”</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牟先生想了想说：“时间太长，什么病都难治。何况疯病，有些不是药的事，而是心里的事。就是要想吃些草药维持病情平稳的话，无非是按开窍化郁，理气醒脑，安神镇惊来处置，效果都不算太满意。”大少奶奶觉得讲的有道理，便没再问下去。</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那我给姑父，回个口信。”俩人又说了些其它的话，就告辞出来了。其实，大少奶奶是为疯娘而来，又不好实话实说，只好编了个亲戚的理由。回来的路上，那个曲医生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的。</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这趟来同春堂，待的时间不算太长，可她心里老觉得，与过去的同春堂隐隐约约有什么不一样的陌生感，又琢磨不出来究竟哪里陌生。难道说，就因多了那个曲医生？</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好象，事情并不那么简单。</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回家后，本想与大少爷说道说道同春堂的事，让他多叮嘱着点儿二弟朝义。世道荒乱，他又涉世不深，别以为自己聪明机灵，却稀里糊涂吃了大亏，而不自知。</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老爷从上次吐血卧床，身体调息一直没有太大的起色。家外面的事儿，基本放手让俩兄弟去操持，只是晚上到老爷屋里碰头，商量些账目上的事项。</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大少奶奶进门后，问翠儿：“大少爷，没说晚上回不回来吃饭？”翠儿告诉她，刚才二少爷急匆匆地把大少爷叫走了，没说回不回来吃。</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这会儿，兄弟俩正在赶往北大街鸿记茶庄的路上。鸿记茶庄与瑞衭祥绸缎庄隔一条马路，斜对着脸，是一幢灰色砖混木结构两层楼，面朝街道的楼上有出檐的外廊，俯看进出大庙街的人流，在此一目了然。</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b><b style="line-height: 1.8;"> 茶庄大门朝北，有个伙计候在门前迎客。俩人进去，掌柜的立即拱手揖礼：“万年福上的大少爷，虽然咱人未谋面，却久闻大名啊！”边说边跟刚才的小伙计，朝门外示意。</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大少爷笑着说：“鸿记的香茶，常买常品，早该致谢，是晚辈失礼！”说罢，身后的二少爷，把两瓶白酒和二斤月饼馃子递上。掌柜的接过去：“日东升的，讲究啊。”</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老烟台街的糕点，且不说里面味道正宗，仅看外面的包装就有滋味。糕点一般先用油纸包好，用草纸裹一层，再蒙上一张该店铺方方正正的大红或粉红色的“门票”，最后细纸绳打十字形捆好，并余留有提系儿，整个古香大方。东西还没吃，就让人唾涎欲滴。所以，掌柜的说讲究二字，并非是客套的夸张之辞。</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掌柜的把兄弟俩领上二楼的一间品茶室，见一位身穿长衫的男子立在那儿，笑眯眯相迎：“大少爷，二少爷，有失远迎啊！”俩人一愣，根本没认出此人是谁？</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那男子凑上前来：“咋的，不认识了？”说完便爽快地笑了起来：“大少爷，您还欠我六十块赏银呢！”</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我的天，原来是恩人啊！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大少爷恍然大悟。</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人是衣裳，马是鞍呵。连我都没认出您来。”二少爷立马亲热地去拉那男子的手，握住就不放了。</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听派来的人说，你要在鸿记茶庄见我大哥，大哥二话没说，便急着来看看你这位传奇人物呢。”</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掌柜的退出去，悄悄把门关上。</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这次，我代表东海军区司令部专程赶来，向你们表示感谢的！这次劫持日寇军火船成功，二少爷真可谓功不可没！”说完，他把一个布口袋取出来放在桌上。“这是三千块大洋，做为德顺兴损失的三艘机帆船的补偿。</b><b style="line-height: 1.8;"> ”</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大少爷一看这么多钱，急忙说：“千万不能这样，国难当头，咱不提损不损失的事。”</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因为，劫了那三艘船，不能返还给你们，还的话就暴露了线索。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补偿，希望你们兄弟俩能理解。至于这些钱够不够打造新船，以后咱总有机会商量。”</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大少爷坚持分文不取。他反复说，你们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与日本人抗争周旋，比万年福更需要用这笔钱去办大事。万年福，虽说生意衰落，可烟台街的买卖家都这样维持着，生活本身不存在问题。</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那好吧，以后你们凡有什么事用得上我们，就到这鸿记茶庄找刚才的张掌柜。我姓丛，比你俩大，就叫我丛哥好了。”</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好的，丛哥！从此别过，望您千万保重自己！”</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张掌柜领着兄弟俩从东便门出来，抬头已是繁星满天。</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b><b style="line-height: 1.8;"> 回家的路上，大少爷跟身边的二少爷说：“朝义，是日本人把咱德顺兴逼上了绝路，咱索性就在这条路上一走到底！”</b></h1><h1><b style="line-height: 1.8;"> 二少爷从来没见过，原来一身书生气的哥哥，竟如此侠义豪气，不由得点了点头。</b></h1><h1><span style="font-size: 17px; line-height: 30.6px;"></span></h1> 未完，继续为你讲述老烟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