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趣谈

秋潭孤月

　　惊蛰趣谈

文/秋潭孤月

　　惊蛰，古时曾叫“启蛰”，二十四节气中，前数第三个。为太阳到达黄经345°时，更是干支历，卯月起始，仲春时开。通常在公历三月五日或六日，《月令七十二候集解》道：“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中国天文年历》显示，己亥猪年惊蛰，于阳历三月六日卯时。惊蛰时节，天已转暖，若遇春雷天炸，冬藏伏土，入眠之虫，皆因震醒而出土。古称冬眠为“蛰”，“惊蛰”，即蛰居之虫被炸雷惊醒。“一鼓轻雷惊蛰后，细筛微雨落梅天。” 蛰伏一冬，雷惊片刻，行龙布雨，春催万物，无论是长梦初醒之万物，还是沉寂一冬之山水，都活力四射，呈现出生机勃勃。华夏大部进入春耕农忙季节。

　　惊蛰，原称启蛰。“启”有“开始、开启”之意。汉文化圈中，广为传承，日本至今，依然延用。今为何又改叫惊蛰？溯源流变，在汉代景帝年间，因“启”与皇帝刘启名子同字，为了避讳，将 “启”改为意同之“惊”字。同时把孟春惊蛰与仲春雨水顺序颠倒。汉初前，以立春-启蛰-雨水-春分-谷雨-清明为序，后改为：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

　　进入唐代，避讳已无必要，“启蛰”之名又被起用，一段时期，甚至呈现两名混用。后来也许“惊”字更加生动形象，新雷还好事，惊起雨前芽。大衍历再次定用“惊蛰”一词，遂尔广为流传，并沿用至今。日本与中国一样，在历史上也曾有过反复，只是今天沿用不同而已。

惊蛰三候

　　一候，桃始华。一候对应花信为桃花，二候为杏花，三候为蔷薇。所谓桃始华，是指惊蛰之日，桃花是月始开，乃闹春之始。枝发夭夭艳，颜呈灼灼浓。翠深红浅，霞粉似饰。红入桃花嫩，青归柳叶新，万花胜雨，流水芳草，引出千娇百媚。

二候，仓庚鸣。庚，亦作鹒，乃黄鹂鸟也。 其名甚多：有“金衣公子”、“黄袍”、“黄莺”……。郝懿行义疏：“按此即今之黄雀，其形如雀而黄，故名黄鸟，又名搏黍，非黄离留也。” 所谓“仓庚鸣”，是指惊蛰五日后，黄鹂感春阳之气，嘤其鸣，求其友。早先《章龟经》中曰：“仓，清也；庚，新也。感春阳清新之气而初出，故名。” “昔我云别，仓庚载鸣”，文人由此也称它“离黄”，“离黄穿树语断续” 就成了悲鸣。

　　三候，鹰化为鸠。鹰，鸷鸟也，鸠，布谷鸟也。《章龟经》曰：仲春时，因林木茂盛，“喙尚柔，不能捕鸟，瞪目忍饥，如痴而化，故名曰鸤鸠。” 此言鹰化为鸠，春时也。反之，鸠化为鹰，则秋时也。以生育肃杀气盛，故鸷鸟感之而变耳。

惊蛰天象

　　春雷九地鸣，春涨一篙清。和风千丝落，润酥万物新。雨霁天净，九九艳阳。除北国冬景残在，我国大部气温随升。江南岸，二月春早，柳绿花红，全然春风吹绿，而南国边陲，早已是春光浓郁，满眼春娇，姹紫嫣红。

　　惊蛰雷鸣，最刺激感官，迅雷不及掩耳，令人咋舌，既是一种自然天象，也是宗教中，一种灵异之象。现代气象科学表明，“惊蛰”前后，春雷之所以会如期而至，其实与湿、热有关。妇孺皆知，电闪雷鸣，乃夏季天象。若三月湿热空气，活动频繁，累积如夏，自然也会云交电闪，雷雨交加，平地起惊雷，也就不足为奇了。

　　由于南北疆域跨度很大，物候进程，自然悬殊。春雷始鸣，迟早不一。云南边陲，一月底前后，即可闻雷，而京城却要等到四月下旬，华北、西北除了个别年份，一般要到清明前后，才有雷声，“惊蛰始雷”之说，最与长江流域吻合。

　　各地有关其农谚，比比皆是。但大都地方特点鲜明，有区域所限。如“未过惊蛰先打雷，四十九天云不开”、“冷惊蛰，暖春分”、“惊蛰刮北风，从头另过冬”、“惊蛰吹南风，秧苗迟下种”等等。各种农谚，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不能机械照搬。

　　阳春三月，温润如酥，但也利、弊共生。既有利于草长莺飞，满园春色；也难免“春雷惊百虫”，俗话说：“桃花开，猪瘟来”。病毒、细菌、虫害、田间杂草，也会如期而至，相继萌发，多种疾病、虫害相继发生，甚至嚣张蔓延。可见驱利弊害，有多重要了。

惊蛰诗华

　　古人对二月春雷，同样感触诧异，神秘不解。一直以来，都是占卜算卦，断吉凶祸福之由头。冰雪刚融，寒意尚存，平地一声春雷，突兀蹊跷。惊蛰地虫，催生草木。倾刻间，万物复苏，为那久违之光，蠢蠢欲动，破土而出。大自然之造化，如此神奇，也为诗人启开悬思，欣然咏叹，诗词歌赋，如惊蛰一番，层出不穷，俯拾皆是。

　　田园诗，指歌赋田园生活之诗，多以村陌景物和农夫、牧人、渔父等劳作为题材，东晋大诗人陶渊明开创了田园诗体。他著有《陶渊明集》，《拟古》其三，即为惊蛰而作：

仲春遘(gòu)时雨，始雷发东隅。

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

翩翩新来燕，双双入我庐。

先巢故尚在，相将还旧居。

自从分别来，门庭日荒芜。

我心固匪石，君情定何如？

　　这首时令诗，前四句写仲春雷发，蛰惊草舒。看似生机勃勃，实为暗喻，宫廷易代，朝野上下，人心叵测，大多见风使舵；中间四句，写新燕入老房，旧巢尚在，因新感旧，借咏燕而抒怀。新燕恋旧，如寒犬不嫌家贫，未因门庭荒芜而弃主，小小燕雀尚知抱守仁义，何况人乎? 诗人慨然满腹，既有对晋室被刘宋取代之愤恨，也有面对环境交恶，弃官归隐，不仕已决，隐居素志，坚贞不渝之品节。后四句则借燕表意，彰露本怀，结语问燕，别有深致。此诗极有风趣，又极具风骨。

　　唐代诗人韦应物，是山水田园诗派诗人。其诗，景致优美，清新自然，细嚼有意。多为反映民间疾苦，鞭挞时弊。代表作有《观田家》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 　　

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 　　

丁壮俱在野，场圃亦就理。 　　

归来景常晏，饮犊西涧水。 　

饥劬不自苦，膏泽且为喜。 　　

仓禀无宿储，徭役犹未已。

方惭不耕者，禄食出闾里。

　　诗中看到，春雨润酥，葱卉绿新。一声炸雷，蛰虫惊醒。春耕始，农闲尽。从此，男丁皆耕田荒陌，妇孺忙菜圃打理。收工披星戴月，还要伺牛水饮。劳累饥苦，无暇顾及，禾滋苗润，且添欣喜。家无隔夜粮，劳役无穷期。该诗语言朴素，抒意简洁，充分反映了民间疾苦，农民终年辛劳，却不得温饱。诟病赋税太重，徭役无期，揭示封建制度，冷酷无情，水深火热。想起自己，虽不农耕，却生活无忧，而奉禄却来自乡民，面对衣食父母，心中深感有愧。作为封建官吏，能有如此自责，确实难得一见。

　　宋朝诗人范成大在《秦楼月·浮云集》里，诗中有画，笔底生风，抒情含蓄，和婉雅丽。

浮云集。轻雷隐隐初惊蛰。

初惊蛰。鹁鸠鸣怒，绿杨风急。

玉炉烟重香罗浥。拂墙浓杏燕支湿。

燕支湿。花梢缺处，画楼人立。

　　时届惊蛰，雷声和鸣，绿杨随风。香火烟重，罗帕浸润。红杏拂墙，燕支重湿。隔花远眺，人立楼阑。处处透出春日雨景。末句“花梢缺处，画楼人立”，更使人景交融，顿生鲜活，意境幽深。

　　南宋末，遗民词人萧汉杰，存词不多，但其作品，多愁善感，令人动容。如《菩萨蛮·春雨》

春愁一段来无影，著人似醉昏难醒。

烟雨湿阑干，杏花惊蛰寒。

唾壶敲欲破，绝叫凭谁和。

今夜欠添衣，那人知不知。

　　诗中，春愁来去无踪影，花梦如醉昏难醒。烟雨无情湿阑干，杏花惊蛰倒春寒。夜深壶干，愁绪万千，单衣薄酒，对影成三。阵雨催花，佳人衣添。远思绵愁，那人知否？浓情蜜意，动人心弦，令人酸鼻。

　　当代学者左河水，在古体诗《惊蛰》中这样写道：

一声霹雳醒蛇虫，几阵潇潇染绿红。

九九江南风送暖，融融翠野启春耕。

　　全诗言简意赅，寥寥二十八字，把惊蛰气象、物变、农耕等，一以概括，词语雅洁，通俗晓畅。前三句，表达惊蛰时，天候特征；结句，则提醒春耕开始，勿失农时。此诗格律工整，韵味十足，艺术特色浓郁。三组叠字，“潇潇”、“九九”、“融融”，使节气特征，形象生动，一目了然。其作品不仅带给读者文学艺术享受，也是一篇科普上品。

　　惊蛰时节，万象一新。炸雷如沙场战鼓，盘弓如霹雳弦惊。风樯阵马挥鞭急，雷霆万钧任我行。凄风苦雨，荡涤心灵。洗去尘土，涅槃重生。

公元2019年岁次己亥惊蛰

（音乐、部分图片选自网络，在此向原作者表示诚挚的谢意，感谢您的辛勤付出🙏）

为应景，亦赋诗一首：

惊蛰·七律

霹雳阑珊起炸雷，小城岸柳燕双飞。

荒郊睡草新芽吐，巷陌蛰蛩震醒窥。

细雨知时节气到，清风扑面闹春归。

人间堪叹烧心事，没有雨声乱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