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那是个红色运动接近尾声的年代,全民都在勒紧腰带大干共产主义,我们一帮十几岁的小屁孩经历着痛并快乐的童年。</h3> <h3>大集体时候,一个成人一天4两包谷面,像我这样的半大孩子一天3两,那个吃过两个大人的年龄3两面怎么能吃饱啊!经常从父母嘴里抠出不足的部分,还肚子咕咕叫,不够吃就捡麦穗、挖辣辣,刨黄黄(蒲公英),找鱼奶头,捋榆钱,偷洋芋,打麻雀,掏鸟蛋套兔子,反正想尽一切办法填补那个经常憋下去的肚皮。那一年,我还在三年级上学,都说十好几的娃娃了怎么还在三年级呢,不是老留级,而是因为大人要上工分,我在家看弟弟妹妹,等他们三四岁时,就“堵”在家里,为什么用“堵”,而不是“关”呢?那时的旱塬,哪有什么“门”啊,都是一家两孔窑洞,没有门扇,大人们上工分晚上回家晚,为防狼侵害,就用野刺或者装过红薯片的烂麻袋堵住门口。一般家庭除了主“卧”的窑洞,也就是“上窑”其余的窑洞都是刚进门大约二尺就是土炕了,来人没地方站,就赶紧上炕,所以就叫“忙上炕”。土炕上只铺一张破烂的席子,一床棉花黑的没有本色的烂被子,基本就全部家当了。家里是没有锅碗瓢盆的,都吃食堂。我家出去大约60米就是磨坊,所谓的磨坊就是一套石碾子,两套石磨,无冬无夏的推着全社的口粮。那里是我们十几个半大孩子的天堂,总是瞪着湫黑的眼睛看那白白的白面淌着无奈的口水,趁推磨的长辈婶娘们不注意偷偷舔上一两口,又在她们手里的笤帚疙瘩的驱赶与谩骂下淘气的逃走。上学是非常枯燥乏味的,我们都不喜欢上学,却又没办法,不上学就得参加劳动,何况那时候学费根本不高,好像一个学期就两毛钱的样子,为了逃避繁重的劳动,大人才让我们读书,并不是为了有所学成,就这么简单。上课自然少不了和老师“斗智斗勇”了,学校也很简易,两孔窑洞,窑里靠近门口土墩子上放着一块厚约10厘米,边40厘米左右的大石板,就是黑板了,老师上课的粉笔是社里从红土沟里掏出来的“幂幂石”,学生的桌凳都是“圾子和泥巴垒的”。五个年级大约二十几个学生轮流上课,两个班同时上课,剩下的三个班就在教室外面“划字”,哪有什么练习本啊,就用木头棍子在土上写写画画。我和本家哥哥小强是班里最混的,也是头头,经常就是欺负女同学或者其他的男同学。轮到我们在教室上课时,我们也经常趁老师低头时用“囫矶”互相攻击,打闹取乐,时常被老师拿教鞭打的屁股青红皂白,于是记恨老师,冬天取暖,用土块塞住驴粪架火喝茶的炉子,烟的老师追逐骂娘,我们撅着胜利的沟子,飞也似的远远逃走。</h3> <h3>上学最头疼的不是冬天单衣的冷,不是粑屎时干燥的大便憋的脸发紫的痛苦,而是社里规定每个学生早上的五泡“大粪”,要长粮食,必须有肥料,我们天刚“麻亮子”就起来,到处找大粪,全民拾大粪的岁月,到处比现在人的脸都干净,没有大粪就动脑子,半夜从集体粪堆偷大粪,然后交给学校,再回到集体的粪堆,偷的次数多了被发现,就偷别人家拾的大粪,再后来胆子大了,谁家小孩拉屎就明火执仗的抢。那时候狼和“野狐子”比较多,就连这些危险动物的粪便都被拾光了。</h3> <h3>放学后,除了经常的帮家里看弟弟妹妹,就是帮大人们拾粪了,村里的“阳屲大沟”简直就是我们童年的乐园了,距村庄150米左右的一道壕沟,沟的东面有社里的果树园子,一个本庄爷爷辈的老汉看果子,果树园子有现在回想起来酸的不能吃的苹果,毛桃,还有杏树。为了打牙祭,我们每年夏秋季,总会发起无数场和看果园的老汉之间的战斗,果树园子的土墙被我们扒塌好几回,只见无数的“囫矶”盘旋在阳屲大沟的上空,飞来飞去,尘土飞扬。我们嘴里发出“biu,biu"的声音,一边头上身上挨着老汉那边打过来的炮弹,脏兮兮的光头经常青一块肿一块的,也不觉疼,反而有一种视死如归的自豪感,奇怪的是老汉从来没有挨过我们的“炮弹”袭击。身上的伤晚上睡一觉便没了疼痛的知觉,第二天继续进攻。时而在队友的掩护下,摘上几颗酸果子,用撩襟子撩上,撤退到半沟深处,享用胜利的果实,便是最大的荣耀和心灵的慰藉。欢乐的经历早已忘却老汉告状引来大人棍棒带来的恐惧。如今几十年过去了,阳屲大沟不知勾起了几代人童年的回忆,而今的孩子们,可哪有我们那时候的乐趣呢!</h3> <h3>后来,13岁了,能帮大人挣半个工分补贴家里众多“嘴”的吃粮,就辍学了,加入浩浩荡荡的劳动大军,战天斗地,大修梯田,学耕地,碾场。最喜欢的就是秋收拉粮食,大人们装上满满一架子车麦子,我们几个半大子就“掌车檐”下坡时人悬起来,坐在车前面的麦捆子上,还能掌握方向,看着架子车飞一般飚下陡坡,感觉刺激极了。空车往地里走的时候就“套火车”,十几挂车子后车车辕搭在前车的车轴上,拉绳绑在前车的车邦,最前面的车辕触地,用拉绳做刹车,“司机”坐在第二车的车厢,手扶前车“后弧翼”控制方向。那阵势不比火车差,其他小伙伴都坐各自的车厢,时常有司机技术不好或者道路崎岖,翻车事故时有发生,头破血流甚至骨折伤肉的现象,大人们从不计较。套火车的游戏生生不息,大约几十年之久,虽有伤人,却从无因此牺牲生命。最担惊是二哥被两车夹住,“气板住”憋了很久,脸都青了,总算有惊无险,缓了过来。</h3> <h3>除了套火车最常玩的就数下工分时在大农场里打仗了,以两姓为主的半大孩子,有男的,也有女的,以姓氏为单位组成两队,一队大约十几个。男孩子大多穿着破了裤裆的裤子,上衣也是纽子缺三少二的,破破烂烂,衣袖上鼻脑子明油油的,头发长的像女人一样。女孩子稍好一些,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你想能参加这种打打杀杀的活动的都不是多乖的娃么,呵呵。武器基本以囫矶为主,个别有弹弓和撩漂子的,互相用囫矶攻击对方,嗖嗖的囫矶飞过来飞过去,不时有鬼哭狼嚎的声音从不同战线传来,大人们经过战场都要绕着走。一次二哥小军捡到一个民兵打过的弹壳和弹头,也不知道拿啥在弹壳的底火部分钻了一个眼,要知道那时候没有钻子,现代化的工具是绝对没有的,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然后把鞭炮拆开,把火药倒入弹壳,用小木棍捣瓷实,再把弹头装回去,在弹壳尾部的小眼上装了一根鞭炮的炮眼。接下来就放在院子里点燃,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黑烟登时笼罩了整个院子,但见二哥的脸被火药熏的黑的像包公,一脸的懵逼,后来哥们儿们听闻巨响撒丫子跑来一看,被当时的现场吓坏了,上窑(就相当于现在的上房)窑顶有脸盆大小的一块土被炸没了,都说二哥“有脏腑”。偶尔跟大人们放羊或者背红土(拉窖用,陇中人都知道)时路过“窨子”(藏土匪时在屲上挖的山洞),那时候解放迷信,本庄的老人就把庙里的神藏到里面,我们总会偷偷的进去“降楿桌”,两个人扶着楿桌的腿,一个人跪下问“你老人家显一哈感应,我今儿把一只嚡撇了,请你老人家嚓靠一哈”。扶楿桌的两人便抓着楿桌腿上下抖动,做出怒气冲冲的样子,问神的人赶紧说“你老人家不要怒了,暂你的意思怕伈不车了,如果嚡还在你老人家就给上个上上大吉的卦,没在了就给个下下中平”。跟神的一个就把八卦放在轿子上,请桌子的挥出八卦,却是三日雨足,问神的又说“你老人家给了个三日雨足,天爷这么旱的怕没雨,暂怕三日之内要挨我大的打来”。请桌子的便高高举起楿桌,意思就是你说对了。偶尔还有提“马角”的,一人很麻利的脱下上衣,做出神灵附体的样子,眼睛倒过去,用放羊的剁铲当“樾斧”,用捆草的绳子当“麻鞭”。给问神的沐燎洒扫,或者说问神者家里有鬼,需要黑碗镇压,或者画符舍药。反正无妄至极,无所不玩。<br></h3> <h3>回想当年的调皮,真是数不尽数,倒是忘记了当年缺吃少穿的难肠生活,也没有在记忆中留下多么深刻的影响。如今的生活,国家的发展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再看如今的孩童,比起当年我们的童年,简直乖的不得了,现在孩子比较少,家长根本不像那时基本放任不管,恨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幸福的童年!</h3>