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令楷圣为之倾倒？——索靖《月仪贴》书法赏析

黎德良

　　 濯 堂

楷为立，行为走，草为跑。其实无论是行还是草，是走还是跑，都离不开一步一印。分解开来：行也是楷，草也是楷。所以楷书贵有行意，草书贵有楷意。楷书贵有行意，是静中带飘逸，显得有生气；草书贵有楷意，是动得不轻浮，显得有份量。故行与草之中所体现出来的飘逸之气并不是要求书写、用笔时轻描淡写，或一就而就地狂飙挥掷；相反，而是要一步一步，扎扎实实得像写楷书一样的沉实与恒定，但表现出来的意味却是灵动委婉，神采飞扬的。

动的自然状态以烟雾缭绕为最，它借以升腾之势由下往上，由近向远弥漫开散，烟随势转，雾随风动，自然而然，妙不可言。古代草书大家多以自然取法，得其义理，取其意境成就了历史上不少书法的宏篇杰作！但纵观历史，能够遗留下来的经典名作中没有一字是轻浮的，没有一画是狂躁的。无论楷、行、草，都以从容自若，沉实不虚而呈现，而扬溢出来的意气却又如行云流水，势在必行。所谓龙骧虎步，笔力遒劲。

学，不能生搬硬套，要懂得因时因势的变化！立体雕塑在表达飞扬飘逸时反而以厚重，这是现场感的要求，那样才显得融洽；摄入平面后取意，这是材料的局限，这样显得合理。如果将一个雕塑艺术的摄像喷绘成墙幕，立柱置入公园或广场可以吗？只会给人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艺术品的作用和意义就完全失去了！同理，平面的纸上印平面的图像就可以了，如果硬要塞入一个硬块包包，显得很累赘，成多余之举，费力不讨好！

作文应惜字如金，书法应惜墨如金！书法上用笔，既讲究扎实又要求简洁，是以简洁来体现扎实，以薄墨来体现厚重！重点是表达意境，给人以一种轻松自在，意味深长的悠然感和思索感！游于艺，就是要能通达艺理，变通互往，分得清场合，把得住特性，不乱章法，使艺术性发挥到恰到好处！即至情，至性，至理。

前面所提到的“作草如真！”最适合这句话中的“草”还不是今草，今草绵延起伏，蜿蜒飞动，无论从形式上还是内容上都漂移真书用笔的意志，仅保留了书写中意会神通的法理！真正的作草如真说的是章草，或以章草最为贴切。章草傍随隶书发展，本是隶书的快捷书写方式，是汉字演变的产物，也是一次飞跃，它捡拾折叠了隶书的平铺体势。简洁与方便是其产生的时代呼唤与使命！但简洁与方便并不是可以潦草，而是要做到于简洁处见真功，于便利处留妙意！章草虽然化解了隶书，但还是保留了隶书一些特点，还有比较强的隶意。随着今草和行书的产生，章草在快捷便用上不如行书，纵情奔放上不如今草，故为实用所旁落，但它的艺术魅力和价值却不容小觑！西晋时期的大书法家索靖所书的一方碑刻《月仪帖》就让楷圣欧阳询为之倾倒，跪地心摹手追，三天三夜不肯离去！

《月仪帖》传为西晋书法家索靖所书，是章草名帖。我们见到的是《邻苏园法帖》拓本，纵32厘米。《月仪帖》为书信文例，按月令书写。该拓本已缺四至六页，计18页。

索靖(239-303)，字幼安，张芝之姊孙，敦煌(今属甘肃)人，官历尚书郎、酒泉太守等。因曾为征西司马，故人称“索征西”。年轻时就洛阳太学，为“敦煌五龙”之一，博通经史。与潘岳、顾荣等同僚一道，为时人所尊敬。迎讨河间王颐安之乱时受伤而卒，封安乐亭侯，谥曰庄。

索靖擅章草，传张芝法，险峻坚劲，自成一家！自名“银钩趸尾”。时人云：“精熟至极，索不及张；妙有余姿，张不及索。”传索靖有《出师颂》、《载妖》、《七月》等帖，并著有书论《草书状》—篇传世。东晋王隐云：“靖草绝世，学者如云，是知趣皆自然，劝不用赏。”由此足见索靖章草之成就和艺术魅力！因此，凡习章草者必学索靖。

观其点法用笔，为印泥古法，正锋芒利，戳记深刻，挑剔透彻。出入之间转换自然，筋脉骨胳气势连惯，伸屈自如，而裙边附带又能相应成趣。铁画银钩，笔到意到！简洁而大方，便利而含义，如坚冰碣石，尽一脉天然气象！

观其结字体势，挺拔高尚，正气凛然，而险峻穿梭其中，频频促人心动。时如瀑布激湍，奔山越野；时如云岭孤松，傲立苍穹。动中含静，内藏一种执手乾坤的定势！有秦琼舞锏，蝶影翻飞成玄妙；有罗成使枪，回头一笑尽风流！无拘无惧，干净利索！凛凛然身怀绝技，可谓艺高人胆大，得势锋自圆。

观其行气章法，纵成行，字距紧密，上下通达，浑然一体。行间疏忽，气足空灵，给人一种树下乘凉，清风送爽的快意。用笔粗细成趣，呼应题文形成自然段意，通篇起伏波澜，动静互相扬抑，整体方正平静，相安无事！

索靖的《月仪帖》，乃至其章草书法的主要风格以简洁，方便而登峰造极。楷圣欧阳询无疑吸取了他的宝贵之处，尤其能将其灵活运用于楷书，成就了楷书巅峰！

秦始皇修筑万里长城，原本为抵御外侵，保国土平安，不想因此而废了国本，丢了江山！隋炀帝开凿大运河，原本为疏通水运，沟通东西南北，实现了中国历史上真正的融会贯通和大一统，其意义十分重大，却也不料因此丢掉宝座，还输了身家性命！好事难全，应重在谆谆善诱，要让人明白其中的益处，或使人得到真切的感受；经典好学，而贵在明白其中的要领，懂得转化运用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