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艾草香，绵绵情意长

晓禾

春天来了，各色的花儿争奇斗艳，人们天天忙着去赏花，好像这些姹紫嫣红满树的鲜花才是春天该有的样子。可在这春意盎然中，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许我是想念春天田野里那种淡淡的清香的味道了吧。

此时，我跟随着婆婆的脚步走在田埂上。70岁的婆婆健步如飞，我紧紧跟随其后，可一会儿功夫，我就远远地落在后面了。在这春天的田野上，我无法移开我的脚步了。我一会给野花拍拍照，一会蹲下来闻闻小草的清香，一会儿又看着刚刚才发芽的蔬菜，这嫩绿的小芽呀，展现的是生命蓬勃的力量。

我今天说要随婆婆出来摘一种叫“白花菜”的野菜。这种野菜一年四季长满了田间地头，会开白色的小花，吃进嘴里先感觉是甘，再回味起来是甜，我喜欢这种舌尖上美妙的感觉。春天雨水多，白花菜长得又绿又嫩，把它摘回来煮汤，细细地品尝着，大自然的味道、春天的味道就在你的唇齿舌尖上了。只要我说想吃，婆婆就会到附近的田间地头去寻找，我看见走在我前面的婆婆，她的裤脚已经被草尖上的水珠给弄湿了，而她手中的袋子里已经摘了许多野菜。再看看我的袋子里，只有一点点的野菜，刚铺满了袋子的底部。

春天的风是暖暖的，雨是细细密密，土地是软软地湿漉漉的，田野里的翠绿直扑人眉宇。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雨后的空气里是泥土清新的气息、花儿草儿的清香，可是，我却闻不到记忆中熟悉的香味，放眼过去，看不到艾草的踪影。往年春天，青青的艾草蓬勃生长，长满了田间地头和房前屋后，艾草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我寻了许久，终于在田边的野草中找到了一大片葱茏的艾草。它羽毛状分裂的叶片像手掌一样伸张着，表面深绿色，背面灰色有绒毛。我细细地看着这些艾草，轻轻地抚摸着它柔软的叶子，就像是拥抱着一个久违的老朋友，我贪婪地吸纳着它独特的清香气息。它们的叶子上还有极细小的水珠，是昨夜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悄然滋润吗？春雨啊，过滤了世间的污浊与杂念，带走了尘世的喧嚣与尘浮，赐予万物勃勃的生机。我摘下一片叶子，用手搓了一下，啊，这浓浓艾草的香气啊，从鼻孔直进入我的五脏六腑，将我层层包裹，清苦的香味就在这春天的田间弥漫开来……

在南方，在春天艾叶长得最好的时候，用鲜嫩的艾叶做的糍粑就是一道传统的清明应节美食，香糯可口，不但令人胃口大开，而且利于祛湿散寒，缓解湿热内蕴等症状。

我懂事起就知道奶奶是包粽子和艾叶粑粑出卖来换取生活费的。那时候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可身体还硬朗。我经常看见家里的大水缸里泡有采摘回来的新鲜艾叶，奶奶说艾叶有涩味，要煮过之后放在水里泡上一夜去除苦味。用去除了苦涩味的艾草捣碎拌进糯米粉里，再包裹进芝麻花生馅，不甜不腻，带有清淡却悠长的艾草香气。

奶奶说“家有三年艾，大夫不用来”。她说我小时候经常生病，有一次差点就没气了，是她拿艾绒在我人中处灸了几下我才“哇”地哭出声来，现在我的人中处还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小小圆形的疤痕。奶奶还笑称是艾草仙姑救回了我的命呢！每年端午，奶奶总会采回许多药草熬水给我洗澡，其中有一大部分是艾草，奶奶说用这些药草洗了澡，以后我就会身体健康，百病不侵了！这洗澡水好香啊，我在澡盆里泡得水都快凉了都舍不得起来。

在我的印象中，一年四季，奶奶都会做艾叶粑粑去卖，听奶奶说她是步行到郊外去摘艾叶的，郊外长有许多的艾草，但就数春天的艾草长得最是鲜嫩。在奶奶104岁的时候，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奶奶，奶奶说：“我以前为了生活，经常到郊外采摘艾草，有几次差点掉到江里给淹死了！”说到动情处，奶奶混浊的眼里泛起了泪花。奶奶这一辈子不容易，爷爷很早就过世了，她独自一人把四个儿女拉扯大，吃了很多苦。奶奶身上有中华劳动人民的吃苦耐劳、脚踏实地、坚忍肯干的精神品质，她就像平凡的艾草一样朴实坚韧，在多困苦的环境中都能生根发芽，长得丰盛无比。

现在一年四季市场里也有艾叶粑粑卖的，但是艾草的份量却是很少的，有的人甚至是拿红薯叶和其它的绿色的野菜混在里面做的艾叶粑粑。自从奶奶不做艾叶粑粑以后，我从来没有在市场上买过艾叶粑粑吃。我总觉得艾叶粑粑是属于我奶奶的味道，只有奶奶做的艾叶粑粑才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味道。

结婚后到了婆家，每年端午我采回艾草，挂在墙角，不仅仅是为了祭奠屈原、遥祝平安和杀菌防病，更是为了闻闻那熟悉的艾草香。每年端午节婆婆也会去采摘艾草回来给我儿子洗澡，可儿子看见那黑色的洗澡水却是有些不喜欢，一个劲地嚷着“好脏”。我感觉好气又好笑。婆婆好说歹说，哄了好久她的孙子才肯进那桶看起来黑乎乎的洗澡水里蜻蜓点水似地洗了一下。婆婆是位慈祥的老人，儿子和她的感情很亲厚。而我觉得婆婆就像我的奶奶一样，我孝顺她也依赖她。

清明前婆婆都会到附近的田间地头摘鲜嫩的艾草做艾叶粑粑，这个时候做的艾叶粑粑，也叫青团。近几年，采摘艾草的人多了，附近的艾草越来越少了。每年清明前，我的七十多岁的公公都会骑上摩托车到附近的乡下采摘上大半天，累得腰膝酸软地采回二十多斤艾草来做艾叶粑粑，做好后会分一些给邻居和亲戚朋友，对于大伙来说这就是最带有情意的食物了。对于我来说，年迈的公公婆婆辛苦做出来的艾叶粑粑香糯可口 ，清香扑鼻，这是我熟悉的味道，是奶奶的味道，这是爱的延续，这份爱的传递让一切生生不息。

又是一年春来到，又是一年艾草飘香时，这淡淡的香味在时空中流淌，缓慢而悠长；这一份爱（艾）的情意已融入到我们的血脉里，它将源远流长， 生生不息。

注：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感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